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叔!师叔!普明师叔!”菩提寺中,小沙弥慧刑快步跑到后院的桃树下,对着那呆坐在树底的厉明生喊到。
“怎么了?”厉明生眼神中微微有些空洞,但他依旧看着跑来的慧刑笑问着。
慧刑喘着粗气,一只手扶着腰间,说着:“有个叔叔说是来找你的。”
“是谁啊?”厉明生歪着头问着,心里微微有了猜测却不敢确定。
“弟子白佑晨,拜见老师。”慧刑身后突然一阵空间波动,一道身着玄色龙纹金月的男子出现,对着厉明生轻轻一拜。
好似想到什么不好的事情一般,厉明生叹了口气,挥挥手意示慧刑先退下。
“弟子本无意打扰老师参禅,只是如今四国局势对我晨明不利,迫不得已才来此,求老师助我。”白佑晨低身鞠躬,满目真诚。
厉明生看着面前这位很久之前最得他宠爱的弟子,默默无言,放在双膝上那一张断了弦的相思琴上,是他的双手。
白佑晨见状,顿时跪倒在地,目中含泪:“一个月前长林跟晨明开战,晨明对外本是大好局势,一路横扫其东境三座主城。
却不想,长林与那重山私通交易,更是联系了那万里重山的妖族,三方势力一同向我晨明来犯,我们只能苦苦支撑在边境。”
白佑晨对着厉明生低头一拜,大声说着:“老师,我晨明不想成为第二个江浮。”
厉明生看着他,眼里有失望,有感慨,唯独没有气恼。
他低声问着:“玄剑山的风怨鸳出关了吧。”
白佑晨顿时心里一惊,随后重重地点了一下头。
“白佑晨,你可否能告诉我,帝皇家里是否皆无情。”厉明生看着面前还在掩饰惊容的弟子,笑着说了一句,“不怕,我会去的。”
白佑晨听此,逐渐站起身子,对着厉明生躬身一拜:“晨明皇室白佑晨拜谢老师。”
“回去吧。”厉明生挥了挥手,闭上眼眸,言语中无尽疲倦。
等到白佑晨离开这位居横断山脉深处的菩提寺时,尘渊忽然出现,看着面前仿佛瞬间苍老的厉明生说了一句:“下雪了,明生兄。”
尘渊抬手,接住了一朵缓缓而下的晶莹雪花,目向那有些沉暗的高空,不再言语。
……
一个月前,长林边境。
“张老大,你说这一次为什么要打仗啊?”一身着晨明元白铠甲的士兵,分外稚嫩的面容上有些紧张,害怕。他抬起头,对着身旁的张峰问着。
“听上头说啊,要是真的能打赢这一场仗,咋们晨明的百姓生活会好很多。”张峰长相粗犷,虎背熊腰的他足足高了常人一尺有余。
他笑得豪迈,脸上那长长的疤痕却会显得有些恐怖。很长,从左眼的眼角一直划到了下巴,有些崎岖的凸在脸上。
张峰领着一个十人的小队,好像从不在意似地跟这些战友说着:“脸上没有疤痕的男人,算什么男人?”
根据这个刚刚入队不足两个月的小不点来说,队里的人从来不会反驳张峰的话,不是因为他是队长,而是因为他们怕伤了这个对他们尤其好的人那一颗自尊心。
“真的能让百姓过得更好吗?”小不点声音低沉了,他低着头暗暗说着。
张峰低头看着这位被自己在清风镇上救起的小少年,没有说话,只是一只手放在他的头上,陷入了回忆。
血兽镇兽潮一事,让周围小镇大受冲击,各个军队都在征收兵勇。而身为清风镇的本土军队的他,在平民窟里看到了浑身是血的这位十一岁的小少年。
只当行善,随手便救下了他,鬼知道这家伙跟个狗皮膏药一般黏上了自己,本就是队伍了少了三人的张峰,无奈之下顶着上头的压力把这名叫陆泽的孩子给收了进来。
“军爷,我求求你能不能让我参军啊,”陆泽脸上的血迹都还没有擦干,又被泪水给模糊成了一片,他抱着张峰的脚大吼着,“我什么都可以给你,什么都可以。”
“你能给我什么?”张峰看着那死死抱着自己的少年,脸上有些厌恶。
“我,我,我能把命给你,对了,我家里还有一块灵石,我也可以给你!”陆泽抱着张峰的腿,说着,大声吼着。
“嗯?你有灵石?”身为普通的老百姓,几乎很少有人能见到一块灵石,哪怕身为军伍中一个小队长的张峰,每个月的供奉也都仅仅三块灵石。
所以,张峰来到了那个被陆泽称之为“家”的地方,一个巷子深处,被粗布遮盖的地方。
看着面前把一颗沾满泥土的灵石捧在手心的陆泽,他自己不自觉的动容了,点头收下陆泽。
回过神来之后,张峰狠狠地按住身边陆泽的头说着:“会的,会过得越来越好的。”
那一颗灵石没有被张峰用掉,而是一直放在了他的铠甲里,放在他的胸膛。
随后,战争打响了,晨明国率先发动了攻势。
在踏虚境巅峰的燕璇明所带领的精锐白羽轻骑之下,长林边境哪怕是重兵把守的城镇也只有告破之说。
等到长林国反应过来之后,晨明军队已经占领了两座巨城,正在对第三座城池发起进攻。
战场上分外混乱,呐喊厮杀的声音在云霄之下如擂鼓阵阵作响。
“张老大,这里敌军太多了,我们后撤一些。”脸上带血的唐英对着张峰吼着,手上的长刀刚刚从长林的某位士兵胸膛抽出。
“好,你们先慢慢退后一些,小心周围!”张峰看着越来越多的长林士兵慢慢向着这里聚集而来,心里顿时有了不好的预感。
“杀!”某位长林士兵顿时大喊,十来人便瞬时围了上来,慢慢形成一个包围圈,而被包围的张峰一队只剩下了四人。
“我先杀出一个通道,然后你们快跑!跑出战场,这次长林怕是有了计谋!”张峰凭着身高扫了一眼周围的战况,发现代表晨明的元白铠甲在不停的后退,便跟着已经靠在他周围的三个人说着。
“张老大,我!我陪着你!”陆泽提着长刀,气喘吁吁,他仅仅淬体三重的修为,没有死在战场上,也多亏了张峰的照顾。
“张老大,我们跟着你!”其余两人也共同说着,目光中分外坚定。
张峰积蓄着体内的能量,顿时一股灵气之流出现在他的周围,而这时长林数十人则冲了上来。
借着从淬体强行突破到引灵境的力量,张峰顿时手起刀落,一次横踢再补一刀就杀了两人,开出了一个缺口。
“都他娘的给老子滚,老子从来都没有把你们看成战友!”
刚刚成型的灵力之旋在瞬间被消耗了一大半,而这时张峰已经又杀了一名长林士兵,他一手提着陆泽就是向着后方一甩。
随后自己被三人狠狠地砍在了身上,看着最先倒下的是自己的一个队员,他放声大笑着,没有在意疼痛。
又是一阵挥刀,灵力也在那瞬间耗尽,巨大的空虚感涌现出来,他顿时右手一松,长刀滑落在地。
见到唐英已经逐步向后方退去,他大吼一声,直立身躯,一拳又一拳的打在最前方的长林士兵身上,震的对方直直吐血。
“哈哈哈哈!”随后张峰倒在了那里,没有了声息,身上处处是刀口。
被张峰丢得老远的陆泽重重地摔在了某具晨明士兵尸体上,嘴角磕出了血,他没有忘记刚刚张老大在他耳边说的话。
“装死!”
他匍匐在尸首之上,用力抬起一具晨明士兵的尸体,随后他钻到了下面,他很害怕,哪怕经历了两场攻城战,陆泽依旧十分害怕,因为他第一次感觉到,张老大会死!
他不敢大口呼吸,他只能狠狠埋下头,闭着眼眸,染血的泥沙被吸进了他的鼻腔,眼睛留下了泪水,整个身躯都在微小的颤抖,他在害怕。
“燕璇明!今日便是你的死期!”忽然之间。陆泽如同听到了天雷滚滚的声音,他听过燕璇明,从张老大口中知道,燕璇明是一个顶厉害的修士,更是一位大将军。
难道,他也要死了吗?陆泽更加地害怕,慢慢地他感觉周围地面的抖动都小了些,但他依旧不敢抬头暴露自己,小小的身躯上,是数具尸体,有晨明的有长林的。
这一战,长林破空境大能杜元浩出手,斩杀了白羽轻骑的统领燕璇明,让三千白羽轻骑全军覆没,带领长林国取得了胜利。
入夜了,陆泽匍匐着移动,而这次他更加小心,因为他拉着张峰的尸体。逐渐远离战场之后,陆泽已经累到在地了,在树林之下,他看着张峰的脸,忽然一笑。
那一道长长的疤,如同厉鬼啃咬,真的又丑又恐怖啊。
随后,一颗沾染尘泥的灵石,滚落了出来,陆泽无声地哽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