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开那朵花，让我来，可我一经出现，花选择立刻凋零。我十几岁，我好累。
By《婷婷一点也不胖》
校庆是在二月底的晚上八点开场。
每个班按班级序号分别从教室里搬来小板凳在主席台底下安静坐好，路婷婷因为有表演就没搬凳子，她躲在隔开舞台的白色幕布后临时搭建的棚子里。
零上几度的漠城，寒气依旧未褪去，穿件小棉袄，手指尖都冷得只想往口袋里放，躲在被窝里，哈口气，手机屏幕上雾气一片。
男女主持穿着晚礼服走上台宣布晚会开始时，路婷婷穿着棉袄在后台看着女主持光着手臂和男主持人互相逗趣，暗叹一句：“真心佩服。”
他们的节目是压轴表演。第一次登台演出，路婷婷心里虚得慌。她坐在一堆道具旁边，心里设想着自己上场的样子，不想还好，一想就想临阵逃脱，刚站起来，脚心逆天的痛和麻在肆虐，搅得她面部都扭曲起来，她想喊想叫，可校庆刚好进行到校长在舞台上发言的环节。借给她一千个胆子，她也不敢去搅黄校长的“表演”。她单手撑着凳子，身子弯曲成一个半圆形，慢慢拽着脚往外移。
“就你一个人在这呀。”
头顶有清冷的声音传来，她猫着腰，看见一双蹭亮的小白鞋，她几乎是本能地，像抓住救命稻草般双手拽住这人裤脚。
“……”来人没料到这一出，往后移了下步子。
“扑通”一声，路婷婷的脸和大地来了个亲密接吻，巨大的痛感缠绕在她身上，她感觉心遭遇强力电击，眼泪水被生生逼了出来。
“路婷婷，你这是演哪一出啊。”
周昉看着匍匐在地上，瘫痪掉般的路婷婷，暗自思索，自己这时候是该留下还是该逃走。
“我脚麻了。”总算是有个人在这儿了，路婷婷哇哇叫了起来。
“你小点声，等下，全校都知道了。”周昉凑了进去，“哪只脚啊。”
“右脚。”
路婷婷说完就捂紧自己嘴巴，外头校长不知道说了什么，底下掌声雷动。
幸好，自己刚才的举动没人听到。
意识到这点后，她松了口气，刚想看看周昉在干什么。
就见他蹲在自己脚下，埋头盯着她脚踝，像在思考什么人生重大命题似的。被人这么盯着自己的鞋，路婷婷怪不好意思的。她刚想问他研究出什么问题来了吗？
就见他双手解开了自己的高帮鞋的鞋带，双手一托，路婷婷吃痛地闭上眼睛，周昉双手轻轻地将鞋子放在自己脚边，路婷婷的一双大脚再也遮藏不住了。
黑色踩脚裤下，白袜子上印的是熊本熊。
“……”
“你忍忍，我帮你按下。”
他是低着头在说这句话，外头正在表演一出生死舞台剧，他没了往日的放荡不羁样，乌黑的眼，只死盯着路婷婷脚踝。
路婷婷还没习惯这样的他，刚想花样拒绝他。自己的那只脚就被他缓缓放在自己大腿上，他两只大拇指他在脚踝之间轻轻地按压。
这让路婷婷想起自己的奶奶，儿时亦这般轻柔地呵护着她，每当她爬树摔下来蹭破皮，奶奶都会从急救箱里拿出棉签和药酒，轻轻地在伤口处擦拭。
脚心的痒一路往上蔓延到心底。
方婉和蒋小花进来时就看见这样一个暧昧异常的场景：周昉蹲在一旁，摸着路婷婷的脚踝。
两人楞了几秒。
方婉：“你们在干什么？”
路婷婷一见到小花，像做错事又被现抓的孩子般，也不顾脚麻，慌忙将脚从周昉手里抽出来，套进鞋子里就站了起来，看着小花，讨好地笑。
小花没看她，“距离我们上台还有段时间，我们准备去食堂吃点东西，想问你们去不去。”
“去去去。”
“我不吃”
“我不想吃了。”
路婷婷、周昉、方婉异口同声。小花瞪大眼睛，看着这三位。
路婷婷向他凑了过来，讨好得摇了摇他的手臂。“他们不去，我们俩去吧。”
“我也不吃了。”
小花手往后一甩，坐在一堆道具上。
外头表演喜剧的人不知道讲了一个什么的段子，台子底下的笑声一浪盖一浪。四个人都没说话，都在回味各自的心事。
“咦，他不是有洁癖？那刚刚……”路婷婷后知后觉看向周昉，他眼睛冷冷地盯着屏幕，手指尖在屏幕上按键如飞。“他都没去洗手。”
路婷婷盯着他的手指头，还是那么娇嫩好看，可一想想他没洗手，手上大概还有自己的脚臭味，脑袋里就有团黑线缠在一起。
她咽了咽口水，努力让自己忘掉刚才那事。
正好舞台上有人在播报节目，念到下个节目时，“victory”这个字从主持人一念而过，路婷婷心头一颤，手心有微汗渗出。
“走吧。”
周昉收起手机，一俯身，避开身边的杂物堆，径直走了出去。
路婷婷从那堆东西里背上自己的吉他，跟了出去。周昉将黑帘子拉开就没放下，冷风灌了过来，她缩手缩脚走出去。
四人刚出门，周昉一溜烟跑向了男生寝室。
“他干什么去呢？”路婷婷相当不解地问。
“他有轻微洁癖，不喜欢吉他和其他人放一起，这会儿铁定回去拿自己吉他去了。”
方婉视线跟着周昉消失在男寝大门，喃喃道。
“哦。”路婷婷耳尖燥热，“有点热。”
“哪里热，好冷好吗？”
路婷婷没再接话，三个人就等在原地，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长，眼看着台子上表演快要接近尾声，主持人一个劲在问人怎么没到齐，路婷婷心急如焚，跺脚道：“他怎么去了这么久，生孩子都生下来了。”
“他应该临时遇到点事。”方婉抿嘴接道。
“你怎么知道？”
“我猜的，他不是个会放鸽子的人。”
“谁知道呢？”
气氛瞬间冷住。
主持人在讲段子的间隙疯狂给他们三使眼色。段子讲完一个又一个，可这支队伍还没凑齐。
“我们先上去吧。”
话毕，小花不由分说踏上了红毯，路婷婷像个小跟班紧随其后，方婉眉头一皱，无奈地跟上他们脚步，眼睛还不死心地往外瞟。
小花踏上两层台阶，底下他们班的人吹起口哨。路婷婷一冒出头来，底下认识她的那一批人吹起口哨来，引起不少躁动。
不明真相的吃瓜群众听到欢呼声也都加入八卦的队伍里，路婷婷先前倒追小花的事情已经被学校里的人添油加醋，传成一个凄美的爱情故事。
更有甚至，有人在学校贴吧上写了网络同人文，文章的标题就是《放开那朵花，让我来》每周一更，连载已有26期，点击量打破了好几个记录，已被管理员置顶又加精。
路婷婷平日里偶尔会听到别人谈论自己，可这还是第一次直面这么大规模的群嘲，她木讷地跟在小花身后，小花面色也不好看，在舞台站定后，见她走过来，如避瘟疫般，刻意往后躲了好几步。从方婉左边挪到她右手边去。
路婷婷心像被人给泼了盆冷水，底下热闹非凡，台上尬意十足，她将头低了下来，嘴里幽幽往外吐着气，腿已抖成一个筛子。
“我来晚了。”身前熟悉的声音及时出现，她一抬头，正对上那双狡黠的眼冲他眨，她此刻很想拧一下他，问他死哪里去了。“我琴弦不知被谁给全扯断，我刚去续弦了。”
像是读懂了她心底的疑问，周昉解释完毕，路婷婷长舒了口气。
“既然队伍人来齐了，那我们开始今天的压轴节目。”主持人恢复刚才的神气，赶来圆场。
方婉站在话筒前，小花一起调，她就唱了起来。路婷婷和周昉排排站，伴随着音乐，娴熟地伴起奏来。
半月的排练，让四个人之间早已有了默契，各自在自己负责的领域，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舞台上赤橙黄绿的灯光不断切换，干冰也不定时喷了出来，台上，仙气缭绕，今夕是何夕，共此灯烛光。路婷婷欢快地扫着弦，嘴角边也低吟浅唱。
灯光之下，她的脸上晕上一层橘黄的暖光，圆圆的脸蛋，肉嘟嘟，像撕开盖子的果冻，周昉喉结一动，咽了下口水。
演出相当成功，只是下台后回到寝室，方婉不知道怎么的，整个人跟赶着去投胎似，步子走得飞快，回到寝室对她说话爱答不理，路婷婷也不在意，心头的石头总算落地，接下来，自然要买点零食来庆祝一下。
她刚出寝室门，就被卡卡一把拽了过去，拉向了操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