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牵制云峤的元珩被白筠一把抓了过去。
一阵闷哼声猛然响起,众人只见魔尊元珩面部急剧痉挛,俊俏的脸上盛满了痛苦。地君煞五指成爪,罩在魔尊元珩的头上,寄存在元珩身上的那部分灵魂,逐渐抽离了元珩的身体,回到地君煞的身体之中。
这一过程不过发生在一呼一吸之间,就在地君煞收回自己最后的灵魂之时。天帝、云峤、楚覃动了,他们三个人向地君煞发出了合力一击。
可这一击——并未对地君煞造成任何伤害。
在灵魂归位的那一瞬间,地君煞身上爆发出来的强大力量,让在场所有人心中一颤,这才是地君煞真正的实力。
但那又如何,一捧香灰悉数进入他的体内,他此番做法,不过是以卵击石,都是徒劳罢了。
白筠等着就是这个时候。
地君煞必定会冒死收回自己最后那部分灵魂,只要灵魂回归本体,他的物质形态,才会真正的——被彻底摧毁。
“陛下,我们赢了。”玉恒君拖着自己伤痕累累的身体,站在了天帝身后。
在场所有人屏着呼吸,看着眼前的一幕。如果有凡人在场,看见眼前这一幕,一定不会相信自己的眼睛,这怕是最盛大的一幕,会永远被记载在史册之中。
白筠整个人立在半空中,身上的魔纹疯狂地转动起来,就像是在寻找什么似的,准确来说,像是要逃离什么。那些香灰在她身体里急速流窜,压抑的地君煞无处可逃,地君煞为了抵挡香灰,只好放弃了对白筠身体的控制,拼尽全力在逃窜。
这或许是个及其短暂的过程。
白筠的身子忽然激烈的抖动了几番,旋即,她猛然抬头,眼底一片清明,全然不见先前的戾气,她微微伸出手,隔空抚摸着云峤的面庞。
众人只见她笑道:“你我结为夫妻,自然是生生世世的夫妻。夫君,这一世,我怕是陪伴不了你了。等来世……”白筠苦涩地笑了笑,来世?她还有什么来世?今日这一遭,受到重创地,不仅仅是地君煞的灵魂,还有她的。
如今她重新占据身体,只不过是因为地君煞实在是无暇顾及她了罢了。自她和地君煞建立了血契之后,她就是地君煞,地君煞就是她。
生生世世,同生同灭。
这种命运似乎很早之前就已经注定了,白筠心中已无牵挂,若非要说,让她放不下的,只有眼前的这个男人。他跋山涉水,穿过万里千山,在一次次失望之中重拾希冀,最终,找到了她。
她不后悔幼时自己央求阿爹救了他,不过是一次善举罢了。可这善举,却是以她的生命作为代价。
白筠轻叹了一声,看向云峤,低声呢喃道:“再见了。”
仅仅一瞬,白筠的身体,骤然炸开,留下来一些浮动着的黑色粉末,那些黑色的粉末被风轻轻一吹,消失不见了。
云峤早已泪流满面,嘴里无力地说着,“不要……不要离开我……”那般疯狂地模样,令人心惊。
一个魔物瞧见他这般落魄的模样,恶狠狠地朝着他袭击了过来,一道红色地身影落在了他面前,那是上虞公主,上虞公主背部遭受重击,猛然吐出了一口鲜血,鲜血喷了云峤一脸,可他并未有什么反应,而她的眼睛自始自终都落在云峤身上。
云峤头发别着的那根九尾狐簪,闪过一丝及其微弱的红光,这一丝红光过于微弱,谁也没察觉到。
一抹艳丽的羽毛从天空中飘落下来,似乎在寻找主人,最后它缓缓的地停在了云峤面前,云峤愣神地望着那艳丽的羽毛,羽毛通体血红,那鲜艳的颜色仿佛是刚从鲜血里浸染过一样。
天帝缓缓行至云峤跟前,有些疼惜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女儿,旋即重重地叹了口气,他伸手拿出了一样东西。
云峤的视线终于落在了他的身上,在触及他手上的东西之时,瞳孔微缩,一股杀意毫不掩饰地流露了出来。
那东西不是别的,正是当年白筠去禁地为他锻造地三魄。
“当年上虞不懂事,将这三魄偷了回来,让我疗伤。我那时已无大碍,所以就暂时放下了。我想,这或许对你有些帮助。”天帝将三魄递给了云峤。
云峤低头看着那三魄,仿佛看见了白筠当初那张惨白却又很开心地脸。
“那日她浑身是血地躺在我的寝宫前,手里还紧紧攒着什么,我走进去一看,只听她说,‘阿恒,三魄我锻造出来啦,你快去给他,这样,我就再也不欠他什么啦。’话虽然是这么说的,可那三魄,又怎会是谁人就能造出来的?我不晓得她经历了什么,但我将她救了回来,把三魄给了你。只可惜……”玉恒君的声音响了起来。就像是一把小刀子,一下又一下地戳在云峤的心上。
云峤再也忍不住,放声大哭了出来。
事情到此似乎是告一段落了。南天门这一战,被记人了天界史册,史称,南天门圣战。这场圣战的结果——天界胜出。
而地君煞,彻彻底底地消失了。
这个心头大患被解决之后 ,所有人的日子,都轻松了不少,就连太徽星君,也不再日日看着他那九转轮回阁,偶尔的时候会到玉恒君那里,讨点上好的佳酿品尝品尝。着实是仙生一大乐趣。
上虞公主同东海二皇子大婚,并在一月之后,有了身孕。
东海龙王楚覃,决定去凡间体验一下凡人的生活。
若说这谁过的最不好,那怕是非鬼王云峤莫属。
云峤自那日之后,就将自己关在寝宫里,族内所有的琐事都不料理,成日里饮酒,这好端端的寝宫,还未进去,就能闻到刺鼻的酒气,真是颓废。
玉恒君多次前来劝说云峤,皆未果。
他成日里干的最多的事情,就是看着那副丹青,愣神。他在想,他的筠儿什么时候可以回来。
如此过了数月,云峤从未踏出过寝宫一步,偶然有一日,云峤无端端地做了一个梦。在那梦里,有一位老者,老者声音苍老,可身形却是很矫健,他对云峤说,他是玄妙仙人。云峤只是觉得这名字略微有些耳熟,可如今满心里都是忧愁,怎会想起在哪里见过他呢,只得作罢。
玄妙仙人同他闲聊了几句,他连敷衍他的力气都没有,只是一味地喝酒,听着老者的话。
那老者说了许久,见云峤从头到尾都是那般颓废的模样,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袖子一甩,气冲冲地走了,可离开的时候,老者留下的那句话,却是点醒了云峤。
“若是还想见她,不妨去最初相遇的地方看看。”
云峤猛然睁开了眼睛,一脚踹开了门,一阵疾风似的飞了出去,在停下来的时候,已然在凡间。
这是他们最初相遇的地方。
巷子很小,也很偏僻,白天的时候阳光勉强能照到墙上,一身邋遢的云峤突兀的出现在巷子里。一阵微风吹过,什么都没有。云峤心中闪过一丝失落。
可一阵悦耳的铜铃声跃入云峤耳内,他隐了身形,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只见一名身着红衣的豆蔻少女,正一步步朝这边走来。云峤心头微跳,凝视着眼前少女的面庞,大感失望,不是她。
那少女轻声哼着歌,腰间悬挂着的铃铛随着她的走动,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云峤视线落在她的腰间,那铃铛,真是像极了当年白筠脚踝上的铃铛。
少女站定在一个箩筐跟前,直起身子超四周看了看,确定没人跟来之后,她松了口气,从怀中掏出了什么。随后小心翼翼的将箩筐打了开。下意识地,云峤的视线落在了那个箩筐上面,心头不可抑制地悸动,就像是等着答案地毛头小子。
少女看着里面地东西,笑出了声,“肯定是饿坏啦,喏,我给你带了点吃的。”
待那箩筐落地,露出里面的东西之时,云峤眼前一亮,心跳都停了一下。
箩筐里面的东西,是一只小狐狸,那小狐狸通体雪白,唯有额头上有一撮血红的毛。那小狐被少女小心翼翼地抱了起来,小眼睛似乎是看见了少女腰间的铃铛,遂四肢并用,缠上了那铃铛,一边吃着东西,一边玩的很开心。
少女摸了摸它的脑袋,笑道:“这是我父亲赠与我的,既然你这么喜欢,我送给你可好?”
小狐狸听不懂人言,只是自顾自地玩着。
少女将小狐狸放进了萝筐里,将腰间的铃铛取了下来,系在了小狐狸的右腿上,“时候不早了,我得回去了,明日再来看你。”
待少女离去,云峤现身,他缓缓朝着箩筐走去,每走一步,心尖都止不住地颤抖,但与此同时,涌来的是一种名为希冀的东西。
他不相信她已经形神俱灭,他一直坚信,她还在。
小狐狸似乎是感知到了什么,当箩筐打开的那一瞬间,它停止了玩闹,乖巧地蹲坐在萝筐里,抬头看着眼前这个……很奇怪的人。
他身上的味道真的很难闻。小狐狸嫌弃地脸蛋都皱了起来,但它还是很温顺地被男人抱了起来,小脸趴在他的怀里。
过了许久,男人颤抖的声音响了起来,“筠儿,我们……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