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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蔚蓝色的约定

麦资佐·格伦再一次推开了教皇房间的门,站在门边两个白衣修士并没有拦下他,大家都知道他的身份和认得出他标志性的雕塑脸。

“已经早上了,身为教皇的您应该醒来。”麦资佐站在门口,看着穿着黑色坎肩戴着眼镜趴在桌上的考迪罗。

听到声音的考迪罗睁开双眼,站起身来,舒展身体活动着自己的筋骨,长时间坐在椅子上保持着一个姿势令他腰酸背痛,骨头噼里啪啦的响声令他舒坦了不少。

“麦资佐,虽然我很乐意看见你,但身为外交官的你应该懂得挑选时间和人约见。”考迪罗拉着脸看着对自己行礼的麦资佐。又是熬到黎明微亮的时候他才睡了一小会,眼白布满血丝,蓝色的瞳孔无精打采,此时的他根本不像一个教士大厅里坐在长桌首席的教皇,而是一个熬夜加班到通宵的普通中年男人,从头到脚都是疲惫气息。

“红衣主教们都迫不及待想和您商讨。”麦资佐一脸平静:“关于这一次九王会议的事情。”

“哼,那帮老家伙消息还是挺快的。”考迪罗语气变的冷硬。

“他们说第一次参加九王议会,大家商讨一下,免得失了礼节。”麦资佐说到。

“礼节?就是想借这机会让我代表他们在会议上提条件,和六个君主搭上线而已。”考迪罗转身走到衣架旁,伸手拿挂在上面的教士服:“那些老家伙眼光只能这么长了,他们根本不知道接下来要面对的是什么。”

麦资佐沉默不语,就站在考迪罗的身后,考迪罗眼镜上的镜片反着光。

“还有什么事吗?”

“据我们在‘卓坦斯’的线报,巡礼者们已经到了卓坦斯首都,尼格德。”

麦资佐这句话使考迪罗停下了穿衣服的手,他看着墙愣了一下。

“好像他们是坐列车。”麦资佐用报告者的话语再一次给考迪罗复述一遍:“你能想象那帮人穿着即落后又破旧的亚麻布衣袍在众目睽睽的诧异眼神注视下举着蜡烛,排队买票上列车的情形吗?”

考迪罗闭上眼睛冥思了片刻,随即继续动手整理穿在外表的教士服。

“没事,来的话更好,我们可以借这个机会看清楚这个组织是什么东西。”他最后拿起那串金色的十字架,佩戴在胸前。

“但有个非常坏的消息,巡礼者会选出新的后裔,他们不可能不知道有两个是假的。”麦资佐提醒他:“而且根据寓言,巡礼者也会找到新的王帝。”

“哪来的寓言?”考迪罗原本无神的双眼在听到这两个字一改疲惫的锐利起来,他猛然回头,盯着麦资佐,面目严肃。这才是他平常应有的姿态。

“这是巡礼者的传说,东方盛阳的小孩都听过。每当王座上的人死去,巡礼者会从海上那座古老的庙宇赶来,为继承的后裔戴上王冠,并且承认他的权利……”

“别念了。”

考迪罗沉默的看着他,双眼不知道思考着什么……

“要我准备一下吗?我们可以立即下令把那十几个人拿下。”麦资佐深陷眼窝的瞳孔说出这句话时没用任何感情。

“不。”考迪罗立即摆手,示意他不用去管:“我想看看那些人到底想干什么,在这个已经被我们握着的世界。”

“那么红衣主教们已经在教士大厅坐了好一会了,要去吗?”麦资佐问道。

“按规矩来。”考迪罗顿了顿,不在多想那个已经死去的男人,没必要忌惮他的余威。

“你一定有好消息告诉我。”考迪罗穿戴好平日里纯白色的教皇用的服装后突然问道。

“那是当然。”

两人并肩走出门,在可以看见城市的外走廊上,麦资佐转头看向远方的天空。

“我们的的老虎已经飞到白雪之森外的白宫草原的上方。”

鲁恩道斯站在飞艇的边缘,绿色的双眼俯瞰着脚下的草原和不远处的白雪之森,这高度眺望远处可以清楚的看到白雪之森北方的一部分已经染上纯白。

驾驶室穿着白色圣教军军服的男人操作着方向盘,还有几个人在其它的操作台上把控着各种按钮,监控着其他的数据。

“天气良好、微风、无气流、无视野遮挡……”站在窗边的士兵一项一项记录着数据,他胸前佩戴的着锃亮的银色六翼徽章。

“已到达指定地点,是否执行下一步指令。”另一个士兵在操作室大声的报告信息。

“很好。”掌舵的长官说到:“准备降落,完成任务目标。”

“不用。”鲁恩道斯走进驾驶室,他那灰烬一般的皮肤和愁怨的眉头还有神情吸引了所有人注意,然而他们都没注意到这个男人什么时候进来的。

“你们现在可以直接撤离了,我会着陆的。”他淡然说到,语句里好像有一种力量,让人不自觉的信任。

“督战员在下面。”指挥官对他说到。

“嗯,祝返航顺利。”鲁恩道斯转身关好门。

正当指挥官指挥操作员按路线返回时,突然想到什么,眉头一皱发现他重要的东西忘说了。

“见鬼……他降落伞和防护工具什么都没拿!”指挥官撞开门,冲到飞艇的夹板上。

“喂!你干什么!你没拿降落伞!”他看着站在围栏上,往前踏出一步便可以从这千米的高空坠落。

“嗯?啊,先生,我在试试我的身手和反应迟钝没有。”他灰白的脸淡然的微笑,头发都飘了起来。

“试身手?”指挥官一时半会没明白,从这高空坠落下去是试身手吗?

“谢谢你的关心,先生。”他绿色的眼睛往下看了一眼:“就目前而言,高度还算将就,就是有一点难度……不过最坏情况就是摔坏脚而已。”

指挥官不敢相信,最坏?最坏是他摔下去后内脏都四散开了才对!

“对了尊敬的指挥官,帮我给麦资佐先生带一个话,就说十年前我提的,在我回来之前希望他准备好。”鲁恩道斯微微行礼告别,同时身体向空中倒去。

“我的天!”指挥官第一时间在他后倒时就反应了过来,但已经来不及拉住他,鲁恩道斯双脚就彻底离开,才一愣神的功夫他已经逆风下坠,远远的离开汽艇。

“真不错。”耳边的风声随着下坠而不停拂吹,原本渺小的森林变大,就连远处雪原上反映的亮晶晶的光,都能无比真实的感觉到。

空中他的头发混乱的向上漂浮,制服背后的衣摆也向上飞杨,好像随时要脱离开鲁恩道斯的身体飞向白宫草原地平线的远方。

空旷的平地上,同样穿着灰色制服的七个人,他们绿色的双眼整齐望向天空,等待着鲁恩道斯的降落。

他们身材高大,透露着死寂一般安静的气质,背上背着一柄巨大的斧头或者长得惊人的枪支。他们穿着类似胶靴的东西但看起来更像钢铁,统一的黑色长裤,制服里是圣教军的服装,黑色的六翼徽章彰显的独特。

他们是圣教国的秘密、教士大厅里权利者的利剑、红衣主教们口中的一队、曾经杀死王帝的队伍……“执刑队”。

与此同时,站在列车顶上的威纳索,根本不知道从现在开始,更恐怖的猎杀者加入了这个猎场,如果先前与法利昂带领的猎人们比做是狮子和狼群的周旋,那么这次就是面对屠宰生灵的屠夫。

只不过在列车上吹着风的威纳索还在享受着虎口脱险的余味,他畅快的呼吸着,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心情这一刻如此的舒适。在下了那个决定之后,某种让在自己心里时隐时现的、随时突如其来落空感的情绪彻底消失不见。

玥汐嘴里呼出的热气飘过威纳索的眼前,她高兴完了之后有一点冷了,此刻她搓着双手。

“进列车里吧。”威纳索扶着她的肩,他担心列车跑动速度带起的风会让玥汐摔倒滚下列车。

“谢谢。”玥汐右手拉着他的小臂。两人间不在有隔阂,终于发自内心的互相信任。

玥汐心里感觉很温暖,好像列车跑动吹起的冷风也不当一回事了。就像威纳索在旅店时和玥汐说的一样,两人应该能成为朋友,很好的那种。

“朋友吗?”

威纳索扶着她肩膀的时候,玥汐再一次回想起那一刻,她似乎想不出来还要更紧切、更亲密并且比朋友更加热烈亲昵的称呼……她远远没有意识到,自己内心某种感情的种子破开她荒芜已久的泥土。

威纳索扶着她慢慢走到列车尾,搂着她的腰,右手抓着边缘,慢慢的放放下她,确保她踩在列车尾部的门边,他放下玥汐后自己也松开手指,落在脚下的铁框板发出声音。

威纳索拉开了列车尾箱后的门,玥汐拉了拉遮住自己上半身衣服的衣角,隆上兜帽低下头,她知道车上有其他人,她还是要遮挡自己的脸,免得给别人添麻烦……

“我们没买票这样好吗?”玥汐走进车厢里,担心的说到。她听别人说过,坐这种载具要花钱买一个白色的纸条才能进入。

尾厢是堆放物品和行礼的地方,这里并没有坐人,车厢里是木制的底板,干净整洁,外表被铁皮包裹的里面却是铝板和塑胶组合的内壁;空间不算狭小,可对于威纳索来说非常不合适;两米半左右的高度他轻轻一跳头就能触顶,车厢两边的铁架摆着大大小小的行李包,从上至下填满了两边的空间,宽度就算把这些东西全部清空,也只有三米左右,中间唯一的走道十分狭窄。这一节车厢是封闭式的,没有窗户,大概设计人没有想过会在装货物的或者车厢里设计看风景的玻璃窗吧。

“我们可以补票。”威纳索说到:“大概吧,我也没坐过……听别人说的。”

他向前走去,想打开车厢尽头的门,当然不是为了补票,而是找一个可以休息的地方,并且他和玥汐已经一天一夜没有吃东西了;玥汐情况还好,至少睡了一觉有精神,他可受不了,在寒冷的雪地上忍饥挨冻走到天亮,威纳索想找一个好点的地方躺着,至少这个尾厢装货物的地方不行。玥汐跟着威纳索身后,因为车厢里情况还不知道,她现在还不能彻底放下心来。

“对不起,本列车不接受补票。”车厢门被打开,穿着银色胸甲的男人挡住那个门,他膝盖上的腿甲和小脚碰撞发出声音,这个人并没有全身都带着盔甲,只有脚上和胸前,腰上别着一把黑色剑柄的直剑,他身形差不多和威纳索一样高大,后背还有一个黑色的的披风。

威纳索下意识手拉住玥汐,把她挡在身后,他自己恐怕也没有注意到这个无意识的举动。他舔着牙齿,绿色的双眼打量着列车门那边的男人。

是一个看起来非常年轻的男人,但面容相比威纳索似乎更大一点,卷曲的头发如同麦穗一般深黄,黑色的眼睛如同警惕的猎犬一般注视着威纳索,脸颊有些红,小鼻孔、薄小的耳朵、比常人稍大的下嘴唇……他脸上种种风格都给威纳索一个信息,他是尼福尔海姆人,威纳索在托达尔曼各个地方都能见到他们的身影,最明显的特征就是通红的脸颊还要高出常人至少半个头的身躯。

“没什么,我们只是中途上车而已,就简单补一个票,不会打扰到任何人。”威纳索只见过游商,没有见到过武装着的北方男人,他此刻沉静的和对方交谈,很明显,对方目的并不是他身后的女孩。

“本列车不接受补票,这是我第一遍重复。”他黑色眼睛愈发的凌厉。

威纳索握紧拳头,换作平时谁跟他这样说话他理都不想理……但现在不行,因为他胸甲前的标志让威纳索判断列车上不止他一个人,但从声音上来说他只听到这一个男人从门另一边走进来的声音,他不想额外生出事端。

“那我们就在这节车厢,那里都不去怎么样。”威纳索语气尽可能放平,不让自己心中不爽的情绪影响谈话。

“也不行。”男人没有穿护臂和手套的双手下垂,翻动着手指,威纳索清楚的看在眼里,因为这即是警告,也是攻击前的准备,在寒冷的地带长时间没有活动双手手指灵活度就会下降,北方人做什么事情前都会活动手指节的习惯,保证做事利索,战斗也一样。

“从你浑身上下每一次我都感觉很危险,特别是你那双绿色的眼睛……”男人缓缓说到。

“一定要这样吗?”威纳索看了看自己被划了几道口子的猎人制服,缓缓握紧了拳,他不用活动指节,虽然饿和疲惫,但不冷。这狭窄的空间很不适合他战斗,锯齿折刀没有展开就有一米长在车厢里根本无法自由的挥舞,自己改造的大口径的左轮一定会打碎他的胸甲,可声音实在太大,到时候自己可能会面对一整个列车。

“你可以选择下去……可我改决定了。”对方右手缓缓抽出腰上的直剑:“还是杀掉比较好,绿色的眼睛只能是一直可能。”

“退到车尾!”威纳索低喝,他感受到对方激起的杀意,让她离远免得战斗波及到她,威纳索没有把握轻松拿下面前这个男人,他直觉告诉他面前这个人绝对不弱,这会是一场凶险的战斗。

“好了吗?”对方专门等待玥汐走到车厢外,然后询问道。

威纳索右手拔出带着锯齿的短刀,轻轻一转反握着短刀,他不想理这个人,他有着某种原则,愿意等玥汐彻底退远了才动手,这一点跟自己非常像,但同时他又有着某种执念,比如他始终不给自己一点余地,因为某个理由。

包裹从架子上被提起一下飞向那人的脸,威纳索决定抢先下手!他可不是骑士这种做事靠原则的职业,虽然他有原则但并不在乎什么规矩手段,只要能打败面前这个男人。

男人半蹲微弓着上身,用直剑的剑身挡开这个包裹,使它掉落在一边。他除了维持列车秩序外,保护搭乘人员的财务也是他的任务。

又一个包裹飞来,他以同样的方式格挡,但下一个包裹再一次挡住了他的视野。

“够了!”这样下去行礼室会非常不好收拾。

他左手一把抓住飞来的包裹,如果弄乱了行李乘客下车时会非常麻烦。

在挡开下一个包裹时,威纳索出现在他面前,借着遮挡视野的片刻时间他快速接近。

威纳索右手直接捅向他的脸,力劲之大下手之果决。但这个男人早有准备,他猜到威纳索这么明显的举动不是无谋之举,在威纳索右手即将靠近自己脸时他左手抓住威纳索的手腕,右手早已准备好挥动的直剑砍向威纳索的脖子。

微小的破风声从下巴处传来,他敏锐的感知到危险。他中断挥剑仰头躲过了威纳索左手一直隐藏的在身段下的阴招,锯齿短刀被威纳索左手反握着,被抓住的右手空空如也。

他立即明白过来,在自己双眼被挡住的那一刻威纳索把刀调换到左手,难怪威纳索左手一直撇在他的风衣下,但这一次小动作并没有让威纳索得逞。

威纳索反握短刀的左手立即下捅,他绝对浪费这先下手的机会!

他松开右手的直剑,空手抓住短刀的刀身,两人僵持,凶狠的眼神恨不得啃咬对方一般。

“可以的,是我小瞧你了!”他表情沉着,缓缓把威纳索握着刀的左手推了回去。

状态根本不乐观的威纳索力气比不过这个北方的男人,只能看着自己的匕首远远离开他。

威纳索拉扯着想和他保持一定距离,但那手掌就是死死地抓住自己的刀柄,暗红色的血一滴一滴落下也不放开!

“给我放手!”

威纳索这一刻表情狰狞,扯着他不放的双手,两人脚步混乱的像已经脱节的舞步,推动对方的身体撞击着两旁的铁架,行李箱和包裹打在他俩的头上,但至始至终威纳索紧握着短刀,而他也始终不放手。

不间断的撞击考验着两人的意志,他们脚下全是混乱的行李箱和包裹,铁架一些部分被撞的变形但还再继续承受着两人较量的伤害。

最终威纳索再一次撞击后吐出鲜血,松开了短刀。他血红的手立即丢开武器抓住威纳索的头发往列车两边的车壁上撞,那一块塑胶直接被撞裂破碎,但透过手指威纳索双眼的火光并没有熄灭!他再一次按着威纳索的头撞在已经破裂的塑胶壁上,碎片飞溅,不知道是威纳索或者他手上的鲜血染红了威纳索的头发……一次又一次的撞击,换作平常人别说昏死就连脑壳也都裂开,但威纳索就是没有闭上双眼和躺下!

威纳索左手找准机会,宽大的手掌一把摸到他的脸摁着他撞到自己同一个壁的铝皮上,趁此机会头挣脱开他的右手,威纳索摁着他的脸以同样的残忍再一次让他头的一侧撞在铁皮上,撞凹的铁皮溅上鲜血。

他立即松开抓住威纳索右手的左手拉住他的衣领,这种情况下还能做出明智的判断,他战斗经验并不比威纳索少!他用力一拽,两人跌倒扭打在地上的行李箱和包裹堆中。

玥汐捂着嘴看着这一场犹如野兽相互撕咬的残忍战斗,威纳索抓着他的脸,以他刚才不松开短刀的精神一样摁着他的头撞在木制的地板上。

他手拉住威纳索的衣服,不停的用脚踹威纳索的腹部,这时两人根本不打算防御或者挣脱,就比忍耐程度,谁忍耐不住犹如被咬住的猎物放弃挣扎或者反击,那么谁就会死去!

地上威纳索腹部的伤口又开始流血,嘴角随着每一次的踢击涌出细小的血流。另一个人情况也不好,已经凹陷的木板血渍斑斑,他的头另一侧也被染红,视线随着时间推移和撞击渐渐模糊,脑袋昏的只剩下战斗的本能。

突然列车的滚轮发出急刹的响声,两人松开了双手连同散落的行李箱一同平移到车厢门那侧……不知什么情况,列车渐渐减速停下。

威纳索半跪在地捂着腹部,大口的吸气,嘴中红色的鲜血挂在他的嘴角,混着口水拉长落下。另一个扶着昏厥的脑袋,手撑着某件行礼箱上,此时他耳鸣阵阵,看什么东西都东倒西歪。

突如其来的急刹分开了两人的死斗,给他俩制造了喘息的空间。

男人看见了自己的直剑夹随着晃动夹在了行李箱和包裹间,就在自己一步之遥的地方,他才刚一伸手,一根手指粗细的钢绳从后勒住了他的脖子,他立即反应过来双手握住钢绳同威纳索角力!

威纳索的双手爆起青筋,狰狞的脸上流露着疲惫凶狠的眼神,他看到这个人的企图拿起直剑后拉出左手的钢绳,从背后勒住他的脖子,相比与被勒住的人,他情况才岌岌可危,身体越用力腹部的血流的更多,若不能短时间勒死他,恐怕不用对方动手,他自己就会因失血过多而昏死。

安静的车厢只有发狠用力的咬牙声和急促呼吸的颤音。

玥汐走进来,想着自己是否在这关键的局面帮到威纳索,可对方通红凶狠的双眼一瞥,就吓得玥汐后退一步。

“出去!这里我来处理……”

威纳索说完又吐出一口鲜血,他已经快不行了,但还是用意志强迫着自己的双手不能松开!

玥汐很清楚威纳索这一句在逞强,连续一夜的不吃不喝和先前的所受的伤加上他根本没有好好休息,这长时间的角力威纳索赢等于发生奇迹。

“出去!”

威纳索低吼,再一次吐出血,他的目的很简单,自己赢了还好……要是自己输了或者来了更多的人,玥汐第一时间可以直接跳车逃走。

玥汐拾起丢在地上鲜血淋漓的短刀,双手紧握住让她自己不在想之前那样握着还在抖动,顶着对方凶狠的,布满血丝的眼睛畏畏缩缩的走上去。

玥汐内心清楚的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可怕的事情,可她不能退缩,要是在这输掉,之前一切都白白浪费,无论是诺福莱斯爷爷嘱咐的使命还是自己的小小愿望都会化为泡影……更何况她不希望威纳索被杀死!

“停手,两位,请停手。”

不知道什么时候,身披黑色披风全身覆盖着银色盔甲的十来余人站在列车外的雪地,他们整齐划一把右手放到腰间的剑柄上,在没有接到命令前就这样冷冷的旁观着。劝阻的声音是一个女声,声音悠扬动听可语气带着某种不容置疑的威信,感觉声音的主人有些生气。

被勒住的男人立即停下挣扎,因为那声音主人的命令就是自己不可抗拒的使命。

威纳索也停下双手,从搏杀中回过神来发现周围全是这些穿着盔甲身形高大的人,他已经被发现了,杀不杀死自己旁边的男人已经无所谓了,唯一能做的就是乞求这帮人主子的怜悯,让他们放过玥汐,他们的目标并不是车尾的女孩。

打开门,穿着北方风格的白色棉群的女孩走了进来,天鹅一般优美细白的脖子上围着白色羊毛围巾,穿着北方人一样严实护住小腿的靴子,白色的纱网帽遮住她上半的脸,只能看见她白润的下巴,一个身着重甲的骑士跟在她后面,除了盔甲走动的钢铁摩擦声,就是她北方风格高靴的后跟踏地声。

威纳索早已收起钢绳,躺倒在一个行李箱箱旁。而与他厮杀的男人立即站起身把直剑收回鞘中,快步走到那个女孩的身旁,手捂着胸口低头,好像身上什么伤都没有影响他一样。

那个女孩走了进来,用纱网背后蓝色的双眸打量了一下狼籍不堪的尾厢,行李四散在车厢的木板上、铁架被打歪,车厢的墙上残留着鲜血、面色苍白筋疲力尽的威纳索背靠在行李箱上、用他绿色的眼睛带着警惕的神情审视着这气场不凡的少女。

“即使是敌人,也不能在第一次见面没有了解目的前以这种方式对待,森弗劳尔。”女孩隔着纱网观察着威纳索缓缓燃烧的眼睛,然后说到。她声音并不严厉,相反有着女孩子的婉柔,但语气就像尼福尔海姆雪原上的冷风,自己下属的鲁莽对她来说是非常不应该的事情。

“知道了公主,这次一定吸取教训。”

森弗劳尔根本没想过辩解自己是为了她的安全什么才这样做,她说他做错了,一定有她的道理,他深信自己所侍奉的主人。

“至于这个男人……”女孩眉头一撇,威纳索的绿色眼睛确实让她很不自然,说不出来什么感受。

“对不起!非常对不起!”

玥汐从车尾摆着双手试图跑到女孩的面前,但被森弗劳尔横档在中间,玥汐立即丢掉手中的短刀,她知道此刻威纳索已经完全无法抵抗了,被周围的雪地上的骑士围住的他们插翅难飞,现在就指望面前这个跟自己差不多身高的女孩能网开一面,放过两人。

“十分抱歉!”玥汐的声音急促而紧张:“没有买票上了列车还弄伤了您的下属!但我们绝对对您没有恶意,我不敢奢望您的宽容,我乞求您,放过我和威纳索,他绿色的眼睛虽然看起来邪恶,但他本人绝非如此!如果可以我和他现在就可以滚下您的列车!”

玥汐低着头,她从来未有过这样强烈的情感……在那个女孩下一句话即将说出来时,不知什么样的情感抬起她已经被这场面吓呆的双脚。她自己也没想到内心或多或少有一些矫情的自己会有一天为了一个人低下她自己的头。

威纳索也愣住了,他这三天大概也摸清了玥汐的性格,她这样做同等于让自己忍受一个无能之人言语的侮辱……他握着枪的左手更加用力了,现在食言还早,最麻烦的是那个叫森弗劳尔的家伙,即使自己都这样了他还是时不时的盯着他,非常不好下手。

“玥汐……”女孩语气不可置信的抬起戴着手套的右手,捂着嘴唇:“是你吗?”

“哎?”玥汐本来已经想象到等待他俩的是什么了,可对方突然叫出她的名字,令她感到以外,而且对方为什么知道她的名字?

威纳索发现事情或许有转机,他左手按下了击发器,决定再看看。

“拉尔希丽,记得起这个名字吗?”女孩说到,同时摘下自己系着粉色丝带的面纱帽,冰蓝色的双眼坦荡的看着玥汐,精致的五官和霜雪一样白的皮肤,她微笑着。

“我们小时候见过。”

玥汐捂着嘴,是太过惊讶或者不敢相信?总之她回想起某个记忆,某个小时候某个时期的久远记忆。

“拉尔希丽……”

玥汐眼神惊醒,这个名字曾再自己耳边响起过……那是一个春天,维勒肯达的春天来的比较快,城市外偏僻的小镇处在一个气候宜人的地方,那时玥汐并不允许走出门,她活动的范围只有一栋房子和它的后院。后院的地面铺着白色的石子路,绿油油的草坪在这个春天焕发新生,栀子花点缀在院围墙下绿色的草丛,水池里的鱼安静的呆在水里。

年幼的玥汐呆站在屋檐下,她从新就喜欢发呆,一发呆就是一个下午,因为除了发呆,她没有什么能做的事情。

一个装扮和脸如同洋娃娃一样的女孩走进她的视野,站在院子里,她低垂的冰蓝色眼眸带着某种哀伤,褐色的头发上系着蝴蝶结,装扮的黑色碎花洋裙使她看上去如此的精致,但她脸上没有一丝一毫能体现她心情的情绪。

女孩看着池中的鱼,它静静的浮在那里一动不动,周围安静无比,没人在意她的心声,没人在意她孩子一样的哀伤。

水池里的鱼突然摆动着鱼尾,游到深处,像被惊动一样。小女孩抬起头,看向向自己走来的玥汐,她声音腼腆,不敢直视,眼神漂移不定。

“那个……那个,你蝴蝶结很漂亮!”银铃一样好听但支支吾吾的声音说到。

“你指这个吗?”女孩取下头发上的蝴蝶结,淡淡的微笑着:“想要吗?我给你。”女孩讨厌身上的一切,这些都不是她喜欢的,送出去对她来说根本无所谓。

“谢谢!”

女孩让玥汐摊出手,放在她的手心上,玥汐情绪激动的拿起来,在春日的阳光下开心笑着。

“光拿别人的东西不太好……”玥汐突然说到,诺福莱斯教导她不能无故接受别人的赠礼。但她突然转念一想,反应了过来。

“能和我做朋友吗?如果我们是朋友,那么你赠送我的东西就有理由了。”

女孩愣了愣,随即发自内心的笑了出来,不再是平常所挂在嘴边展示给外人看的笑容,她掩着嘴,眼睛不在如冰块般冷利。

“不能。”她笑了一阵后从新恢复了挂在脸上淡淡微笑的表情,看着玥汐变的苦闷的脸,又说到:“不过我们可以做闺蜜。”

“闺蜜是什么?”

“一个比朋友亲昵一点的词语吧,用来形容女孩的关系。”她伸出手:“总之,你现在是我闺蜜了,我叫拉尔希丽,来自北方那片土地上的女孩,你呢?”

“我叫玥汐……”她想了想,介绍自己时是否要加上自己来自那里:“没有走出这个庭院外的女孩。”

她再一次无意的逗乐了拉尔希丽,好像自己身上有什么好笑的一样。如今回忆起来,那是玥汐童年里为数不多阳光明媚的日子,在之后多少个春天它始终无法复刻那一天的快乐。童年没有朋友的她有比朋友还要好的东西。

“真的是你!”玥汐情绪由呆滞到兴奋,她揭下兜帽走上前去张开手拥抱这位曾经记忆里短暂停留在她某个春天的女孩。

“请离……”森弗劳尔正要挡住这个看着非常奇怪的少女的动作,但拉尔希丽手势示意他不要制止,就这样,两个女孩拥抱在一起。如知心的朋友许久未见一样。

“你眼睛……”两人分开后,拉尔希丽看着她秘银色的眼罩,表情变的凝重,她眼睛里闪烁着某种渴望。

玥汐本能的侧低着头让紫色的长发盖住它。

“仪式还是举行了是么……”拉尔希丽恍然明白了原因,语气遗憾:“你不该背负这种使命的。”

“我能完成!”玥汐表情肯定的说到。

“算了,不谈这些。”拉尔希丽拍了拍手示意骑士们回到车厢。

“这位男士是谁?”拉尔希丽对坐在地上被靠在行李箱上的威纳索投去和善的目光。

威纳索心想这个女人真的不简单,前脚目光好似宣布处死自己一般这一刻却如此和善,看不到一点敌意。

“我的朋友,同时他是……”玥汐话没有说完,就被打断了。

“只是被他雇佣的护卫而已,高价的那种。”威纳索语气装做傲慢的自我介绍。

“不知道插嘴很没礼貌吗?小子。”森弗劳尔眼神冰冷的看着威纳索,威纳索也以同样的眼神毫不示弱的回视。

“快要被我勒死却被主子救了一命,你憋着表情忍住不发火的脸,真是有够好笑呢^。”

“拔出你背上怪异的武器,我们到外面宽阔的地方……”拉尔希丽动作轻轻的按下森弗劳尔拔出一半的直剑,他立即半跪在地,好似犯了错一般紧张。

“控制自己的情绪森弗劳尔,它会影响你的思考。”拉尔希丽淡淡的微笑着。

玥汐赶紧来到威纳索身旁握住他的手随时准备捂住他嘴,玥汐深刻的知道威纳索嘴讨人厌的程度跟他眼睛一样。

“我们那么久没见或许该好好谈谈。”拉尔希丽对着玥汐亲切的说到,同时扶起半跪着的森弗劳尔:“至于你我忠诚的骑士,请你带着这位受伤的男士到医药室,顺便处理你头上因无谓鲁莽导致的血迹。”

“遵命。”森弗劳尔抿着嘴,说到。

“好了,我得要通知列车长先生,让他正常开动这列车。”拉尔希丽打开门:“请跟我来。”

黄铜的单筒望远镜里,列车再一次开动缓缓加速车轮,行驶在雪地之上。

雪地上的法利昂把望远镜揣进怀里,猎人们在马匹上,等待法利昂下一个指示。

“通知莫尔尼塞首都拜迪勒的猎人们。”法利昂看了地图,这北方唯一的列车道只有在莫尔尼塞首都拜迪勒才会有干线延伸到世界的其他地方,他料定威纳索一定会前往那里,无论是转车还是目的地。

“监视列车站。”法利昂调转马头。带着猎人们回到森林里。

鲁恩道斯远在白雪之森外的平原,摩托车上的看着猎人带给自己的画像。

鲁恩道斯一动不动,饶有兴致的看着手中的简笔画,八个人同样待在雪地上,一动不动。通过猎人的消息他已经知道目标搭上了那个北方的列车。

“这线路最近的一个站点是那?”鲁恩道斯突然问道。

“巴尼菲,一个近几年刚发展起来的小城市。”送画和情报的猎人说到。

“动身。”鲁恩道斯言简意赅。

“可那里不能转列车,我是逃亡者我不会在那个地方下车。”队伍里那个穿着灰色制服,颚骨有些高的短发男人说到:“那里的列车一周才会有一次。”

“有些事情永远是预测不准的,尼奥。”鲁恩道斯说到:“这是我的直觉。”

“我不明白。”尼奥很诚实的说到。

“不用明白,尼奥……事情永远往意想不到想不到的方向发展,就比如这次。”鲁恩道斯手里拿着威纳索的画像,手指抚摸着他的眼睛:“不知是惊喜还是意外?”

随后他松开手指任由原野吹来的风挂走这张简笔画,他始终微笑着,他绿色的眼睛里是对命运这个剧本作家过于套路化的嘲笑,亦或者自己也是剧本里的一角?他不得而知,也懒得思考,面容平静的但疯狂的想法已经滋生在鲁恩道斯的脑中。

列车狭小的医务室,赤裸上身的威纳索站在玻璃柜面前,用白色纱布绷带把自己小腹缠上一圈,左手捏着银色的手术钳子,夹着带有酒精的石棉按在伤口上,他赤裸的上身触目惊心,全是大大小小的伤口遍布在手臂,肩膀,后背和腰……门外走廊的森弗劳尔判断,在这之前他还有过其他的战斗,以至于全身搞得搞得大大小小的刀伤,和腹部那刚止住血的伤口。

“你们这车上盐水都没有吗?”威纳索把酒精放回玻璃柜中,拿起另一瓶闻了闻,是碘酊的药味。

他一个人含着玻璃瓶子,双手处理着自己腹部和头的伤口,他已经习惯这么做了,从刚当猎人时他就因为自己的性格经常受伤,这可没有人给他处理伤口,是他一个人自己慢慢学会的,因为这是要用到的技巧,久而久之他受伤时总是一个人处理自己处理好,虽然他身体有种不自然的恢复能力,简单的消毒他还要有必要做。

一个人如果习惯独行那么久而久之他会比一般人坚强,但也比一般人冷漠和迟钝。

“只有这些。”森弗劳尔冷冷的说到,他指按照拉尔希丽的原话一样,把他带到医务室并且监视他,并不是森弗劳尔不信任他人,而是不信任威纳索这双如同祖母绿一般深绿翠茵的双眼。

“那行吧,果然是一个破车。”威纳索把大部分染成红色的白色衬衫穿上,除了腹部和头上的伤口其它的就不管了,反正自己很快就会好。

“那你可以选择滚下车。”森弗劳尔严格遵照着拉尔希丽的意思,闭上眼睛吸气缓解自己心中的怒气。

“会的,但我要一些盐,就用食物来弥补一下吧。”威纳索穿好猎人制服,从新的全副武装:“有吃的吗?”

“食物只由列车的餐厅供应。”

“那愣着干嘛?带我去啊。”威纳索此刻表情嚣张,刚才把他小腹从新踹出血的力度,他一直记着。

森弗劳尔一咬牙,胀起筋的额头还是耐住了威纳索的挑衅。

“跟我来。”虽然语气尽量平和,但他恨不得抽出直剑一下劈在威纳索可恶的脸上。

列车中间的车厢里,一整个车厢都是拉尔希丽单独的房间,红色的地毯、顶部的水晶吊灯、以金色为主调的内部装饰、四个穿着重甲的骑士分站在门的两旁……整个车厢的内部的巴洛克式风格就像是来到圣塔尔某一个大户家里。

玥汐同拉尔希丽对坐在沙发上,她们之间隔着一个放着茶具的桌子。

“这么多年了,变化蛮大的。”拉尔希丽说到,她从瓷茶壶里倒出红茶,连着杯垫放到玥汐面前。

“谢谢。”玥汐并未品尝红茶,她喝不来,觉得任何茶都是带着草味微苦的水,除非自己真的非常渴……

“诺福莱斯伯伯怎么样了。”拉尔希丽低垂着目光看着茶具,像是晚辈有意无意的问道老人的情况。

“被那些穿着圣教军军服的人带走了。”玥汐语气有些悲伤。

“喔……那真的太遗憾了。”拉尔希丽似乎并未对此感到意外,从刚见面时玥汐遮挡自己面貌和狼狈的样子时,她就猜到一些了,看样子传闻并不是假的。

两人沉默了半响,拉尔希丽有很多想要问的,但并不急着说,她拿起一旁放在盘子中的方糖,浸泡一角在红茶里,看着淡红色的茶水颜色慢慢侵蚀方糖。

“请帮助我!”玥汐突然开口说到:“圣教国现在只想要抓到我,如果你肯让我和威纳索搭着你的列车到佛罗宾斯……”

“正巧,我也要到佛罗宾斯。”拉尔希丽微笑的打断她。

“那真的太好了!”玥汐高兴的双脚要站起来似的。

“但我不能帮你。”

这一句话犹如冰水,浇在玥汐心头,她很不解,为什么比朋友还要亲昵的友情会这样。

“身为你的闺蜜,我能问为什么吗?”玥汐眼神冷静了下来,语气沉着,就如拉尔希丽所说,两人变化蛮大的,她也不是当初的小女孩了。

拉尔希丽指了指玥汐桌子前那一个红茶杯,问道:“你觉得北方那一片只有夏天才能感受阳光的土地,能种出茶叶吗?”

“你想说什么?”玥汐表情愈发凝重,她没有去过北方那一片土地,根本没有明白拉尔希丽想表达什么。

“那一片土地何止是茶叶……蔬果、草木、蚊虫、家禽都无法存活,只有迎冬盛开的花朵和不输给风雪的人民。”拉尔希丽把一块方糖轻轻放进玥汐面前的茶杯里:“就连这小小的方糖,都是从盆纳亚里或者莫尔尼塞某个地方运来的……人民足够勤恳,我们也努力试图改变每一个冬天城市都会有人死去的现状……”

拉尔希丽滔滔不绝的说着,玥汐突然也意识到了,自己同拉尔希丽一样,自己有必须完成的使命,她也有自己必须肩负的责任,两人都不在是那一个春天里可以推心置腹的姐妹,好像一个假象或者幻影永远留在相遇的那一天,根本不是同一个人。

“所以帮你对我的国家没有意义,反到可能会影响九王议会上和教皇的协商。”拉尔希丽对着玥汐说到:“我会在议会上从新提议尼福尔海姆的南迁。”这一刻她冰蓝的双眼果决,语气同冷冽的寒风一般真实冰冷。

“对着圣都来的那些教士们提吗?”桌下玥汐握紧了双手,她居然愚蠢的认为拉尔希丽如同朋友或者姐妹一样,无偿帮助自己。

“嗯。”拉尔希丽说到:“我这一次会专门讨论如何安置我南下的人民。”

玥汐看到角落旁旗帜上那个图徽,她大概明白了拉尔希丽的立场,谈论感情现在已经没有用了。

“我也可以支持你的提议,以我巫女的身份!”玥汐摸着自己秘银的眼具:“王帝会如同寓言一样回归!我可以向他提议!”

“你有什么理由说服五个领主们?”拉尔希丽眼光顿时变的尖锐,像是分毫必争的商人:“用一个传说?还是又被圣教国捣毁的组织?这一次诺福莱斯伯伯都已经被抓住了,你又凭什么让那五个家伙相信你呢?用你代表使命的眼睛?”

拉尔希丽用冷酷无情但极为真实的问题残暴的殴打着玥汐的意志,无情摧残她过于幼稚和天真的想法。

“再说,就算真的有下一个继承人,这个局面他能改变什么呢?”拉尔希丽手指饶卷着自己褐色的头发:“与其做一个只有风险没有回报的事情,不如直接进行更保险的措施。”

“你说的保险方法就是对曾经杀了你父亲的凶手摇尾乞怜?”玥汐此刻唯一的眼睛看着红茶中融化的方糖。

“为什么不呢?”拉尔希丽反问,眼神中阴谋者的凶光如洪水泄闸,但只是一刻就被收了回去,她有些失态了,居然因为一句话而暴露自己的獠牙。

玥汐握着包里绿色的水晶,原本她以为可以和拉尔希丽分享的秘密,但现在即使拉尔希丽知道,也不会改变决定吧,玥汐已经彻底明白眼前的少女已经是一个老练的权利者,不会下风险极大的赌注。

“如果我决定把你送到那些教士们手中,他们应该很高兴吧,毕竟花了几年时间,执行周密的计划一举将仅存的组织连根拔起,就是为了找到你。”拉尔希丽抬起双手托着自己的下巴,表情又恢复成平常的那种柔软的微笑。

“你不会的。”玥汐抬起头,深紫色的双眼直视拉尔希丽:“如果圣教国什么事情都一帆风顺,如他们计划一样,相反对你和其他五个领主十分不利。”

玥汐她并不是笨女孩,只是她平时不想去想那么多,但这个时候他必须说服拉尔希丽。

两人对视许久,玥汐的那一句话其实已经完全说服了拉尔希丽,就像她说的一样,如果圣教国一帆风顺的实行着计划,那么自己这个北方偏远地区的势力支不支持也就无所谓了,对领主们也是一样……九王议会就像一场赌桌,而这一次教皇那一方是庄家,下家上家最不希望看到的就是庄家做大。

“确实是这样。”拉尔希丽说到,这一点两人内心同样的明白,就像姐妹一样,前一刻她们还剑拔弩张的谈话这一刻却重拾当日的默契。

“那你准备怎么样。”拉尔希丽又问她:“怎么样才能让五个领主从新支持王帝。”

玥汐喝了一红茶,似乎有些苦,立即放下,真实说拉尔希丽的品味甚至比不上猎人威纳索,至少玥汐在他阴暗的事务所里喝了两杯,虽然当时自己很口渴。

“公布真像。”玥汐指着自己秘银眼具:“我眼睛看到的东西,足以让领主们像当初先祖们一样团结。”

“什么真像。”拉尔希丽又往玥汐的杯子里放了一块糖。

“你会在九王议会上听到的。”玥汐起身说到。

门被打开,威纳索走了进来,看了一眼坐在玥汐对面的拉尔希丽,拉尔希丽也对他回以微笑。

他并不感激这个帮助了他的少女,相反他觉得离她远一点,最好没有任何交集比较好。

跟着的森弗劳尔此时站到拉尔希丽背后,低着头对她说这个男人已经处理好自己的伤口了。

拉尔希丽点了点头,也站起身来说到:“你们应该饿了吧,列车的餐厅应该还有吃的。森弗劳尔,给客人单独准备一间座位。”

她看着森弗劳尔,示意他为两人带路,他让骑士打开另一边的车门,威纳索和玥汐跟在他身后。

威纳索看了一眼那个挂在墙壁上的箱子,很奇特的感觉,那繁琐卷曲的花纹好像在那里见到过一般,里面某种声音在呼唤自己,无声的回荡在自己脑中,让自己打开它。

“你在看那个箱子吗?”

威纳索站住,转身看到正在抱着审视的目光看着自己的玥汐,心想这个女人观察力也不一般,好像自身周围的一切都被她看在眼里。

“嗯,就是觉得花纹很好看。”威纳索胡说着应付。

“是这样吗?”玥汐饶有兴致的观察着威纳索,突然明白了什么,她总算理解了一点为什么有人相信命运这种虚无的东西。

“那祝你好好休息,你筋疲力竭已经写在脸上了。”玥汐微笑着说。

威纳索点了点头,拉着玥汐的手离开这一节车厢。

门合上,拉尔希丽从容的坐下来,思考着威纳索的来头和他绿色的眼睛,她当然看到行李厢那场面,森弗劳尔论剑技和力量,在她父亲死后是仅次于自己爷爷的存在,虽然她在出发走时再三嘱咐森弗劳尔动用暴力时手下留情,但也被威纳索以极差的状态一起拖到生死线的边缘,足以证明他绝非一般人,特别是他绿色的眼睛……

她转头看着那个安静挂在墙上的箱子,冰蓝色的双眼思考着。

往往一个相关的,看似无足轻重的举动,最终可以影响到某种重要的东西,改变已经确定的结局。

她似乎决定赌一把,以同样无足轻重的赌注,看看自己的运气能否造成意料之外的局面……连她自己也不敢确定那个局面是否有利,但对于现在处于劣势的拉尔希丽来说,这一颗石子能在湖水里激起涟漪也好,炸起波浪也好,最好是一个搅乱定局的意外!

她紧握着手,权谋者的目光看向窗外,任指甲插进掌心,她必须要大获全胜,在这一次的赌桌上!

“可怕的女人。”威纳索吃着东西时突然说到。两人坐在列车的餐厅里,列车餐厅是一整节列车,里面整齐的摆着亚麻布铺好的桌子

“唉?”玥汐虽然知道威纳索言下之意指的是谁,但她没想到威纳索会用‘可怕’形容拉尔希丽。

两人就着汤喝着,北方的食物非常的‘粗野’……汤锅里非常大块的肉、生菜、有些硬的黑麦面包、汤没有放太多调料,基本保持原味。

玥汐喝着浓郁的肉汤,就着生菜吃着,她实在是无法接受这太过‘简单’的食物,她联想到刚才拉尔希丽说的话,她底下的人民每一天面对的都是这种食物……

不过威纳索确实饿极了,用手拿出汤锅里的骨头直接啃,这对于威纳索这个猎人来说在外时,什么样的食物都能接受,他每喝一口汤都会往嘴里塞一片黑麦面包……一天一夜的不眠不休和不吃不喝早以让他饥肠辘辘,更何况他还保持着高强度的警惕和凶狠的战斗。

“如果你有意无意的让我觉得你是在暗示我主人,那么我会立即砍下你头。”森弗劳尔时时刻刻的都站在威纳索背后,只要威纳索还在列车上,他就要监视他。

威纳索手拿着一大块肉啃着,斜视着森弗劳尔,他真的很烦这家伙,一直盯着自己,威纳索非常不喜欢被人监视的感觉。

“实在抱歉刚才我朋友的粗鲁行为。”玥汐率先说到,她清楚的察觉到两人之间即将被引燃的火药味。

威纳索又啃了一块肉,咽下去的同时一口喝光碗里的汤,站起身翻转自己的肩膀和手腕。

“终于活过来了。”威纳索绿色的双眼带着不消的神情直视森弗劳尔:“不会真以为你能杀了我吧?别开玩笑了。”威纳索语气极尽嘲讽。

“你也就嘴厉害了。”森弗劳尔还以颜色:“身为外来人员出现在列车,我监视你理所应当,并不是无故给你找麻烦。”

威纳索无法反驳,因为这是一个很正当的理由,他虽然手段无所不用其极,但对待某些原则性的东西时却很死板。他思考着是否再吃一点,可心里一知道有人看着自己吃饭威纳索胃口顿时就没了。

“不好意思,我和他已经吃好了,能带一下路到我们的座位吗?”玥汐表情和善的说到,同时来的威纳索身边拉住他的手,玥汐看了出来两人的不合,是某些地方太过于相像,比如同样有种顽石一样认定原则就永不变通的思想……唯一办法就是把两人分开。

“跟我来。”森弗劳尔打开列车餐厅的门,带着两人走过一节列车的乘客厢,两边的座位上都是北方人,从他们的穿着和面貌都可以看出来,他们无光的眼神带着观察的疑惑向两人投来,整个这一节车厢显得死气沉沉,森弗劳尔带着两人快步穿过这一节车厢……

“两位,这就是给你们腾空的座位。”森弗劳尔指着一个列车的房间座位说到。

“请休息的时候不要乱跑动,我依然会在门外监视你们。”

“狗也不会像你一样觊觎骨头。”威纳索十分不爽,这一生他头一次体验这种感觉。

玥汐拉着威纳索,让他少说一点话。

“我谢谢您主人的款待。”玥汐很有礼貌的说到。

“会转达的。”森弗劳尔对玥汐微微点头。

威纳索和玥汐坐进小房间里,森弗劳尔拉上门,透过门上的玻璃,模糊的看见他影子站在门外。

窗户外白雪渐渐的消失,某些地方已经露出青绿色的草皮,这时已经可以看到列车轨道远处的那片无垠的草地了。

威纳索大概想了一下,以这样的速度晚上就可以到莫尔尼塞,连夜穿过白宫草原就可以到达佛罗宾斯的首都……如果一切顺利的话。

玥汐的轻唤声打断了他的思绪,把他的双眼从窗外拉了回来。

“喂。”玥汐压低声音,轻轻冲威纳索喊了一声:“我们说话能被门外听见吗?”

威纳索翻了翻白眼,看了一眼门玻璃上的背影,随即推开了窗户,任由窗外的冷风和列车车轮整齐划一的运行噪声流进座位房间里。这时他脸靠着窗户边,这样说话声音会如同风一样飞出窗外。

“什么事情?”威纳索第一次见到玥汐这种神情,眼神一时间的犹犹豫豫,然后最终下了决定。

“我来自一个维勒肯达北边的一个偏僻的小城市……”玥汐开始讲述,她觉得有必要让威纳索知道这些。

威纳索不明白为什么玥汐突然这样,他把目光移向窗外,此时除了聆听,他低下的情商已经想不到其它。

“准确的说我来自那个小城市周边偏僻的小镇,我在半个月前从未踏足过任何地方,只从地图和书上认识这个世界……”玥汐语气淡漠,侃侃而谈:“直到有一天,诺福莱斯,把我抚养大的爷爷突然神情慌张的来到我面前,让我离开,并告知我自己的使命,他告诉了我一切,并说这是我生来必须去完成的,然后给了我足够的钱和那一块宝石,让我踏上从未踏足的陌生土地。这本来是很光荣的事情,命运选择了我,我失去一个眼睛成为女巫。”

“那个叫诺福莱斯的老头真是一个混帐加蠢货。”威纳索看着远方:“他让一个从没有出过远门的女孩去执行某个使命?就现在看了没有任何帮助等于让蚯蚓对抗巨鹰。”

“诺福莱斯爷爷并没有强迫我,是我自己接受的。”玥汐无视着威纳索带着情绪的插话:“毕竟在十七年里我都不知道活着的意义……”

威纳索心说那老头纯粹就是在利用你,而且以威纳索不知道的某个崇高名义……他突然想起威斯克了,那个始终教自己如何在这个世界好好活下去的老男人。

不过想想也是,玥汐完全是一个不知世事的少女,一路上威纳索明明有很多的机会骗她甚至把她给卖了,但威纳索始终没有这么做,因为有一个教他何为底线的老男人。

“在我走的第二天,他送别我时非常悲伤,宛如自己会死去一样。”玥汐回想着那个夜晚:“当我得知诺福莱斯爷爷被抓走时,前往佛罗宾斯的我路上听到消息立即转身往镇上赶,但看到的是火光和戴着十字架穿着黑色圣教军服的人,我找不到诺福莱斯爷爷了,谁的找不到了,小镇上熟悉的面孔好像都被烧光了……你能明白这种感受吗?天空下世界看不到边,感觉自己孤零零的……”

威纳索当然明白,在那个阴郁的雨天,自己也有过这种感受。威斯克棺木埋下的那一刻,才十岁的威纳索在墓园里他看向灰蒙蒙的天空,也是感觉偌大的世界自己孤零零的。

“随后我往北边的地方逃跑,亲眼目做饭的婶娘因自己而死,将近半个月我躲躲藏藏,有时躲在农仓的草堆里,躲在野外的草丛里……”玥汐平静的陈述这一切,仿佛历历在目,威纳索洋装无意的认真听着。

“我找到了你,因为逃亡时听说你是整个盆纳亚里北部最强的人,所以我想让你把我送到佛罗宾斯,这就是我之前发生的一切。”玥汐背靠着座椅,说完这一切之后她感觉心里舒畅了许多,她完全信任了威纳索才会方心给他说这些。

“哈~”威纳索打了个哈切,有一点想睡觉。

“你有没有认真听……”玥汐有些尴尬,自己刚才的样子如果威纳索并不在意让她感觉有些自作多情,或许威纳索根本没怎么在意。

他确实不在意,他并不在意玥汐什么来历,管她是旧朝的遗党还是与当今世界掌权者相关的女孩,也不在意她要去完成什么。

“到了佛罗宾斯就算你的使命完成了吧?”威纳索问道,他不在意王帝、继承者、还有教皇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他现在只有一个想法。

“算完成了吗……”玥汐也自问到,应该永远无法完成吧,当她眼睛被夺走的那一刻,或许永远都被这个使命绑定着。

“我之后会去海边,要一起来吗?”威纳索突然邀请到:“别误会,就算是我一个人我也会去,你去不去没关系,我只是礼貌性的邀请下你而已。”他双眼依然直勾勾的看着窗外,冷风吹拂着他的脸颊,好让他的脸不至于立即就烧红了起来。

这意想不到的邀请令玥汐愣了一下,她还以为威纳索下一句会无情的嘲讽她的使命只是别人给她强加在她身上的思想……面对威纳索突如其来的邀请,玥汐笑了笑,或许这就是昨天晚上她渴望得到的回应吧……

“那我也礼貌性的接受你的邀请吧。”玥汐这一刻的的面容扫掉了所有的思虑、哀愁和悲观,她笑了起来。

威纳索偷瞄着她的笑容,这一刻她不再是肩负重任的少女,而是一个收到花朵的女孩一样简单、温暖、纯洁的笑着。

“那就这样吧,约好了。”威纳索闭上双眼,沉沉的睡去,他也没有发觉,自己嘴角也不自觉的微弯着。

风拂弄玥汐的头发,让两人的思绪飘向远处天边那一片蔚蓝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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