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山里,是把山林封死,还是把炭业放开,这两种观点僵持着。
而古副乡长的表弟陆老板,却和五根进行着夺爱交锋。
这天,陆老板又带着礼物进了屯底寨。
阿凤的父亲麻天云正在闭目养神,见陆老板到来很是吃惊。陆老板在大山里收炭摔了跟斗,麻天云以为陆老板不敢到大山里来了。孰不知,陆老板却在麻天云的意料之外突然出现。
麻天云问陆老板,这么长时间没有来,今天怎么又想起大山里了。
陆老板回答说,餐馆忙,一时抽不开身。
麻天云欠了欠身子,瞄了一眼陆老板。麻天云知道陆老板说餐馆忙只是一个托词,在收购点丢了脸面才是真正的原因。但是,麻天云没有说破,只是调转话头跟陆老板说,他是怕陆老板不下来,嫌阿凤了,这些天,他觉也睡不着,饭也吃不好。
陆老板急忙说,他哪里忘得了阿凤,他天天都在想阿凤。
麻天云说,想阿凤就多下来,但是,不兴买东西。阿凤还在山坡饭店,就是买了东西,他也没有脸面吃。
陆老板不经意地笑了一笑,告诉麻天云,买东西不算什么,要是他跟阿凤成了,麻天云成了他的岳父,他把麻天云接到城里去,让麻天云天天吃好的,喝好的,过连做梦都想不到的日子。
麻天云叹了一口气,告诉陆老板,他很想做陆老板的岳父。可是,阿凤紧紧地跟着五根,就是不给他这个福气,真是气死人。
陆老板叫麻天云放心,说五根的饭店长不了,跟烧炭一样,半条命。
麻天云急忙纠正陆老板,说山坡饭店不得了,来吃饭的,都是从兴平来的城里人。
陆老板告诉麻天云,山坡饭店再红火,也不能跟他城里的餐馆比,他不相信,阿凤会跟着五根在那个荒山坡上呆一辈子。
麻天云赞同陆老板的分析,阿凤是不能在那个荒山坡上呆一辈子。可是,阿凤跟着五根在山坡饭店就是不下山,这该怎么办?介于当下的难堪局面,麻天云承认自己是白活了几十年,连个女儿都管不好。
陆老板说,阿凤就是不开窍,非要跟着那个五根,以前收炭,现在又跑到山坡上去开饭店,一辈子呆在大山里。大山里,到处是山,也不知道活着有什么劲头。
麻天云叹息着说,大山里,能撑饱肚子就不错了,谈什么劲头。多少人,做梦都梦着飞出大山里,谁不想往山外走?就是阿凤这个死丫头,死活不听他的话。
陆老板说,人生一世,就是要过好日子。可是,这好日子离大山里太远了,阿凤在大山里呆一辈子,可能都等不到那一天。他表姐夫是大山里的副乡长,不如去找他的表姐夫,先把证领了。
麻天云完全同意陆老板的打算。麻天云说,领了证,他跟古副乡长都串成亲戚了。
于是,陆老板用摩托车带着麻天云一溜烟跑到古副乡长处。
当二人向古副乡长说明来意后,古副乡长既懵懂,又吃惊。这两个来领证的,一老一少,两个都是男人。古副乡长批评麻天云和陆老板,领结婚证男女双方都要到现场,这是法律规定,万万不可胡来。
陆老板急忙说,他们是商量好了的,不是胡来。
麻天云也接着说,他就是女方的父亲,女儿在山坡饭店脱不开身,所以叫他来代替。麻天云还告诉古副乡长,他知道法律不是儿戏,所以,他们没敢开玩笑。
古副乡长看看陆老板,又望望麻天云,从表面上,这两个人倒不像是开玩笑。但是,领结婚证是个严肃认真的事,这事是不能马虎的。
陆老板见表姐夫不帮忙,一个劲的求古副乡长,麻天云也帮忙一起哀求。麻天云说,要是女儿不同意,他也不会来,既然来了,就请古副乡长开一个大恩,成人之美。
古副乡长说,这不是开恩和成人之美的事,得遵循法律。
陆老板赶紧附和着说,他们知道领结婚证要遵循法律,只是情况特殊。陆老板央求古副乡长,叫古副乡长帮他们去民政部门说说。陆老板还催促古副乡长,一定要快。
古副乡长对表弟陆老板和麻天云说,这个忙,他无论如何都不会帮,要想办证,下次一定把女方叫来。
陆老板和麻天云的如意算盘落空了,陆老板很丧气。陆老板无精打采地把麻天云送回屯底寨,然后对跟麻天云说,他要到山坡饭店去,他要看看五根是怎样把阿凤留在山坡饭店的。
陆老板走到山坡饭店,东瞅瞅,西望望,然后,大摇大摆地走进店里。
饭店里,五根等人正在忙活,谁也没有理睬陆老板。
陆老板很不自在,尴尬中,陆老板觉得自己应该主动打开僵局。于是走到五根跟前,冲着五根说,石老板,听说饭店生意不错,恭喜了。
五根头也没抬,拖着腔调回敬陆老板,来吃饭是客人,不吃饭,请滚一边去。
陆老板吃了一个闷头棍,心里很不痛快,但陆老板没有发泄出来。陆老板知道,发泄是自寻绝路。这个时候,这样的场景,只能保持冷静,只能以智制胜。于是,陆老板又走向阿凤,在阿凤耳边轻轻地叫了一声。
不料,阿凤像触电似的闪到一旁,历声问陆老板,到这里来干什么。
陆老板嘻笑着说,他到这里来干什么,明白人不问都知道。陆老板叫阿凤不要揣着明白装糊涂。陆老板还告诉阿凤,他跟阿凤父亲去了乡里,去领他们两个人的结婚证。
阿凤很惊愕。阿凤觉得陆老板疯了,她阿爸也疯了。阿凤告诉陆老板,她的事情谁也不能做主,就是打了结婚证,也不算。
陆老板没想到阿凤的态度这么绝决,一个劲的恐吓阿凤,劝阿凤别犯傻,结婚证代表法律,一但领了证,不算也得算。
五根听不下去了,吩咐八斤和土生烧水杀鸡。
陆老板望了五根一眼,阴阳怪气的说,石老板,真是了不起,指挥这个,指挥那个。可是,怎么看着怪别扭。这山坡上有什么出息?躲在荒山坡上,再能,也只是一个土老板。有本事,到兴平城里闯荡去。
五根说,阿凤,给客人倒杯水吧,客人可是城里的大老板。
陆老板望望阿凤,又望望五根,傲气的说,不用忙了,生意上,他们是同行,爱情上,他们是冤家,为了爱情,他们后会有期。
陆老板给五根留下一句极具挑衅话,趾高气昂地走出饭店。阿凤则负气的一屁股坐在凳子上。五根扯下手上的工作袖套,狠狠地朝台板上一摔。告诉八斤和土生,他要去兴平城里找门面,叫八斤和土生照看一下饭店。
八斤和土生极力劝阻五根。
八斤说,兴平城里,人生地不熟,就算能挣钱,那也不自在,挣的是窝囊钱。
土生说,要是这个城里人是来给他们下套子,他们到兴平城里去跟他打拼,正好上了他的当。
这时,五根谁的话也听不进,主意已定,决定第二天就去兴平城里找门面。
五根到兴平城里找门面,足足找了三天,不但门面没找着,反而把自己醉倒在大街上。
五根在兴平城里找门面找了三天,阿凤在山坡饭店提心吊胆担心了三天。
本来,阿凤想陪同五根一起去兴平城里找门面,又害怕陆老板找她的麻烦。五根三天没有回来,阿凤再也顾不得那么多了,阿凤要八斤和土生和她一起到兴平城里去找五根。
三人找到五根,五根已经醉倒在大街边。阿凤扶起五根,叫了几声五根都没有醒。阿凤叫土生去找东西来给五根醒酒,土生买来了一瓶醋,八斤替换阿凤扶着五根,阿凤忙给五根喝醋。五根喝了醋,渐渐苏醒。见五根苏醒过来,三人才松了一口气。
陆老板为了巴结表姐夫古副乡长,特意邀请古副乡长到兴平市游玩。表弟的邀请,古副乡长不好拒绝。因此,还是找了一个空闲时间应邀前往。
游玩中,古副乡长问陆老板,兴平市什么都好,为什么还要跑到大山里去找女孩。
陆老板反问古副乡长,兴平市有的是鸡店,为什么兴平市的人还要跑到大山里去吃鸡。
古副乡长说,大山里风景好,抛开风景不说,泉水鸡的味道也好。
陆老板轻轻一笑,告诉古副乡长,兴平市的女孩开放,会吃,会喝,会玩,什么都会。
古副乡长也笑了起来。跟表弟陆老板说,城里的女孩,哪能跟大山里的女孩一样,只会做事。
陆老板不置可否,又晓有兴味,信口开河似的说,城里的女孩,在学校就学会了谈恋爱。谈恋爱,什么事不要弄出来。
古副乡长说,就算有这种情况,也不能把整个兴平市都否定了,兴平市这么大,还能找不出一个称心如意的。
陆老板慢条斯理的说,兴平市太大了,找一个称心如意的女孩犹如大海捞针,大山里有现成的,相比海里捞针,要容易的多,这叫得来全不费功夫。
古副乡长觉得这个表弟真不愧是当老板的,找女孩都弄得跟做生意一样。
陆老板告诉古副乡长,他是真心看上了山妹子阿凤,希望表姐夫能帮上这个忙。陆老板还说,他希望表姐夫在大山里当上正乡长。
古副乡长在大山里七八年,何成不想当上正乡长。可是,自从大山里来了大学生马浩,古副乡长就感到这个位子的渺茫。
见表姐夫表情茫然,陆老板说,大学生是空有理论,工作,靠的是实际经验,从实际出发。陆老板不相信,有七八年工作经验的表姐夫,比不过一个空有理论的大学生。
工作上,古副乡长是自信的。但是,在大山里经济转型这个问题上,大学生乡长马浩跟他针尖对麦芒地对着干,这让古副乡长很伤脑筋。古副乡长认为,大山里,利用山林资源发展炭业,是一条正确的路,是一条必然的路。因地制宜,也符合经济发展的原则。为了大山里的生存,他要把这个观点贯彻下去。
带着这个问题,古副乡长从表弟陆老板那里回来就马上下乡了,他要深入基层,为大山里恢复炭业作近一部步的调查了解。
走到屯底寨,古副乡长看到锤子,丁老四,阿六,三光棍在村树下抱着竹水烟筒抽烟,便径直朝三光棍走了过去。
三光棍看到古副乡长,热情的跟古副乡长打起了招呼。
锤子问古副乡长,大山里,等着炭业吃饭,常委会为什么没有通过这个项目。
古副乡长说,在恢复炭业这个问题上,他尽了很大的努力,常委会没有通过,他也没有办法。这次下来,就是想了解一下情况。
阿六对古副乡长说,大山里,就是利用山林烧炭,马乡长把山林封住了,他们对马乡长有意见。
古副乡长表示,马乡长做事,出发点是好的。但是,有好的出发点,未必就能办成好事。古副乡长还向三光棍表明,大山里对封山林禁炭业有很大的意见,作为副乡长,他是支持恢复炭业的。
三光棍觉得还是古副乡长说话贴心,句句话都说在他们的心坎上。
锤子说,马乡长封住山林,堵住炭业,大山里一年不知道损失多少钱。
古副乡长说,经济发展,只看实际效益,项目和做法,是各显神通,山外面,人家什么样的项目没有。
听古副乡长一说,三光棍似乎明白了很多。
古副乡长最后说,经济发展,要取决于地方优势,有什么条件,就朝什么发展。大山里的条件是山林,发展优势就是炭业。
古副乡长说完,告别了三光棍。
古副乡长走后,三光棍陷入了沉思。良久,锤子说,大山里,要是古副乡长当一把手就好了。
阿六说,恢复炭业,常委会没有通过。但是,常委会也没有完全否定。炭业这条路,还能走。
丁老四也说,要是烧炭这条路还能走,大山里还能活上半条命。丁老四问锤子,上次砍的树还在山上,能不能把炭烧起来。
锤子说,要烧炭,还得把大家动员起来,人多势头大,乡里治不了。
于是,一场更大规模的山林砍伐又开始了。
这场大规模的山林砍伐首先是石村长得到了消息,然后上报给大学生乡长马浩。马浩马上叫派出所毛所长带领干警立即上山。
赶到山上,大学生乡长马浩用扩音器不断向砍伐的山民宣传呼喊,要山民即刻停止山林砍伐。
砍伐的山民知道大学生乡长马浩来了,也知道乡派出所毛所长也来了,但是,山民没有停止砍伐。山民认为,利用山林资源发展炭业,是大山里经济发展必然的路。因此,觉得砍伐山林发展炭业理所当然。
山民各自忙碌,山林一片片倒下。
无奈之下,大学生乡长马浩敬告山民,山林不能砍伐,环境不能破坏,乡里的封山决议不能违抗。
锤子问大学生乡长马浩,炭业,是大山里唯一一条出钱的路,为什么不让走。
大学生乡长马浩告诉锤子,砍伐山林发展炭业,是一条短期利益的路,这条路是不能长久下去的,大山里要转型发展生态经济,这才是新的经济发展之路。
阿六说,大山里连沼气池都建不起来,拿什么发展生态经济,再说,烧炭也能挣钱,炭业也能发展经济。
锤子说,大山里的人实在,走的是实在的路,利用山林发展炭业,这就是大山里要走的路。
锤子说完,鼓动山民继续砍发山林。
大学生乡长马浩急了,向砍伐的山民下达了命令,要山民马上停止砍伐,立即下山。
气氛顿时凝固,整个山场静得出奇。
这时,锤子走了过来,质问大学生乡长马浩,这是他们祖宗的山,他们在自己的山上砍伐,犯了哪家王法。
石村长告诫锤子,不要开口闭口在这里说法,乡里的决议,就是王法。
锤子强硬的回敬石村长,要是乡里的决议也算王法,大山里就不用活人了,为了生活,为了大山里的经济,他们就是要走这条看得见,也摸得着的实在路。
在锤子的授意下,砍伐的山民纷纷提出要生活,要炭业,大山里要走看得见摸得着,实实在在的路。
于是,山民又纷纷砍伐起来。
大学生乡长马浩再一次向山民下达了停止砍伐山林,立即下山的指令。在指令无果的情况下,毛所长朝天鸣了两枪。
砍伐的山民被枪声震慑,锤子试图唆使山民围攻毛所长,毛所长当机立断,又朝天鸣了两枪。
大学生乡长马浩抓紧时机,向山民作出宣传和警示。马浩告诉山民,大山里落后,山民的日子不好过,作为乡长,他很清楚。可是,山林不能砍,破坏了山林,破坏了环境,大山里就没有了优势。现在,国家大力提倡退耕还林,大山里没有理由破坏山林。转型发展生态经济,建沼气池没钱,这不用担心,乡里会想办法的。从现在起,必须停止砍伐山林,谁要是顶风作乱,乡里决不客气。
砍伐山林平息了,但是,大学生乡长马浩心里并没有平静,乡亲们砍伐山林,乡里也有责任。大山里,费尽千辛万苦,好不容易修通了一条三级公路,可是,大山里的经济并没有因路发展起来,转型发展生态经济,又被资金卡住,山民们也急。但是,没有挫折,就不会有成功,大学生乡长马浩相信,大山里的经济转型,一定会在挫折中一步一步的走向成功。
大山里的经济转型受到了挫折,女生班的情况也受到了挑战。
女生班建在山坡上,整个学校只有一个班,也只有刘芳一个教师。山坡上没有电,晚上一片漆黑,为了壮胆,每天晚上批改作业刘芳都要把随身听的声音调到最大,即使这样,还是避免不了心中的恐惧,尤其是黑暗中传来猫头鹰的叫声,鬼哭狼嚎一般,令人毛骨悚然。尽管刘芳一再为自己鼓劲加油,想到大山里的需要,想到女生班的需要,仍然无法摆脱恐惧的缠绕。刘芳跟母亲汇报情况,告知自己的想法后,决定离开女生班,离开大山里。
刘芳要离开大山里,大山里也拦不住,临走那天,石村长前来送行。石村长说,刘老师来,大山里欢迎,刘老师走,大山里欢送,总之,大山里是欢迎刘老师的,只怪大山里条件太差,留不住,没办法。还有,马乡长对女生班很重视,很关心,只是因为忙,没能前来送行,希望刘老师不要介意。
刘芳默不作声。刘芳觉得她是大山里的逃兵,一个逃兵,有什么脸面介意,有什么资格介意。大山里条件差,艰苦,她知道,她也作了吃苦的准备。但是,现实还是没能让刘芳在大山里坚持住,在女生班坚持下来。
石村长和刘芳沿着山坡默默地行走。走到山坡一转弯处,与等候在那里的女生相遇。女生们来送刘老师,将刘老师团团围住。面对自己的学生,刘芳不知道说些什么,双方就这么默默地站着。这时,范福香说要唱一支歌为刘老师送行。范福香起了一个头,众女生一起唱了起来。这首歌,是女生班开课前刘芳教的那首走进新时代。这首歌本是慷慨激昂的曲调,但女生们的声音却相当低沉,以至于歌声在山谷中忧伤的回血旋。女生们唱着歌,伴着泪,唱完歌,全体女生都低下了头。
刘芳的眼眶红了,不自主的哏咽起来,她把范福香搂在怀中,望着自己的学生,心里一阵酸楚。
石村长提醒刘芳快走,还要赶到班车站去乘车。
刘芳定定地站着。俄尔,刘芳告诉石村长,告诉女生们,她不走了。顿时,女生们放声痛苦起来。石村长和刘芳受其感染,一起跟着流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