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事？”一听沈吟秋那么一说，他倒是放心了不少，他说得也在理。
“你家……是在铜丘吧？”他沉默了一会儿，突然抬眸看向杨大光。
“对。”杨大光虽有些疑惑，但也不想多问，反正就当正常说话聊天就成。
“没犯事儿之前，你们铜丘的风气怎么样？像百姓过得苦不苦？官府管不管事之类的？”没有早年间账簿，那么问人是最好不过了。
不过，估计孟绍亭已想好了对策，估计连让当地百姓说什么都串供好了。
所以，问从铜丘抓来的犯人岂不是更好？穆徵寒这小子看起来年纪不大，可这心智跟经历过许多事的老头一样狡猾。
“呵？风气？我们那还有什么风气？”杨大光嗤笑一声，语言讽刺。
“怎么说？”
“这位公子你是不知道啊，这铜丘百姓在铜丘那是生不如死啊，赋税繁重，朝廷每年都频频加税，我们百姓都担负不过来。这粮食上缴的比自个儿留着吃的还多得多。还有这田地的租金是每年都在增，好多人都被饿死了。”一说起这个，杨大光有些激动，甚至气到拍桌子。
“杨兄莫激动。”沈吟秋立马把他按坐下来。
“所以，我才会走上偷盗这条路，都是逼不得已，有钱人更有钱，没钱的人就变得更穷，看着家里的妻儿已经饿得肤黄脸瘦，地也被地主收回去了，因为我们没交租金，所以我只好去偷地主家的钱，失手杀了他的小妾，然后就被抓到这儿来了。”不知家里的妻儿可否还在？他恨自己不争气，手脚不够利落，才会被人抓住。
“你是说？朝廷一直在压着百姓，给百姓增税？”什么时候的事？没听说过啊。
“对啊！什么朝廷，什么爱民如子，都不过是说给自己听的，若真待民如子，又怎会让自己的孩子活活饿死。都是一群吃人肉的家伙。”杨大光握紧拳头，咬牙切齿的看着沈吟秋。
“谁跟你们说朝廷增税了啊？”
“还不是孟绍亭那个狗官，朝廷的走狗！呸！”他依稀记得当时孟绍亭在太守府门口对百姓说的那些话，说什么朝廷施压，必须得增税，他也曾上书向朝廷求情。
可朝廷根本不改变主意，还一年一年的增税。
若不交税，就让官兵跑到百姓家里去拿值钱的东西作抵押，等交了税金再还给他们。
“哎哎哎，我必须得跟你解释一下，我在宫里当差很久了，可从未听说朝廷让铜丘多交税。”果然，猜得没错，孟绍亭不仅私吞税银，还私自增税。
若是他跟杨大光说铜丘发生洪灾，朝廷拨下去的赈灾银两也被孟绍亭私吞了，那他不得被气疯？
“你又不是皇上，你又怎会知道？”杨大光一听他也是在宫里当差的，语气都变得十分不好了。
“哎，你仔细想想吧，若朝廷增税频繁，激起民愤，容易出乱子，朝廷明知如此又怎会这么做？何况，我国国力强盛，怎会缺钱如此严重？”沈吟秋生怕他不懂，还特意解释一番。
“你是说……增税不是朝廷的意思？”
“对啊！”沈吟秋一拍桌子，他终于听懂了，不枉自己讲了那么久。
“所以，是我们那边的官府搞得鬼？”
沈吟秋勾唇，打了个响指，缓慢的的点了一下头。
随后沈吟秋还询问了一些增税的详细情况，以及他离开铜丘时铜丘的情况。
“行了，我先走了。哎，对了，别跟其他人说有人来找过你。”在说后面那句的时候，沈吟秋压低了声音。
“请等一等。”杨大光叫住了他，表情有些凝重。
沈吟秋停下脚步，转头看他，虽未说话，但眼神已在问杨大光还有何事？
“我还有一事要说。”他突然想起来一件大事，关于铜丘狗官的秘密。
他走过来，附于沈吟秋耳旁，极为小声告诉他。
既然沈吟秋那么谨慎，那他也应该谨慎些才是。
对于杨大光说的这件秘密的事，怕是今天最大的收获了。
杨大光告诉他，当时他自己去地主家偷盗时，无意中翻出了地主的一沓地契，那是地主与孟绍亭的互通买卖。也就是说，地主把地卖给了孟绍亭，孟绍亭又把地卖给了地主。
沈吟秋带着这巨大的收获往德昌殿赶，一推门却看到了如此场景。
屋内竟然有两个陌生女子，有一女子在书案上睡觉，另一个在一旁候着，应该是丫鬟。
而穆徵寒此时正拿着扇子往熟睡女子头上敲。
女子瞬间被吓醒，有些生气的站起来。
“穆徵寒，你干嘛？！”她气得跳脚。
不过自己推门声却引来了三道视线。
金……金屋藏娇？他来得不是时候，妨碍到他们打情骂俏了？他会不会被穆徵寒打死？
“额，我来得不是时候啊。”话虽这么说，但沈吟秋还是进来了，他很好奇是哪家姑娘，值得咱七皇子金屋藏娇。
“你干嘛打我？”本来她睡得正香呢，猛的就被敲醒了。
“你是来帮忙的，还是来睡觉的？”对哦，她说好是来帮忙的，怎么就睡着了，她尴尬一笑，默默的拿起笔继续抄录。
“可有收获？”穆徵寒知道沈吟秋那不正经的性子，倒不如直接说正事来堵住他那张嘴。
沈吟秋点了点头，但眼神却往书案那边瞟。
待清楚的看到女子的脸后，他惊呼。
“哎，你不是你不是，那个那个谁……”沈吟秋指了她半天，却说不出她的名字，他是真的不知道啊。
不过他有见过她，就是上次在宫里见过，还有，还有仲秋那晚。
果然啊，果然两人有猫腻，被他逮到了吧。
“我不是我不是。”江念清摆了摆手，阻止他继续说下去。
“你是……那个江二小姐！”沈吟秋上前，非常笃定。
“到外面去。”沈吟秋本想再往前看她在写些什么，不料却被穆徵寒拖了出来。
“干嘛干嘛？我又不会吃了她，你就这么怕？”不是他还没过去呢，就被拖走了，这么宝贝啊。
一听沈吟秋这么说，穆徵寒走得更快了，他拖走沈吟秋呢，完全是为了自己好，这两个人的两张嘴一直叭叭叭的，太耽误时间了，而且有些事不能让她知道。
“说正事。”待到了安全的地方，他嫌弃的松开了手，沈吟秋打了个踉跄。
沈吟秋幽怨的看了他一眼，嘴里还碎碎念，自己找了块石头坐下，右脚搭在石头上。
“是这样的，我去牢里打探过了，孟绍亭拿朝廷来压百姓，私自给铜丘百姓增税，一年比一年多，土地的租金也贵了许多，害得许多人被活活饿死。”孟绍亭还真不是人，竟干出这种丧尽天良的事，而且打得还是朝廷的旗号，让百姓误以为是朝廷让他这么干的。
穆徵寒听了并没有太惊讶，因为这都在他的意料之中。
“还有一件事，孟绍亭和铜丘当地的地主私通，互卖土地。”
“互卖土地？”他眉头轻皱，眼睛微微眯起，在思考些什么。
“这是何举？”虽知道了这事，但沈吟秋不明白两人手里都有土地，干嘛还要交换来卖。
“牟取暴利罢了，地主将土地卖给官府，官府买回来后，再以更高价卖给地主，然后地主再以高价把这些官府地租给百姓，这样便能取得更高的利益。”穆徵寒解释道。
这绕得沈吟秋有些乱。
“不是，那地主完全可以自己提高价格，没必要来来回回的买卖啊。”这样弄得多复杂呀。
“不，如果地主自己提价，会激起民愤，但打着官府的名头的话，那就不一样了，所以地主与官府私通合作，这么一来，就可以将土地的价格往上提。”不得不说，孟绍亭果然老谋深算。
官府从地主那里买回高价土地，然后再以更高的价格将此地卖出去，地主就要以更高的价格来买这块地，而这租金自然是持续的往上涨了。
不过，对于土地租金大舜都是有制约的，不能在原价格的基础上再高于七成，这是不允许的，是触犯律法的，更何况是官府，知法犯法。
所以，他们必须要拿到那些地契，只要拿到那些地契，一切事情都好办许多。
“官商私通，残害百姓，可真是胆大包天。”这样的官府怎能不铲除，大舜怎能留这种败类。
“你们干嘛去了，偷偷说什么呢。”江念清见两人回来，抬头问他们。
“不必多问，你只需抄录就行了。”这件事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不然牢里的那位就会有危险。
“切，小气。”不告诉就不告诉，搞得她非常想知道一样。
“哎，那个那个公子，你过来一下。”她朝沈吟秋招招手，示意他过来。
沈吟秋一边省视着穆徵寒的情况，生怕他有什么动静，一边慢慢的挪过去。
“来，你坐着，帮我抄抄呗。”江念清起身拍了拍凳子，示意他坐下来，随即又将毛笔递给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