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城主府里的喜气洋洋不同,君临渊和舒城二人一路上谁也没主动搭话,甚至二人之间隐隐有些沉闷压抑的气氛。
舒城略带担忧地看着君临渊,最终还是选择主动打破平静,声音里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殿下,你究竟还要任性到几时?”
任性到几时?
君临渊不知道,也从没想过这个问题。
因为他,不觉得自己任性。
君临渊偏头看了高头大马上的舒城一眼。
舒城早已不是那个自负到不可一世的鲜衣少年,凌厉的眉目间是岁月积淀下的成熟稳重。
但此刻,这样一个自持沉着的人,几乎乞求般地质问,你究竟还要任性到几时?
第一次,在听到这句话本该扬长而去的君临渊眼睑微垂,掩盖住眼里的情绪,轻轻回了三个字。
“再等等。”
……
如果说白胜启的城主府在北漠城算得上独一份的富丽堂皇,那么在天和帝都这个人杰地灵的皇朝中心,只能算得上中等偏下。
恢宏大气,飞阁流丹,雕梁画栋,金碧辉煌,所有的建筑都散发着神秘而不可侵犯的气息,这才是帝都的主色调。
而事实也的确如此,你永远不知道街边一家稍不起眼的酒馆背后有着怎样恐怖的势力,亦或是深巷尽头隐藏着引人入胜的绝密天堂。
这波云诡谲的帝都啊,鲜活的外表下,多少不为人知的肮脏过往。
白羽纾牵着马走在分外热闹的街道上,一双寒眸里氤氲着飘渺的雾气,让人望而却步。
别说旁人了,就是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此刻在想什么。
她虽然是一路跟着君临渊二人来的,但其实并没有必要,就算她不知道舒城是谁,也能看得明白,有舒城在,君临渊再安全不过了。
此刻已临近目的地,再跟下去不是君子所为,她也没有窥探人隐私的习惯,便放缓了脚步。
帝都虽大,白羽纾没去过的地方却少之又少,即便这几年来格局略有变动,也不至于让白羽纾找不着北。
说起来,白羽纾现在所处的位置还只是帝都边缘,很难碰到老熟人,无声地离开,不会在这人来人往的帝都激起一丁点水花。
可她却像个迷路的孩子,朝着帝都的中心深入,像是散步般不疾不徐,却没有丝毫退意。
白羽纾倒是没想回白家。
一来在所有人眼里,她现在是下落不明,生死未卜的,突然毫发无伤地出现在帝都,只能说明她玩忽职守。
二来,白家,那毕竟太不像是一个容得下她的地方,她这单枪匹马的,去跟那一大家子宅斗么?白家迟早是要回的,不过要以绝对的碾压姿态。
呵,在她命悬一线的时候办喜宴?
不过……
“哪里来的小叫花子?!有事说事,没事快走!别杵门口一动不动,挡着本少爷路了!”
一名身着华服的男子应声走出来,面容俊秀,玉冠高束,全身收拾得很是服帖。
再反观白羽纾,周身气场十足,度数却是负的,到底是常年在外漂泊,带着风尘气,还真跟混得好些的叫花子差不多。
别以为这纸醉金迷的繁华之地就没有要饭的了,稍微有两把刷子,肯赏饭吃的大有人在。
当白羽纾看到那高悬于大门上方龙飞凤舞的两个大字时……脸上的表情有一丝破裂。
白府。
白羽纾面不改色地斜睨了那华服公子一眼。
不认识。
什么玩意儿,在她家门口就敢赶她走?
算了……不跟他一般见识。
白羽纾拽着马儿掉头就走。
“欸,等等,你站住!”华服公子又发话了。
有物体破空的声音传来,白羽纾身形顿住。
下一秒,她右手微微一扬,一块冰凉带有金属质感的物体稳稳落在她手心。
“喏,看你可怜,这锭金子就当本少爷赏你的了。”
白羽纾看着手里的金子,一头黑线。
那华服公子却已经走远了,一位青衣小厮这才追出来,“瑜少爷!二夫人再三嘱咐说不准您出去混……”
青衣小厮显然是对这位瑜少爷了解颇深,见白羽纾站在一旁,也不着急追人了,忙上来赔着笑脸。
“这位公子是有事光临白府吗?我家瑜少爷平日里莽撞惯了,若是有什么冲撞了您的地方,小的给您赔不是了,还请您多担待……”
当家人在自家门前被被当成叫花子打发了,还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白羽纾掂量了下手里分量不轻的金锭,僵着一张脸,吐出几个字,“路过罢了,无妨。”
青衣小厮见白羽纾饼不在意,心下松了一口气,瑜少爷闯的祸不算少,但能少一件是一件吧。
“那便多谢这位公子了,小的还有事,先走一步了。”
说完,便急匆匆地追着白之瑜离开的方向而去。
白羽纾看着二人一前一后跑得飞快,不由得露出抹无奈的神情,随后也牵着马走远了。
没有任何人知道,在这样稀疏平常的一天,有个傻孩子小小地渴望了一下家的温暖,安静地来,无声地走。
顺便,还带走某个纨绔少爷赏的一锭金子。
……
“什么?你说白家将士们快要班师回朝了?!”
“哎呦!可不是嘛!白家军一出,北境早就固若金汤,白老将军也是时候回来享福了……就是……那位也回吗?”
“谁知道呢?那位在哪儿都还不清楚,闹得整个帝都人心惶惶的!”
“真是造孽,我看这几天白家可算得上是门可罗雀了,以往同白家交好的那几家,现在见了白世明招呼都不敢打,着实好笑!”
“欸,依鄙人所见,莫不是白家早便打算好了,因着要班师回朝图个好彩头,故意放出消息说那位失踪了?你们猜他这次回来又要克哪家?我可是听说了啊,洛家家主同那小灾星关系可是非同一般....”
“这也太倒霉了吧,洛家今年入了陛下的眼,眼看着就能飞黄腾达,一举追上白家和墨家,这下……”
“反正我瞧着三大世家里墨家是再安全不过的了,毕竟人同白家对着干不是一天两天了……对了,你们说他会不会把自己本家给克得家破人亡?”
“三大世家?不是五大世家吗?白家、墨家、洛家、梅家和蓝家,的确是五个啊……”
一位男子慢悠悠地插话,还一边说一边掰着他那骨节修长的手指,一,二,三,四,五,是五个没错啊!
“这位朋友,你莫不是修炼傻了吧?梅家早被那小灾星克得没人了,就是有,那也是活的连乞丐都不如!
蓝家早些年就是五大世家之末,这么些年来就出了蓝言这么一个不世出的天才,结果刚跟那位勾搭没两天就不见了,现在尸骨都还没找到呢!也就蓝氏夫妇还在死马当活马医,找这么些年了,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