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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朱迪和她的丈夫一起坐在床上,心不在焉地听着深夜新闻。他们盖着一条套着定制丝绸被套的昂贵鸭绒被,像云朵一样环绕着他们。过去的这些天里——其实是自从舞会后——她的“妈妈雷达”就发出了强烈的信号。扎克有些不对劲,但她不知道到底哪里不对劲。没有比不了解孩子们的生活更让她烦心的了。“扎克跟阿曼达分手了。”她提起这事。

“呃,嗯。”迈尔斯说。

她看着他。为什么不管这个家里有什么戏剧性的事情发生,他看起来都毫不担忧?他指责她是个“直升机妈妈”,片刻不宁地轰鸣、飞行,在孩子们的头顶上盘旋。如果真的如此,那么他就是颗卫星,静止在远远的高空,需要一个高能望远镜才能知道自己家里发生了什么。也许是由于经过医学院的训练,他很好地学会了如何压制他的情绪。“你要说的是不是就这么多?”

“其实我本来要说的更少。这不算什么大事。”

“茉莉说,布赖森说扎克在足球训练后行动怪异。我不觉得他对待分手这件事像他看起来的那么好。你应该跟他谈谈。”

“我是个男人。他是个青春期男孩。谈话可不是我们最好的娱乐。”迈尔斯冲她笑了笑,“你去吧。”

“你什么意思?”

“你不是很想问他发生了什么吗?你控制不了自己。所以,去问吧。去倾听孩子就好,当他说阿曼达的事没什么大不了时相信他。他十七岁了。我十七岁那会——”

“你色鬼一样的过去可不让人觉得舒服。”她在他的脸颊上吻了一下,爬过他下了床。“我去去就来。”

“相信我,没事。”

朱迪笑了笑,离开了卧室。

二楼的灯还亮着。像往常一样,孩子们又忘记关灯了。两个孩子如此聪明,但关灯这件事好像需要让人难以置信的、复杂的手眼协调能力一样。她在米娅的卧室门外驻足,听着房内的动静。她敢肯定女儿正在煲电话,不是打给莱克茜就是泰勒。

朱迪走向扎克的卧室。在紧闭的房门外,她停下了脚步。她不会用一连串问题猛击他或用一大堆建议埋住他。这次她只聆听就好。

她敲了敲门,没有回应。于是她又敲了一次,表明身份,然后推门而入。

扎克坐在游戏椅里,操纵着黑色遥控器,好像他是个战斗机飞行员,在游戏屏幕上,他确实是。

“嘿,儿子,”她走上前走到他身边,“你在做什么?”

“试着打过这一关。”

她坐在他旁边的黑色粗毛毯子上。这房间曾经由一个专业人士装修,这些年来扎克自己又重新布置了。昂贵的巧克力色墙纸上贴满了电影海报。书架简直是他童年时代的考古展示:一堆动作玩偶、胡乱堆在一起的塑料恐龙、一叠电子游戏盒、折了角的内裤超人童书、五本《哈利·波特》小说。

她想说,我们能谈谈吗?但是对一个青春期男孩(或者说几乎任何男性),最好还是说,请问我能听你发泄一下不满吗?

“让我猜猜,”扎克说,“你觉得我是在吸毒?或者,在乱喷乱画?也许你担心我其实是个女孩,困在一具男性的身体里?”

她忍不住笑了。“你误解了。”

“你确实喜欢担心那些乱七八糟的屁事。我是说事情。”

“你想谈谈阿曼达吗?或者,你还好吗?我也经历过一些伤心的时候。凯斯·科克伦高中时几乎毁了我。”

他放下了遥控器,看着她:“你怎么知道你爱爸爸?”

这个问题让朱迪很惊讶,但是她很高兴听到这个问题。通常她不得不刺探她的儿子才能有这样的谈话。但也许是他长大了,或者也许他真的被阿曼达所伤。

她有很多话可说,她也可以全盘托出。但这是扎克。她不想说得太多,毁了这个时刻。

“第一次见到他时,我就知道了。我知道这听起来很疯狂,但是真的。当他说他爱我时,我立即相信了他,在我爸爸去世之后我从没相信过其他人。直到迈尔斯……还有你们两个孩子,我以前一直担心我会像我妈妈。我想,你爸爸让我记起了爱是怎样一种感觉;他第一次亲吻我时,我哭了。那时我不知道为什么会哭,但是现在我知道了。那就是爱,它让我害怕极了。我明白自己再也不会像以前那样了。”她冲她儿子微笑,他第一次听进去了每一个字。“总有一天你会遇到对的女孩,扎克。我保证。等你长成一个男人、她也长成一个女人时。当你吻她时,你会知道你属于她。”

“她会哭?”

“如果你足够幸运,她会。”

接下来的两周里,莱克茜都死守秘密。当她跟扎克在一起时,她对他的爱压倒一切,那股爱的波浪让她晕头转向。之后,当她跟米娅在一起时,负罪感同样狠狠地掴掌着她。米娅知道扎克有点情况,但是她从没想到找莱克茜要个答案。

这就是最糟糕的地方,破碎的信任。莱克茜不止一次差点脱口说出真相,绝望地想获得她的赦免,但她没有这么做,没有对她最好的朋友敞开心扉。为什么不?因为爱。她无法拒绝扎克任何事,他似乎也不准备跟他妹妹透露他俩的事。莱克茜甚至不完全肯定是为什么,她只知道扎克害怕告诉米娅,连扎克都害怕,莱克茜就更怕了。

每晚,他到莱克茜打工的地方接上她,然后开车去“他们的”海滩。他们躺在蓝色的格子羊毛毯上,谈天说地。莱克茜跟他讲了自己的早年生活,跟她妈妈一起生活是什么样,被遗忘被抛弃是什么感觉;扎克倾听着,握着她的手,告诉她她是他所知最坚强的人。他跟她谈论了他想上医学院的梦想,他渴求成功,而这有时击垮了他的精神。

他们头顶的星空变成了他们的私人小宇宙。扎克指着那些星座,告诉她每一个星座的故事:神和怪兽的传说,爱情和悲剧。在寒冷的黑夜里他的声音变成她从未想到的母港;在他的臂弯里,她发现了安宁。她看到了他的另一面,她从未料想过的一面。他对事物的感知是如此之深,这有时让他害怕自己的情绪,担心自己会让父母失望。她惊讶于他也有不安全感,而这一点反而让她更爱他。

今晚,他们躺在一起,抬头看着无垠的宇宙。他抱着她,翻身上来,将她压在自己身下。她深深地吻着他,将她的整颗心都投入到这个吻当中,仿佛这样她就可以靠纯粹的爱的力量将他们的灵魂融化在一起。

他的手滑进她的衬衫里,攀上她赤裸的后背,她任由他抚摸。他的爱抚让她感觉很好。

他解开了她的内衣。她感到柔软的胸罩从胸上滑开,他正摸着她的双乳。

她向侧边扭动身体,从他身下挪出。她躺在那里,重重地喘息着,渴望着他的抚摸。

“莱,我做错什么了吗?”

她翻了个身面对着他。月光下,他是那么英俊,她难以说出她想要他。但是她见过太多次她妈妈把身体交付出去,最后对自己的身体变得轻率。她坐起来,低下头。这就是爱在人们身上所做的事情吗?让他们缠绵在一起,掏空一切,直到除了需求之外其他什么都不剩?如果是这样,她怎么从爱中生存下去?“你在对我做什么,扎克?”

“你什么意思?”

莱克茜让自己冷静下来。如果说她从妈妈那里学到了什么,那就是黑暗中没什么好事。“我不想当你的秘密,扎克。如果你觉得我给你丢脸了——”

“丢脸?你就是这么想的?”

“你不想跟米娅……或对你的家人提及我们。”

他摇摇头。“啊,莱……我爱你。难道你不知道吗?”

“你真的爱我?”

他叹了口气,他的声音中有一些东西让她记起自己曾经吃过多少苦,她有多深信不会有人爱她。“你不知道作为双胞胎是什么滋味。我爱米娅,但是我希望你是我的。我妈就像跳进一个游泳池一样轻易跳进我的生活里。她会对此有意见的,相信我。”

“我也爱你,扎克。我都不敢相信我竟然那么爱你。但是我无法只是你的。米娅是我的好友。我们必须告诉她。你的父母对我来说也很重要。我需要他们喜欢我。”

“我知道。但是我不想伤害米娅。如果她觉得我偷走了你……”

“我可以同时属于你们俩。”莱克茜严肃地说,“我已经是这样了。”

他又一次吻了她,拉着她的手让她坐下来。在一种突然让人感觉不吉利的沉默中,他们收起毯子,面对面站在星空下。他们做出的这个沉重决定让人无法承受,莱克茜几乎想收回这个决定,说,让我们把秘密守得再久一些吧。如果她因此失去他呢?她没有自欺欺人。这是有可能的。如果扎克必须在莱克茜和他的家庭之间作出选择,结果是显而易见的。他一定会选择米娅,因为米娅就是他的一部分,就像他的绿眼睛是他的一部分一样。两个双胞胎之间的纽带更深。去年,扎克在足球场受伤了,米娅立即就知道了,她能感觉到她哥哥的疼痛。

“明天吧。”他说。

“要是——”

“别这么说。她会理解的。她也必须理解。”

第二天,莱克茜上着一节又一节的课,本该听老师枯燥地讲这个那个,脑中想的却是告诉米娅真相。她一遍又一遍地想象这场对话,像打磨一颗玛瑙一样字斟句酌每一句懊悔之辞。但是,当放学铃声响起,她仍然只有撒腿就跑的冲动。

要是米娅不原谅她呢?那么她会失去一切她在乎的东西。

如果一开始她就做了正确的事情,说了实话就好了。她,在所有人当中,是最清楚不过的。她成长于谎言之中,她知道说谎时那种苦涩的滋味。

放学后,她加入了走廊里的学生流。她的两边,柜子打开又关闭,学生们笑着,聊着,推挤着。米娅在她最后一节课的教室外等着她,她们一起走向旗杆。

扎克走到莱克茜身边,若无其事地伸出一只胳膊揽住她,但是他一碰她,她全身都像活过来了似的。她已经适应了他最微小的动作,他的呼吸,他耷拉在眼睛上的头发,他轻抚她上臂的手指。

她脱开身去。这本该是个很随意的动作,但是她动作幅度过大了,无意中碰到了米娅。

“嘿,”米娅笑着说,“你有什么新鲜事要说吗?”

莱克茜看着她的好友。“我需要跟你谈谈。”她不敢看扎克,但是她感觉到他在盯着她,眼神像抚摸一样热烈,“私下的。”

“我也是。”扎克说。

米娅耸了耸肩。她脸上没有一丝担忧的神色。为什么她不担忧?她信任他们两人,胜过世界上任何人。米娅带他们走到行政楼边的一块草地上,离她和莱克茜开学第一天相遇的那棵树不远。“好了,”米娅说,“什么事?”

莱克茜说不出话来。她突然觉得自己暴露了,一个大骗子。现在她要失去她最好的朋友了。也许还有她爱的男孩。

扎克伸出手,牵住莱克茜的手:“我们想告诉你我们在一起了。”

“嗯,咄,我知道啊。”米娅回头向一排灌木望去,“你们看到小泰了吗?”

“我们在一起了。”扎克重复了一遍。

米娅慢慢地转过身,看着他们,皱起了眉。“一起?勾搭在一起的那种‘一起’?你们俩?”

莱克茜点点头。

米娅脸色变得苍白:“什么时候开始的?”

“她在艾斯纳家的派对后差点吻了我。”扎克说。

“那就是两周前了,”米娅说,“莱克茜本该告诉我的。是不是,莱克茜?你什么事都会告诉我的。”

“除了这件事。”莱克茜承认了,“我没想到会发生那样的事。我在开学第一天就遇到了扎克——甚至在遇到你之前——我便想……不,这不是我想说的。我一直都喜欢他,这才是关键,但是我从没想到他也喜欢我。我指……他是扎克而我是……我。我之前没有告诉你,是因为我不想让你以为……我是那种通过你来接近他的女孩。像哈利那样的。事情不是那样的。”

“不是那样?”米娅说,她的嘴唇颤抖着,“为什么不是那样?”

“我爱她,米妹[13],”扎克说,“我们也爱你。”

“爱、爱?所以这么长时间来,你们俩都在我背后偷偷摸摸?我一直问扎克出了什么事,他说没事。你也什么都没说。你们俩是不是一直都在嘲笑我?”米娅受挫地说。

“不,”扎克说,“好啦,你知道我们不是那样的人。”

“是吗?你们俩都是骗子。”米娅的眼睛里充满了泪水。她转身向校车那边跑去,在车门正要关闭前上了车。

莱克茜看见米娅坐在校车上,透过模糊的车窗玻璃盯着他们,苍白的脸上爬满泪水,她的手抵在玻璃上。

扎克抱住她。“没事的,莱。她会接受的。我保证。”

“如果她不能接受呢?”莱克茜低声说,“如果她永远不原谅我呢?”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里,莱克茜孤单地坐在她的卧室里,盯着一个没有米娅友谊的未来。

是的,她爱扎克。整个身心、整个灵魂都爱着他,但是她对米娅的爱也不少一分。这是一种不同的情感,更圆润,更柔软,更舒服,也许也更坚实,更可靠。她所知道的就是自己无法拿这两种感情彼此交换。就像让一个人在呼吸的空气和喝的水之间作出选择。她需要两者才能生存。

她不该对自己的朋友保密。她应该从一开始就做正确的事情——如果她做了,现在这一切都不会发生。这是她从童年时就该懂的道理:总是从一开始就做正确的事情。相反,她做了错误的事情,伤害了她最好朋友的感情。

她知道她必须做什么。她走出小而整洁的卧室,沿着狭窄的走廊走到客厅,她发现伊娃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电视。

“我可以去米娅家吗?”莱克茜问。

“这个点?上学日的晚上?”

“有重要事情。”莱克茜说。她不知道要是姨婆不同意,她该怎么办。

伊娃看着她:“是关于你那个男孩的事?”

莱克茜点点头。

“你能处理好吗?”

莱克茜又点点头,感到一阵羞愧,原来伊娃早就知道一切。“我必须告诉米娅实话。”

“实话总是好事。”伊娃放下了遥控器。她笑了一下,她忧心忡忡的脸上褶皱因此更深了。“你是个好姑娘,莱克茜。”

莱克茜讨厌这句话给她带来的感受。她最近不是个好姑娘。她艰难地咽了口气,微笑了一下,短促地、几乎是绝望地笑了一下,然后离开了家。

不一会儿,郡县巴士将她带到了夜路。通往法拉戴大宅剩下的几百码路,她步行过去。在这个黑暗的秋天夜晚,他们家灯火通明。她穿过精心设计的前院,走到大门。她犹豫了一会儿,然后按响了门铃。

好几分钟过去,最终扎克开了门。“莱,”他看起来很崩溃,“她不肯跟我说话。”

“你爸妈在家?”

他摇摇头。“她在楼上。”

莱克茜点点头,经过他身边,上了楼。在米娅的房门口,她没有敲门就推门而入。米娅站在大大的椭圆形镜子前。即使灯光朦胧,莱克茜也能看到米娅被他们伤害得多深。“米娅,”莱克茜边说边走向前。她感到扎克也跟了上来。

“我信任过你。”米娅颤抖着嘴唇说。

莱克茜宁可她生气、尖叫,任何反应都比安静地心碎要好。“米娅,你是我这么久以来最好的朋友。我爱你,像爱亲姐妹一样。如果我伤害到了你,我很抱歉。”

“你确实伤害了我。你们两个都是。”

“我知道。但我希望你明白你对我来说有多重要。没有人比你更重要。你必须相信这一点。如果你想要我跟他分手,我就——”

“别这么说。”扎克边说边向她走来。

莱克茜忽视了他。她的眼睛紧紧盯着米娅。“我会跟他分手,我会。但是我无法停止爱他。我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我很早之前就应该告诉你这些。”

米娅擦了擦眼睛。“你们彼此看对方的样子有点奇怪。我以为我是……因为哈利太过敏感了。”她重重地叹了口气,“我知道我对泰勒是什么感觉。如果是像那样的话……”

“是的。”莱克茜认真地说。

“你答应我你不会因为我甩掉他?”米娅说。

这是个非常容易做出的承诺。莱克茜松开扎克的手,向米娅走去。“我保证。我再也不会对你撒谎了。我发誓。”

“还有,如果他伤了你的心,”米娅坚定地说,“你仍然会是我最好的朋友吗?因为那时你会需要我的。”

“我永远都需要你。”莱克茜说。“如果我不能来这里了,我会死的,说真的。不管扎克和我之间发生了什么,你和我永远都是最好的朋友。”她朝米娅又迈近了一步,“告诉我你能接受这点,米娅。求你了。”

米娅吸着鼻子。莱克茜想让她的好友微笑一下,但那恐怕就是得寸进尺了。“我很害怕。”米娅说。

“我知道,”莱克茜说,“而且这听起来挺疯狂的,但你可以相信我。”

“我们。”扎克补充道。

“我希望你们俩幸福,”米娅最后说,“如果我不这么想的话,那我成什么人了啊?我爱你们两个。”

“我们也爱你。”莱克茜说。这是真的,她完全、彻底地爱着米娅。她最好的朋友是个勇敢的人,就像这一切证明的那样。米娅受了伤害——她信任的两个人对她说了谎——但是她仍然站在这里,试着微笑,关心着他俩的幸福。

“高三都会是我们仨了,”扎克明显松了一口气,“这该有多酷啊!”

“我现在还不能高兴得太早,”米娅看着她的哥哥说,“明天我们要去告诉妈妈。”

“她不在乎的,是不是?”莱克茜皱起眉头问。“我的意思是,她喜欢我。”

米娅终于笑了:“你在开玩笑么?我们的妈妈在乎每一件事。”

第二天晚上6点,高三历程会议在高中图书馆举行。岛上大部分家长都出席了。

“我们都知道派因岛是多么特殊,”坐在主桌上的罗伊·艾弗里警官发言道,“我的小儿子是两年前毕业的。我认识很多这届高三学生,也看着这个班级从少年棒球联合会发展到大学校队。我看着你们用汽车座、头盔和气囊保护孩子们的成长。你们中的一些人也许认为,他们面临的最大危险就是被大学拒之门外,但还有一个新的威胁——你们中的一些人过于清楚,而另一些人毫不知情。

“派对。你们中的一些人认为这个岛保护着孩子们的安全,免受大城市的危险。但是这里也有危险。它就在每座空空的房子里,在空无一人的沙滩上,在啤酒瓶和朗姆酒瓶中。几乎每年这个时候开始,高三的孩子们都会变得急躁易怒、难以管教。所以,盯紧你们的孩子。不要让他们用计谋打败你。让他们知道派对有多么危险。”

当人群开始提问时,朱迪看着那些熟悉的面孔。

她和其中许多女人合伙开过车,这些年来,她们一起观看孩子们的足球赛,在看台上坐到浑身冰凉;为舞会布置体育馆;做班级的妈妈。她们在一个安全的社区合力养育孩子。现在她们有了新的敌人:喝酒。她毫不怀疑妈妈巡逻队会再一次合力,监视潜在的麻烦。

当艾弗里警官回到座位上时,朱迪站了起来。“谢谢艾弗里警官这个重要的提醒。谢谢安·莫福特介绍了大学申请流程。我相信,随着截止日期临近,我们会带着更多的问题去向你们请教。现在,作为家长团体的带头人,我想谈谈一个有趣的活动:毕业晚会。正如你们绝大多数人所知,派因岛致力于杜绝孩子们酒后驾车。为了达到这个目的,我们计划为高三学生打造一个充满乐趣的夜晚。他们在庆典结束后就立即离开,坐巴士回家,第二天早晨6点前到达。今年的庆典会很棒……”

接下来的几分钟里,朱迪阐述了她和她的委员会想出来的计划。因为这是派因岛,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她又花了十分钟回答问题,然后给每位行为监护人志愿者发了一张报名表。之后,她找到她最好的朋友茉莉,和她一起随着家长的人潮走出体育馆。像往常一样,茉莉穿着一身款式新潮的衣服——低腰牛仔裤、一件修身的男式白T恤、戴着手工锻打的铜片和绿松石做成的项链。她的头发剪短了,今年染成了白金色,衬托出她黑色的眼睛和笑口常开的样子。她和朱迪十多年前就成了朋友。茉莉的儿子,布赖森,跟她的儿女同岁,因此茉莉和朱迪发现她们俩都忙于一个又一个活动——班级活动、参观考察、查克芝士餐厅的生日派对。她们从此成了朋友。如果没有茉莉和她们周四晚上的玛格丽特酒,朱迪不觉得自己可以挺过辛苦的中学时光。

她们一起走进寒冷的夜晚。朱迪刚想开口对茉莉说点什么时,她听到有人说:

“这个派对听起来不错。”

朱迪转过身,发现朱莉·威廉姆斯在她旁边。“你好,朱莉。”

“我希望扎克好点了。”朱莉边说边扣上她的外套。

朱迪把手伸进手提包里,在一团东西中翻找着她的车钥匙。“什么意思?”

“马什说他扭伤了脚踝。他这周的训练都没怎么来。”

朱迪停下了脚步转过身来。“扎克没去足球训练?因为脚踝受伤?”

“哦,我的天啊。”茉莉轻声说。

“一整周。”朱莉说。

“我想他好多了,”朱迪波澜不惊地说,“其实我觉得他没大碍了。告诉教练他明天会去训练的。”

“马什会很高兴他归队的。”朱莉说,“我也报名参加监督那个大派对。如果你还需要我做什么,尽管说。”

朱迪心烦意乱地点了点头。其实,她都没在听她说话。她紧紧攥着车钥匙,果断穿过人群,尽量不与周围的人有眼神接触。在车边,茉莉停在她身边说:“我想,他并没有扭伤脚踝。”

“这个说谎的小畜生,”朱迪说,“他这周每晚都是按训练完的时间回家的,准时。他的头发也是湿的。”

“那他去做什么了呢?”茉莉问。

“我也想知道。”她挤出一个微笑,“明天一起吃午饭?”

“当然,我想知道独家新闻。”

朱迪点点头,坐进车里。回家的路上,她一直自言自语,练习怎么找扎克谈话。

一到家,她就给扎克的手机打电话,但是他没接,于是她留了一条短信,然后开始踱步。她应该让孩子们今晚回家来吃饭。

晚上这个时间,窗外的景色都看不见了。黑色的水面上是黑色的天空。对岸时不时有一些明亮的灯光。在门廊灯的橙色灯光里,朱迪看到玻璃上映出自己万圣节的模样。

她脚轻敲着地板,看着自己的影子,正在这时,两个孩子像银行抢劫犯一样穿过大门,相互推挤着,声音一个高过一个。

“扎卡里[14],我需要跟你谈谈。”朱迪说。

他们赶紧停下脚步,抬头看着她,两人动作完全一致。

“嗯?”扎克说,突显了他对英语这门语言的掌握。

朱迪指指大厅里的组合沙发:“现在。”

扎克慢慢挪动着,他的身体像糖浆一样倒在又软又厚的沙发上。“什么事?”他已经眯起了眼睛,双臂抱在胸前,一缕金发遮住了一只绿色的眼睛。

米娅在他身旁“扑通”坐下。

“没你的事,米娅。”朱迪对她的女儿说,声音里不容一丝违抗。

“妈妈,就让——”

“走开。”朱迪又一次说。

米娅夸张地叹了口气,站起身气呼呼地离开了房间。朱迪怀疑她没走远,她女儿很可能正从壁炉那里偷听他们谈话。

朱迪坐在扎克对面的椅子上。“你有什么要对我说的吗,扎卡里?”

“什么意思?”他问,回避眼神接触。“我们去披萨工厂吃了晚饭。你今晚有那个会。你让我们自己在外面吃饭的。现在也还不晚。”

“这事跟你今晚吃了什么无关。你有一些事要告诉我,我们两个都心知肚明。”朱迪犀利地说。

“你指足球?”扎克说,听起来痛苦又戒备,“教练给你打电话了?”

“在这个巴掌点大的岛上,你认为我就是这么发现状况的?真的吗,扎克?如果威廉姆斯教练给我打了电话,他会跟我说什么?”

“我五天没去训练了。”

“我听说你受伤了。真可笑,我看你走路一点儿也不跛嘛。”

他垮下来的肩膀回答了她的问题。

“你对我撒了谎。”

“严格意义上说,我没有撒——”

“不要狡辩,扎克。这帮不了你。你为什么不去训练?”

米娅回到房间,坐在她哥哥身边。她握住了他的手。“告诉她。”她小声说。“你今晚回家时我们就打算告诉你的,妈妈。告诉你实话。”

朱迪交叉起胳膊,靠在椅子上等着。让米娅走开没有意义。朱迪本就不该管她在不在场。“好啊,请讲啊,扎克。让我开开窍。”

“我跟莱克茜在一起了。”

“你什么意思?”朱迪问。

“我爱上她了。”他说。

爱。莱克茜。

在她设想过的所有借口里,这个理由根本不在范围之内。扎克爱上了他妹妹最好的朋友。

朱迪看着米娅,她没笑,看起来也不生气。

“米娅?”

“很酷啊,妈妈。”她说。

朱迪不太确定该如何回答。面前就是她镜像一般的儿女,他俩如此相像,甚至连呼吸都是一起,两人坐着时身体都微微前倾,不知怎么的都面露些许担忧和轻蔑,等着听她对此事的反应。他们对她隐瞒了这件事,这让她有点心痛。“多久了?”

“几周。”扎克说。

听到这话米娅缩了一下身子,朱迪知道她一定被这件事伤害到了,至少有一点点。

朱迪呼出一口气。这真是毁灭性的。如果……扎克跟莱克茜分手,会怎样?如果莱克茜不再过来了呢?米娅会心碎的。

她小心斟酌着措辞。“显而易见,扎克,我不是要管你跟谁约会,不跟谁约会。但莱克茜对我们大家来说都很重要。你要记住,在你跟她交往之前,她是米娅最好的朋友;如果你们分手了,她仍然将是米娅最好的朋友。我们家不留秘密。你知道的。好吗?”

“好的。”他爽朗地笑着。像往常一样,他期待自己可以随心所欲。

“还有关于足球训练。从现在起,你的每一次训练都必须准时,接下来一周都不许开车。我不喜欢你对我撒谎。”

扎克的笑容消失了:“这太不爽了。”

“就像谎言一样。”朱迪说。

车前灯透过客厅窗户照进来,一瞬间照亮了扎克和米娅。

大门开了,迈尔斯走进屋子,他的肩膀上搭着一件夹克衫,胳膊下夹着一本小说。他走到壁炉边,看着他们三人沉默地站在那里。他知道出了麻烦,于是皱起眉问:“怎么了?”

“没什么。”扎克说。他看了看米娅,挠了挠头。然后他们跑上楼消失不见了。

“刚才都是怎么回事?”迈尔斯边发问边将他的运动衫扔到沙发上。他走到房间角落那张优雅的、装有镜子的吧台边。

一会儿工夫他递给朱迪一杯白葡萄酒。

“扎克恋爱了。”朱迪说,内心感激有这杯酒。

“又恋爱了?”迈尔斯说,“真快。”

“是跟莱克茜。”

迈尔斯想了一会。“哦,好吧。”

“不,不好。他逃掉了足球训练。”

迈尔斯在她身边坐下来。“我想你已经跟他推心置腹地谈过话了。他明天就会回到正轨的。”

“但是他为什么要脱轨?扎克从高一起每月都跟新的女孩约会。就我所知,他从未为了跟什么女孩在一起逃过任何事。莱克茜一定很特别。实际上,他用了‘爱’这个词。”

“嗯。”

她咬着嘴唇,很担心。“迈尔斯,我知道问题所在。莱克茜是那种家庭出来的。而且,嫉妒心也会很残忍的——记得他们过去为胡克船长玩偶打架的事吗?”

“胡克船长玩偶。你是在开玩笑吧?”

她看着他。“这是很微妙的局面。很多事都可能出错。”

他笑了,带着一点宠爱。“这就是我爱你的地方,朱迪。”

“什么?”

“任何事你都能看到阴暗面。”他逗趣道。

“但是——”

“他们才开始约会。能不能推迟一点空袭啊?”

她被这句话逗笑了。她知道他是对的——她反应过度了。但是这段新恋情,可能导致很多事出错。有人可能会伤心。但是,现在她也无能为力。她走向她的丈夫,抱住他,抬头说:“你真是一点忙也帮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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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子,不要泄气,这个世界什么样的人都有,吾记得以前的时候,有个人是种地的,资质平平但就是凭着种得一手好地结果就踏上了律动一途成了农圣。还有卖花的……”法圣跟在宇凡的后面开始墨迹起来。“放你娘的五谷玲珑电光月篮子屁,我决定了,我就从最基本,最笨的方法开始练起,别人不是天才吗?那好别人付出一分的努力我就要付出百倍,别人睡觉的时候不是不修炼吗?那好我不睡觉也要修炼,我要每时每刻都要修炼。”被鲜血染红的紫黑小脸透着一种对未来的向往,那是对实力的向往啊!语气极其坚定。(求刀哥,刀姐们推倒,推荐,收藏,爱死你们了!)
  • 请别在七月前就离开了

    请别在七月前就离开了

    “这不是你的错!”“我永远不会离开你的!”“你还有我啊!”“或许我也喜欢你呢?”“我当然知道没人会为谁奋不顾身……”“我这么要强的一个人,怎么就这样让你说走就走了呢?”“为什么你在别人那里受的委屈,要我来承担?”“就这样吧……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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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要成为二师兄一样的猪

    富二代伍明穿越后变成了猪,为了逃脱被宰杀的命运,寻找返回原来世界的方法,踏上修仙之路,得到天地孕育出的神器—鼎天针,脚踏天朝南北上下,吊打各路天才俊彦,虽长得如二师兄一样,却有一颗成为大师兄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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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年相处不识夫君狼心狗肺,也不知表妹蛇蝎心肠!抱着弟弟血淋淋的头颅,绝望惨死!一朝重生,她恣意任性、铁石心肠,笑看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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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做梦成了造物主

    左孟做了一个梦。梦里创造了一个世界,点了几个圣人,创造了几个文明,还带着开辟了一些平行世界。后来,他醒了。怎么梦里面的力量,也能用到现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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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起义军造反而自杀的戏精公主,遇上一个逆袭系统。别的宿主遇上前世仇人:直接杀掉,或者直接囚禁让他生不如死。叶浠语遇上前世仇人:先扮成天真小姐将他骗得团团转,再斩断仇人的一切希望,最后让仇人生不如死。别的宿主遇上家暴的父亲:直接打脸。叶浠语遇上家暴的父亲:去派出所报警。前世仇人和家暴父亲:求求你别演了orz有男主,1v1。男主第二个世界开始出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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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佛说无量寿佛化身大忿迅俱摩罗金刚念诵瑜伽仪轨法

    本书为公版书,为不受著作权法限制的作家、艺术家及其它人士发布的作品,供广大读者阅读交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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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游龙戏凤

    林珊上辈子没考上公务员,穿越后竟让当上了女驸马。那个……中饱私囊一下,应该没什么问题吧?什么!那个人是太子!?殿下,臣知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