曲未晚看着雨还在下,已经没了方才的兴致。阿青看着曲未晚问道:“小姐可是觉得姜雁灵可怜?”
曲未晚笑了笑:“可怜是可怜的,这世间女子可怜的又何曾少过?罢了不说了。”
这场雨一直断断续续下了两天半,让人感觉整个世界都要被淹了一般,但是雨停了之后,过了没有几天,天气就变得炎热起来,让人觉得下雨那两天的凉爽都是错觉,光坐着不动都浑身直冒汗。
这般炎热的天气,阿青也不用曲未晚提醒,自己就知道买了些冰贮存着,比小小抢先了一步。
曲未晚看在眼里只觉得想笑,不过这大夏天的,多存些冰也不是坏事,就说白出有伤在身住在她这儿,天气炎热特备容易导致伤口恶化,再者他伤口不能碰水,每天都只能草草的擦擦身子,若是太热了,出了汗,一身都是黏黏腻腻的,着实难受:“我们阿青办事向来靠谱,记得给白先生屋中送几个冰盆过去。如今这大热天的,你顺便吩咐人做几个冰碗,想来无双会喜欢。”
阿青闻言嘻嘻的应道:“小姐放心,我这就差人去办。”
曲未晚点了点头,但是可惜,她还没有等到人将冰碗送过来,这大秦京中的府伊就有人过来,脸色不是很好看。
小小堵在门前,面无表情的看着眼前的两个三十岁左右,长得五大三粗的衙役:“不知官爷前来有何贵干。”
那两个衙役也没有趾高气昂,公事公办的道:“我们来找顾锦夕,宋无言被人杀死,凶手被人当场抓住,口口声声说是受顾锦夕指使。”
小小闻言点了点头:“知道了,还请两位官爷稍等,我这就进去请示我们小姐。”
两个衙役点了点头,这顾锦夕是和皇上有关系的人,不管顾锦夕是不是杀人凶手,在一切还没有定论之前,自己等人还是客气一点为妙:“劳烦这位姑娘了。”
小小点了点头,也没有将大门关上,转身回去将事情与曲未晚说了。
曲未晚闻言微微一笑,心中有些惊讶,却是没有太多的意外,宋无言会死,早就是注定了的事情,他这样一个小人物,随意散播涉及天子的流言,没有谁能保得住他,他被太后利用却还沾沾自喜,却也不想想,在他将事情流言散播出去之后,他还能有什么价值,唯有一死,才能为太后创造出最大的利益。
秦暮夜开设科举,损害到了太多人的利益,而宋无言功名被夺,如今更是直接丢了性命,这天底下的寒门仕子,难免会关注。秦暮夜要是不给出一个满意的交代,只怕很难堵住悠悠众口。
太后不知道秦暮夜在大局面前,会不会对她痛下杀手,总之太后肯定不会让她就这般死了。若是没有动手,正好合了太后的意。真是一手好算计。只是未免也太小瞧了她曲未晚,拿她当棋子?也要看她有没有这个本事。
曲未晚将眼中升起的冷意隐没下去,淡淡笑着:“阿青,你将我推出去吧,我随着两位官爷回去。清者自清浊者自浊,想来在这大秦都城,天子脚下,也不能冤枉了我。”
两位衙役见曲未晚没有配合,心中松了口气,怕就怕曲未晚态度强硬,不愿意跟着走,毕竟女子若是遭了牢狱之灾,于名声上有损。可办起案来,那里还顾得上这女子的名声,偏偏这顾锦夕身后还牵扯甚大。
曲未晚没有任何异议的跟着两个衙役走了,两个衙役也是识趣之人,对曲未晚也没有刁难,曲未晚行动不便,让阿青推着难免会慢上一些,两人也没有说什么。
曲未晚被阿青推着近公堂,坐在上首的府伊长着一副黑脸,眉毛略粗,嘴角向下垂了些,不怒而威,下方两侧站着整齐的两排衙役,手中拿着厚实的长棍,至于中间则是站着与这案子有关的人,其实也没有多大关系,就是一名仵作,专来验尸的,至于直接与案子有关的人则用木板抬着横陈在那里,死的不能再死,尸体有两具,一具自然是只有过两面之缘的宋无言,还有一个曲未晚不认识,但是也不用猜,自然是杀宋无言,指责曲未晚是凶手之人。他死了曲未晚一点都不惊讶,甚至觉得本该如此,死无对证向来很管用。
府伊看着曲未晚,见曲未晚眼中没有寻常人的恭谦,心中对那个流言多相信了一分,不由得皱了皱眉:“堂下之人可是顾锦夕?”
曲未晚看着她,笑了笑道:“小女子正是顾锦夕,良国人士。”
府伊点了点头:“宋无言之死,有人控告是受你指使的,对此,你可有什么要说的?”
曲未晚点了点头,淡淡道:“大人,我与宋无言只有过两面之缘,虽然有些交恶,可也犯不着杀人。”
府伊认真的看着曲未晚:“但是如今确实是有人指使是你所为。”
曲未晚笑了笑,看向地上躺的那陌生人道:“大人,你说的指控是我的人,可是这个人?我想知道他是怎么死的。”
府伊也没有瞒着曲未晚道:“当日有人目睹他杀人,报了案子,本官便派衙役将他抓来,他开始之时咬牙不说,后来本官命人用了刑,他才说是受你指使的。”
曲未晚点了点头,看向府伊:“然后他指控我之后,便自杀了?原因是知道自己难逃一死,干脆就自己了结?”
府伊面色也有些沉重,点了点头:“确实如此。”
曲未晚轻笑出了声:“死无对证,在这杀人凶手之上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不过大人,想要定我的罪,仅凭这样一句话可不行吧。”
府伊点了点头:“本官已经让人去查了。”
曲未晚笑了笑,她可不相信这府伊能查出个什么东西,淡淡道:“大人,不知小女子可否请来证人?”
府伊闻言点了点头,这件事情太过棘手,他还是公事公办的好,至于这里边的事情,就让那些上面的人去斗,谁赢了他等结果就是:“自然可以,不知你要请的证人是谁?”
曲未晚笑了:“大人,是沈家的沈小姐沈素君,当日那宋无言在我琴坊开张之日出言污蔑,沈小姐与我交好,见我一个弱女子无依无靠,这流言着实有些伤人,她便提出帮我解决这事,之后我那琴坊也没有开了,就等着沈小姐将这事儿解决了,我好重新开张。却没有想到等来等去,就等到了这地方来了。”
顾锦夕被衙役带走的第一时间消息就传开了去,沈家虽然被蒙在鼓里,不知道沈剑南沈素君与顾锦夕有着恩怨,但是对这个与当今皇上关系密切的女子也不能不关注,沈剑南到底还是年少,消息不够灵通,但是听到自己父亲提了一嘴,就知道要出大事。
沈剑南寻个由头从他父亲书房里离开,就直奔沈素君的院子,面色沉重。
沈素君正提笔练着字,见沈剑南连门都没有敲便急匆匆闯了进来,连忙将手中的笔搁下,面上有些不悦:“兄长,到底什么事情,你这般急急忙忙的。”
沈剑南脸色有些阴沉,看着沈素君,一把抓住沈素君的肩膀:“素君,出大事了,我们被那顾锦夕算计了。”
沈素君被沈剑南抓的有些疼,连忙将沈剑南的手挣开:“兄长,什么事情,坐下慢慢说。”
沈剑南连忙沉下心来,转身拉过一把椅子,坐了下来:“散播不顾锦夕流言的宋无言死了,还受凶手指控说是受顾锦夕指使的,现如今被衙役带进了公堂。”
沈素君闻言面上一喜:“兄长,你说的是真的?那顾锦夕真的惹上了人命?”
沈剑南看到沈素君竟然开心起来,很是恨铁不成钢的急道:“沈素君你到底在高兴什么?你以为那顾锦夕你能让我们独善其身吗?她当日叫我们解决流言,估计早就料到了有这样一幕,说不定那凶手还真的就是受她指使的,我们都被算计了,我当时就有些疑惑,这顾锦夕怎么能这么容易就被说服了。”
沈素君听了沈剑南的说法,顿时也回过神来,一张俏脸变得尤为难看,她不傻,只是想的的及沈剑南深,宋无言这件事背后代表了什么她一清二楚,那么多人盯着,必定要有人为此付出代价,自己有把柄在顾锦夕手上,必须要帮着顾锦夕说话......
沈剑南认真的看着沈素君,看着她六神无主,眼眸之中缓缓沁出了眼泪,咬了咬牙,狠下心道:“素君,这件事情,就由我担着,到时候公堂来人,我去应付那顾锦夕,在事情还没有定论之前,切莫冲动。”
沈素君闻言眼中的泪水还没有来得及流下,就定定的看着沈剑南,心中一片空白,愣愣的问道:“兄长,你要干什么?”
沈剑南目光果决,看着沈素君,勉强笑了出来:“那顾锦夕毫无疑问会一口咬定那人是你指使的,我们有把柄在她手上,要是到时候她不管不顾把事情说出来,那你我,还有整个沈家就全完了,只能有一个人为那贱人顶罪,而那个人,不应该是你,素君,你是要当皇后的人,兄长说过,只要你想,要帮你坐上那个位置,你不应该折在这里。”
沈剑南知道自己这一去,结果就已经注定了,就算不是死罪,也少不得要流放,本来还想要叮嘱一些沈素君什么,但是府衙很快就来人了。
是两人父亲身边的一个小厮找过来的,在门外说了一声:“大小姐,府衙来人了,老爷叫您过去。”
沈剑南目光闪了闪,沉声道:“知道了,你先回去吧,大小姐这就过去。”
那小厮闻言顿时回道:“是,大少爷,小的这就回去复命,事情紧急,还望大小姐快点。”
沈剑南闻言有些不耐烦的道:“行了,你走吧。”沈剑南虽然下定决心为沈素君挡下这祸事,但是他也是人,对于注定暗无天日的未来,难免有些惶恐,心情自然不佳,语气也好不起来。
那小厮闻言没有再说什么了,默默的退了下去。
屋中只有两人,沈素君看着沈剑南眼眶通红,上齿咬着下唇,几乎都要咬出血来,她很想对沈剑南说,这事是因她而起,不用兄长为自己牺牲,可这话只一直在心中盘旋,怎么也说不出来,她害怕,无比的害怕,她不敢想一个杀人的罪名落在自己身上,自己该如何承受。她没有办法想想牢狱之中是什么样子,睡在潮湿发霉的稻草上,甚至连稻草也没有,虫子,从身上爬过,与老鼠抢食......
沈剑南看着沈素君,无奈的叹息了一声,突然就没有什么要说的了,临头了只有一句:“你就呆在这里别出去,一切有我。”
沈剑南说完之后就转身了,心中却是有一分落寂,虽然已经决心将沈素君顶下来,但是还是期待沈素君说出,挽留一下自己,但是沈素君没说。
沈剑南心情不佳,连带着脸色也是难看,走到大堂里面看到平日里万分恭敬地父亲,也没有叫一声,直接看向两个显然有些忐忑的衙役道:“这件事情与我妹妹无光,有什么事情都找我,走吧。”
两个衙役见来的不是沈素君,没有半分不满,沈大小姐,沈大少爷,其实没有区别。
沈剑南的到来,引起了一阵骚动,这大秦开堂可是允许百姓围观的,见到自己平日里连仰望都仰望不起的官家贵公子,与人命案子扯上了关系,难免诧异。
曲未晚听到声响,转过头去看到沈剑南,心中有些诧异,她可不相信沈剑南这人不知道来到这里代表了什么,在这样的情况下还敢前来,可谓是爱妹如命了。
沈剑南虽然是沈家公子,但是没有入仕,还是一介白身,在公堂之上对府伊还是要下跪的,但是沈剑南自然是不会跪的。之前府伊没有提这茬是因为曲未晚看着明显不方便,都坐了轮椅了。但是现在沈剑南不跪,这可就说不过去了。好歹还是京中的府伊,面子还是有的:“堂下可是沈剑南?为何不跪?”
沈剑南一身黑衣站得笔直,盯着曲未晚眼神阴冷,见到府伊问话,才看向坐在上首的府伊,对于他的问话避而不答,直接道:“大人,闲话不多说,指使人杀宋无言之人,正是草民。”
府伊闻言一愣,他开过无数堂,少有人一进来,没有问话就直接认罪的,不由得问道:“沈剑南,宋无言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置他于死地?”
宋无言闻言并没有回答府伊的话,而是看向旁边坐在轮椅上沉默不语的曲未晚,不同于方才的恨意入骨,他看着曲未晚,竟然眼中含情,欲语还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