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还是今早陆成也的奶奶打电话过来拜托格外照顾，余来才知道这个事情。余来早上一来就安排了座位调换，可这都快要晚自习了，座位还没有动。
陆成也到底是转班生，余来担心他被欺负。想着他的耳朵，又担心听她说话也费劲。遂，余来声音提高了些。人也从椅子里抬起来，原本是想起身和陆成也凑近一些，显得和蔼亲切些，可陆成也个子比她高，还没完全站起来，就感觉到了压力，余来又回身尴尬坐下。
陆成也不动声色往后边退了一步，开口解释，“余老师，我戴着助听器，能听见。”
从小到大，因为他的听力问题，这样的情况出现过许多次，陆成也都厌倦了。但老师的好意，又不能太不耐烦。
“听不听得见是一回事，费不费力又是另外一回事。”余来叹了一口气，眉头皱了皱，又问，“是不好意思？”她倒是疏忽了，有缺陷的孩子可能自尊心更强。
“不是，余老师，我个子比较高，坐到前面，可能后边的同学看……”
“姜濛！你站那儿不出声做什么？”
陆成也话还没说完，原本侧身坐着的余来一声怒吼，接着就“蹭”地一下起了身，双手撑在面前的木制办公桌桌面，半截身子俯着，刚才还带着温柔的眼睛里喷出了怒火，瞪向门口。
陆成也愣了一下，跟着看过去。
便瞧见办公室的门框边边上，斜靠着一位站的歪歪扭扭的女同学，她身上穿着蓝白色校服，拉链没有拉上，半边衣领从肩膀处耷拉下来，露出雪白的长绒毛衣一角。
大约是没想到这么快被余来发现，她整个人都震了一下。但很快，略带惊吓的神色立刻就消失掉，换上了一副懒散的神情。
“老师，我这不是刚来吗？陈盼说您叫我呢。”女孩子身子站直了一些。
“你进来。”余来起了身。
她先把陆成也放在一旁。一边跟姜濛说话，一边朝门口走过去。凑近看到姜濛不规整的校服。余来训斥了一句，“拉链拉上。”
“哦！”姜濛点点头，拉上拉链。
考虑到陆成也还在，女孩子面皮薄，余来将声音放低了些，“学费的事情怎么说？联系上你爸了？”
“嗯。”姜濛应了一声，瞥过头，盯着门，“给我妈了，我妈说这两天没空，过两天来。”
“还要过两天？”余来的声音不由拔高了些。姜濛家条件不差，她爸爸姜贺在东莞那边开了一家手机配件工厂，据说生意做得红火，产品远销国外。高中生的这点儿学杂费，生活费，对他们家来说照理是九牛一毛。可每次学费，全班学生里，姜濛总是交的最晚。
以往也就是晚个一天两天，可这一次，再拖下去得一周了。
余来也知道她家的惯例，又怕十六七岁的小姑娘面子薄，一直没找，可今天教务处都催了好几遍，下午她自己先垫付了学费，到了快晚自习了还没见家长来，她这才叫了姜濛过来。
可人家家长当成这样，又能拿小姑娘怎么办？余来也是心里苦。
“行了，你先回教室吧。”余来朝她摆摆手。
正要回去继续跟陆成也说话。不想，陆成也已经到了跟前了。
“老师，快要晚自习了，我也先走了。”
“嗯？”余来愣了下，当老师这么些年，这还是头一回，她还没让人走，人家自己等不及要走的。
好在是个优等生。
“行，那你位置记得换。”
“嗯。”陆成也应下来。长腿一迈，出了办公室。
临近晚自习，走廊上空无一人，已然陷入安静。
那女孩子走的这么快？陆成也好看的眉头微微蹙起来。
却还没走几步，楼梯的拐角，穿着校服的女孩子忽然从侧面蹦出来。
“喂，陆成也。”细细软软的声音，带着一点儿故作坚强，还有刻意的凶。语速很快，结尾又很轻。
陆成也侧过头，这才近距离见到女孩子的脸，眉清目秀的，皮肤很是白皙，半长的发刚好及肩，稍稍垂落着。长睫下，乌黑的双眸里透着几分轻佻和骄傲。
见多了妆容夸张的艺术生，这青涩得犹如柠檬般的女孩子，让他身上的那些戒心又消减了不少。
“有事？”他错开她的眼睛，低声问。
“嗯。”女孩子点头，“做个交易，刚才在办公室，我什么都没听到，你也什么都没听到。”
哦，是因为延迟交学费，怕给人笑话。
陆成也了然，他原本也担心她在外面胡说。可这理直气壮的小老虎模样，莫名让人有点想戳一下。
他没有第一时间说话。
对面，姜濛难免就紧张了。
她本来不打算吓唬他来着。这样干净冷冽，浑身上下都透着淡漠的男孩子，应该不是那种会在外面嚼舌根子的人吧？何况，还是品学兼优！
可青春期的少女，自尊也尤为重要。
最后，她还是躲在了角落里拦他。原本以为，他应该也会在意自己失聪的秘密，但眼下这表情，好像很无所谓？
姜濛只觉得自己手里的筹码好像变成了一堆废铁。但少女的骄傲不允许被践踏。
姜濛挺了挺自己已经初现线条的胸，顿时气势加持。
“换座位的事情，我帮你。”
说完，害怕陆成也拒绝，姜濛没给他出声的机会便迅速转了身，脚下的步子也跟着带了风。
等陆成也回过神时，姜濛早已经走开了好几米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