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衍从刚开始入私塾求学时就已经明白,所谓可以科举入仕不过是朝廷为度劫难画的大饼而已,自古以来私塾之地求学士子多为当地书香世家或者官宦子弟,何时能有商贾之子可以堂而皇之入学。
这辈子若是以商人之子的身份去参加科举入仕,说不定到老死也只能像教书先生一样在秀才之位打转,想要中举当官,那是想都不用想的。
除非罗衍学习前辈,抄写出一些脍炙人口的诗词,这样或许会被京城皇帝陛下知晓,招进宫当个待诏,写些溜须拍马的诗词供王公贵胄消遣。
罗衍不像那些穿越者前辈,一穿越到古代或是异界就搅风搅雨,不闹个天翻地覆似乎就体现不出自己作为穿越者的强大。前世忙碌一生,这一世好不容易降生在富贵之家,罗衍只想安稳做个纨绔,混吃等死,之所以准备去考个秀才回来,也是因为父亲当初说过想要卖掉产业购些田产当个富家翁,到时候家里有个秀才存在可以减免大量赋税,而且也不用担心再被抓去充徭役。
离开酒楼,罗衍有些沉默,自己虽是穿越者,但前世毕竟只是普通人一枚,对于布料染色这一块真心不懂,父亲罗大同的打算他自然清楚,可朝廷对举人这一块把控严谨,自己还真没把握可以考中秀才后再进一步,毕竟秀才还只是文人,但举人则算是国之栋梁,可以入朝为官。
“小袆啊,少爷我突然发现我很没用啊,这些年吃我爹的喝我爹的,结果当他遇到难处时我却没有能力帮助他。”
罗衍抬头看天,略显茫然。
“少爷不用如此悲观啊。”书童紧跟在罗衍身后说道:“您从小就被老爷送进私塾学习圣人文章,未来是要做大官造福一方的,染坊的事老爷一直不让您插手,帮不上忙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罗衍叹了口气,作为一个穿越者自己在这个世界是孤独的,连个谈心的人都没有,书童从小就跟着自己照理说该是最了解自己的人却也不了解自己的想法。
“少爷。”
沉默的走了一路,书童轻声喊了罗衍一声。
“什么事?”
“那个…您昨天说要带我去翠微楼看如花姐姐的,您不会忘了吧?”书童用力捏着衣角,脸长的通红。
罗衍这才发现,两人不知不觉居然走到了翠微楼前,也难怪书童会记起这件事。
进楼听听曲子舒缓心情也好,罗衍带着书童走进青楼。
青楼小厮很明显认出罗衍身份,殷勤的跑过来引着罗衍穿过大厅往后宅走去:“罗公子来的巧,今天如花姑娘正有空闲,您可以去吃吃酒,听听曲。”
说起青楼,罗衍当初第一次来时还闹了不小的笑话。作为穿越党,罗衍一直以为青楼就是那种做皮肉生意的地方,当时罗大同因生意去外省送货,而教书先生也因为生病给学子们放了两天假期。罗衍偷偷拿出攒了好几个月的零花钱跑进青楼。
找了个姑娘就准备上下齐手,结果差点被揍,好在老鸨看出罗衍年龄尚浅,而且还是个雏,这才手下留情没有过多为难罗衍。
事后经过了解,罗衍这才明白自己闹出的乌龙,青楼倌人分为清倌人和红倌人两种,清倌人也就是所谓的卖艺不卖身,大多掌握琴棋书画之类的技巧,文人士子们甚至会为自己中意的倌人赋诗争夺入幕资格,而名气最大的一批倌人甚至会被选为花魁,身价百倍千倍。
而红倌人则就是做些皮肉生意的人,一般多在妓馆中,虽与青楼同属一个产业,但大多数都会相隔一段距离,以防影响到文人士子的雅兴。
小厮将罗衍与书童二人引到后院厢房便离开,书童熟门熟路的推开院门,远远的便看到一十六七岁的女子穿着翠绿薄纱,头戴红花花饰,依栏嗑瓜子。
“如花姐姐,我来看你来了。”书童高兴挥手,快步跑了过去,早就将罗大少爷给忘了。
如花姑娘是翠微楼正当红的姑娘,自然不会是满脸络腮胡还爱抠鼻子的可怕模样,听说今年还要去参加花魁大赛,凭着那张清秀小脸和满身水荡般的白脂,今年说不定有机会中个花魁魁首回来。
如花姑娘听到声音转头看来,见到书童脸上露出笑容,随手将身边的一盘点心推到书童面前。
“罗公子可是有段时间没来找如花听曲了,不会是相中其他楼里的姑娘了吧。”如花姑娘起身给罗衍倒了杯茶,调侃道。
“可不是。”书童塞了一嘴糕点,有些口齿不清道:“我们少爷最近没事就跑去茶楼听一个卖唱的歌女唱曲。”
“糕点都堵不住你的嘴还是怎么回事?”罗衍恼怒的敲了书童一记:“嘴这么碎,要是别的主人家早就将你小子种荷花了。”
如花忙打圆场:“好了好了,小袆尚且年幼,等以后再长大点就会懂事了。”
“年幼个屁,过完年就十四岁的大小伙了,都开始知道想女人了,还小。”罗衍没好气的白了书童一眼。
书童缩着脖子,悄悄打量如花姑娘一眼,默默吃糕点,不敢再插话。
如花姑娘娇笑一声,倒是没有去打趣书童,“奴家近日新学了一首曲子,公子今日既然来了,不妨听上一听?”
说罢起身走到一架古琴前,玉指拨弦,琴音渺渺,配上如花姑娘天籁般的嗓音,让人不自觉就会忘记烦恼。
酒水吃完,侍奉丫头走过来凑到如花耳畔说了几句什么,罗衍看了眼院外,知道夜渐深是该告辞的时候,遂起身道别。
如花抿着嘴想了好一会,这才歉身施礼道:“在过几日就是奴家争夺花魁之日,希望到时候罗公子可以赏脸。”
书童又要插话,被罗衍狠狠瞪了一眼,这才没有出声,罗衍开口说道:“若是得空,定然前来!”
回到罗府,罗衍的脸色一直不好,书童跟在身后也不敢答话,罗衍回到卧房转身看向书童,沉着脸道:“自己去领家法。”
书童有些委屈,犟着脖子哭道:“我又没错,为什么要领罚?”
罗衍深吸一口气,道:“首先,你是我的书童,可你却背叛主人随意泄露主人行踪,这是一错。其次,人家如花姑娘邀请我去参加花魁争夺为的是想让我出钱替她打响名声,我作为主人还没开口你就想答应下来,陈袆你可以啊,都能替主家决定事情了,到底你是主子还是我是主子?这是第二错。作为主人心情不好想要打你是天经地义的事,可你却敢反抗,这是第三错。让主人给你解释原因,这是第四错。”
“我看这些年我和我爹把你小子给宠坏了,让你忘记了自己究竟是什么身份了,明天不用你再陪我去私塾了。”
罗衍一挥衣袖转身走进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