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霞看向众人,众人也正望向他,因说道:“吏部派人以县为基点,综合当地生活水平和郎中的收入情况,虽然很多郎中不愿意透露自己的收入,但是要想办法拿到尽可能多的样本,高中低三档的收入水平都要报上来,依次评定俸银标准。每个县也要派一名御史稽查,比较一下谁的样本更准确。这个工作要一个月内完成。
工部要新设医巫司,多选些老成郎中将常见草药配方确定下来,也要根据地方气候有所侧重。待药方配置完成,交予医巫司下属工坊制作,然后将成品运往各地。至于一些民间偏方,首要朝廷要出高价买下来,若对方不肯,再根据成本计算利润,但不得过高以增加百姓负担。但凡有刻意扰乱秩序者,籍没家产后弃市,再加一条,官员有在中间做杠杆取利者,凌迟、抄家。此项工作要在四个月内完成,各处可便宜行事。
待俸禄确定、草药送达各地后,凡百姓就医,一律免收诊金药石等所有费度。有胆敢收一个铜板者,抄家、弃市。
诸位以为如何,若无异议,就去安排吧。”
说完即叫上永忠出去了。
着人牵来马匹,便要骑着去找那日偶见的私塾先生。
此时天已向晚,永忠便劝凤霞明日再去,万一先生不在,岂不是白跑一趟。凤霞不听。
两人来到宫外,翻身上马,便疾驰而去。
待行至私塾处,却见先生正闷闷不乐坐在庭院之中。凤霞便把马交予永忠,径自走上前去。
那先生见是凤霞来访,略施一礼,便各自坐下。
凤霞便问道:“先生也有烦心事吗?”
老先生道:“上次贵人来访,小老儿便把胸中所思全盘说了出来,现在各地都要孩子们从小便分门别类读书,小老儿不是偏科私塾,县里的老爷隔三差五就来封门,现在已经没有学生来上课了。”
凤霞忙赔礼道:“事已至此,并非先生与我的本意。这些人只知上行下效,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却不曾考虑个中所以然,以致今日乱象。”
先生捋着胡子,接着说了下去:“贵人与老朽名声事小,耽误国家培养栋梁之材事大。”
凤霞忙点头称是。
老先生又说道:“贵人,小老儿还有几句琐碎话,希望说与贵人。”
凤霞忙接口道:“先生请讲。”
“现在的县州省司都是朝廷委派的读书人,这些官员一般家境较好,对士农工商、三教九流接触较少,尤其是各村落,百姓本就生活不易,但凡有点微利之处,便蜂拥而上,这最后自然是家大势大者得之,似此,上面有大朝廷、下面有小朝廷,有失朝廷皇恩呐。”老先生越说越激动。
凤霞心中思绪万千,不能作答。
老先生回头喊道:“老婆子,把家里那两只鸭子宰了,款待客人。”
凤霞想要再聆听老先生高见,便说道:“那就叨扰老人家了。”
老先生摆手道:“不碍事。贵人可派员下来查探,看是否如此。观贵人面相,必不是不识大体之人,虽稍显刻薄,但心自向善,定能全心全意为贫苦人家做主。
贵人可知常有坏人处,家家户户做诱拐孩童之事,男孩子要么打断手脚做乞丐,要么卖于其他人家做继子,更有甚者卖于他处杀害后做成人体盛宴;女孩子多卖为童养媳,可怜的娃子,还那么小,便受尽摧残。贵人不得不记住老朽今日之言呀!”说罢便哭了起来。
凤霞不知如何宽慰,只是静静地坐着。
老人情绪平复后,接着说道:“贵人,平常人家说的是人无远虑必有近忧,朝廷讲战略和数与术。只是这数,不可整日张口闭口便是千年大计,试问我华夏,谁家天下坐了一千年?”
凤霞便作揖道:“是我好大喜功了。”
老者又接着将所见所闻一一说与凤霞知道。
却说正谈及民生上,只见一位老太太走过来说道:“你呀,整日里就知道些胡言乱语,这些事是你该说的吗?即使你说了,又有什么用呢?你忘了前时之事了吗?快些叫上客人,来用饭了。”
老先生闻言,便把凤霞二人请到堂中,分主宾坐下,又回身取了一坛老酒,四人边吃边聊。
但见桌上就一个菜,是很大一个盆子里盛着两只大鸭子。
老先生见凤霞盯着鸭子看,便说道:“贵人不要嫌弃,这是家中自己养的鸭子,养了七八年了,平日里给小老儿老两口子下些蛋吃。贵人只管吃,味道定不同于平日府上的那些鸭子。”
凤霞便接口道:“老人家只管做些山野素菜,那才是人间美味呀。”
说着便拔下一个大鸭腿来,只是仔细一瞧,须是老太太年纪大了,正值天色已晚,鸭毛没有拔净,让人看上去不敢下口。便淡淡地吃了一些。
老先生便在席间又说起孩童教育及安全问题,老太太亦是多次打断,不让他多讲。
一顿饭吃的也算其乐融融。
饭罢,看天色已然伸手不见五指,完全黑了下来。老先生歉意地说道:“都怪小老儿饶舌,把贵人留到现在,忘记今日朔月,好在一路平坦,贵人便骑马早些回去吧。”
凤霞闻言,让永忠牵了马,便辞别两位老人,急急往回赶。
待离开得远了些,永忠说道:“哥哥可否知道为什么今天只有一盆鸭子?”
凤霞答说不知。
永忠便接着说道:“这已是老人家最好的东西,这两只鸭子本是下蛋用的,怕我们吃不惯粗茶淡饭,便把仅有的鸭子杀来款待我们。”
永忠又说:“哥哥可知老先生家为何只有两人?”
凤霞想起老人家的话,便大声打断道:“永忠,不要说了,过几日你便说回礼,送些东西给老人家。”
此时酒力上涌,便想出恭,便对永忠说道:“在这里停一下,我要小解。”
说罢便停下马,交予永忠,自行往密林深处而去。
待小解完,刚自转身,便听身后有女声隐隐约约叫到:“凤霞、凤霞......”
凤霞心中一怔,旋即以痰淬地,骂道:“朕乃天之子、人间帝王,岂受尔等杂物戏弄!”
骂完已是汗毛直竖,急急跑回永忠处,再不说话,两人急急打马回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