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前,她向来是温婉贤淑的秦小姐。这一点,她做得非常完美。按说以她的出身,完全可以在一个小小的秘书面前横着走。Rose就见识过不少的千金小姐,以前也有好几位来公司找季蔚然,但都属于鼻孔朝天傲娇得像只孔雀的那种。而她表现得很有教养很有亲和力的样子,让Rose立马对这女孩子有了好感。她暗自思忖,能被季夫人带过来的人,背景肯定也不简单吧?没准还是季夫人相中的儿媳妇呢。那简小姐……
唉,简小姐之前“情妇”的角色本就不光彩,又被季夫人看到了刚刚那一幕,恐怕是更加没有希望了。
正在愣神,季夫人已道,“方秘书,请借一步说话。”
Rose赶紧打起精神,“夫人请。”
两人走至走廊僻静处,季夫人正色道,“方秘书,你老实告诉我,那个女人是谁?她跟蔚然是什么关系?是不是就是之前蔚然说的什么女朋友?”
“这……”Rose有些为难。
季夫人知道这个秘书对自己的儿子一向衷心,遂沉下来脸,“怎么,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不能说吗?”
Rose真的很为难,很明显,总裁不想让他和简小姐的关系让家里人知道,但是季夫人又这么咄咄逼人,实在是让她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想了想,她还是道,“夫人,关于简小姐的事情,您还是亲自去问季总好了,他们之间的关系,我真的不是很清楚。”她是总裁的秘书,饭碗是总裁给的,自然不会忤逆总裁的意思,但什么也不说,季夫人这里又不好交代,所以只能透露这一点点了。
果然,季夫人道,“她姓简?”只要知道了姓什么就好办,大不了她让人去查一查好了。
当下道,“好了,你不愿意说,我也就不勉强你了,毕竟你是跟着蔚然做事的,我也不是那么不通人情,因为这个让你丢了饭碗。你放心,我不会为难你的。”她知道这个方秘书嘴风很严,能透出一个姓氏就已经不容易了,不能指望她把什么都说出来。
Rose感激涕零的表示,“多谢夫人体谅。”
季夫人哼了一声,“照顾好你们季总就行了。”
然后转身,往电梯处走去。
Rose唯唯诺诺,忙跟上前。
送走了季夫人,Rose走进病房,“总裁,季夫人已经走了。”
季蔚然睁开眼睛,眸光很冷,“她找你说了什么?”
Rose一惊,总裁果然连这个都猜到了。她垂着头,如实道,“我告诉了季夫人简小姐的姓氏。”
季蔚然静静的看着她,良久才冷声道,“我不希望有下一次。”
在他还没有完全收复简清吟的心之前,他不希望横生枝节,让家里人出来插一脚,尤其是他妈季夫人。本来搞定一个简清吟就已经很麻烦了,要是再让季夫人和一个秦织雨插进来,只怕那个一向喜欢当鸵鸟的小女人,又得缩回她自己的世界里了。
Rose知道老板不高兴了,心里一紧,咬了咬唇,“是。”
“出去吧。”
Rose退身出来,随手轻轻带上了门。没想到季总把简小姐保护得这么紧,真不知道,这是简小姐的幸呢,还是不幸。
……
简清吟下午回到公司,情绪一直都不高,神思也有些恍惚,好几次顾商陆让她拿文件,她都拿错了。
“清吟。”顾商陆看着她,“是出什么事了吗?怎么这样心神不定的?”
“啊。”简清吟回过神来,忙道,“没有。”
顾商陆知道她不愿说,也没勉强她。只道,“公司下个月在乌镇有一场新品发布会,你做好准备,到时候跟我一起过去。”
简清吟一震,“乌镇?”
“是啊。”顾商陆意味深长的看着她,“乌镇。”
简清吟的神思,又开始恍惚起来。
乌镇。这个地方,曾经一度是她向往的天堂。那时候,她跟唯安一起约好,将来,他们的婚礼就要在乌镇举行。而三年前他们私奔要去的地方,正是乌镇。
乌镇,这是她一辈子永远的痛,是她终生无法忘怀的噩梦。
唯安!
她脸色苍白,心口的位置,又隐隐疼了起来。
回到自己座位上的简清吟,再也无法集中心思做事。她呆呆的望着早已黑掉屏幕的电脑,就那么木然的坐了一个下午。
下班的时候,她又接到了Rose的电话:“简小姐,能出来喝一杯吗?”
简清吟迟疑了一下,道,“好。”她不知道Rose又要跟她说什么,但她今天晚上确实想把自己灌醉。
酒吧。震耳欲聋的音乐在响,五彩的灯光在闪烁,酒保在进行着绚丽复杂的鸡尾酒表演,引来围观的人一阵阵的叫好。舞池里男男女女扭成一团,宣泄着各自的情绪。
简清吟到的时候,Rose已经品尝了一杯酒保新调的鸡尾酒了,脸颊嫣红的样子,眸子有些迷离。褪去了办公室高级白骨精矜持的面具和一丝不苟的穿着,此时的她,跟平日里判若两人。顶着一头爆炸式的火红色假发,红唇涂得像火焰,一边喝着杯子里颜色好看的酒,一边跟着舞台上震耳欲聋的音乐摇头晃脑,戴着美瞳的眸子似是陶醉的微微眯起。
简清吟走过去,在她身边的吧椅上坐下,对酒保道,“给我一杯血腥玛丽。”
Rose阻止了她,笑道,“喝血腥玛丽多老土啊,不如尝尝酒保小哥新调的‘迷醉’,这酒味道不错,后劲也够足,保证能让你忘掉一切烦恼和忧愁。”
简清吟无所谓,“好啊。”能让她一醉解千愁就好。
酒保调好了酒,Rose笑着道,“这杯我请了。”
简清吟朝她举了举杯子,“谢了。”然后一口气,喝干了杯中的酒,把杯子递给酒保,她打了个酒嗝,道,“再来一杯。”
Rose似有所思的看着她,这么个喝法,明显是要把自己灌醉的节奏。看来,她也不是像她表面上给人的印象那样清冷凉薄,其实也是个心思婉转复杂的姑娘吧?
第二杯“迷醉”上来,她一把按住了简清吟的手,笑道,“慢点喝,喝得太快了容易醉,到时我上哪儿找人送你回去?”
简清吟淡淡一笑,跟她碰了碰杯,再一次喝干了杯中的酒。
Rose叹了口气,示意酒保不要再给她吊酒了。酒保会意,走到一边,给别的客人调酒。
这酒果然够猛,简清吟两杯下肚,白皙的脸颊已染上了一抹嫣红的颜色。
但她的意识却很清醒。她歪着头看着Rose,淡淡的道,“约我出来,有什么事?”
Rose看着她,“其实你很清楚,我想跟你说什么。”
简清吟默然。是的,她很清楚。她本来告诉自己,不要来,有关季蔚然的一切,她都不想再听到。可是,她没能管住自己的腿,还是来了。
Rose叹了口气,“简小姐,其实,有些事情,你或许并不知道。公司这段时间出了很大的问题,拉斯维加斯总部那边,接二连三的出事,还牵扯到了一条人命,公司差点声名扫地。所以这段时间,总裁一直都在拉斯维加斯处理那边事情,根本就不在国内。他拼了命似的工作,三餐不继,生活作息毫不规律,像个机器人一样连轴转,连胃痛去医院看都没有时间。可是他一直都惦记着简小姐。这不,那边的事情刚刚告一段落,他就迫不及待的搭了飞机往这边赶……”却在机场看到了她和另外一个男人的亲热场面。当然,这话她没有说出来,她也没有亲眼看到,这些,都是司机老陈跟她说的。
简清吟沉默。
她竟不知道,这段时间,居然发生了这么多的事。可他什么都没有告诉她。想必上次他晚上过来找她,也是从拉斯维加斯那边忙里偷闲抽空过来的吧?可他为什么什么都不跟她说?突然的到来,突然的离开,连声招呼都没打,害她以为……
Rose又道:“简小姐,作为秘书,有些话我说出来,可能是逾矩了。可是不说的话,我憋在心里又很难受。其实你跟总裁交往以来,很多事情我都看在眼里,总裁或许是一个不太会表达感情的男人,但是他对你所做的一切,超越他以往身边的任何一个女人。即便是当年的白梦芸小姐,他都不曾这么上心。你从青城离开,对他的打击很大。简小姐,我不知道你和总裁现在到底是什么关系,但是我知道,总裁其实是很爱你的,上次你们分手,有一次我去他家送文件,看到满地都是啤酒罐子和烟头。我想,他的胃病,可能就是那个时候开始严重的……”
Rose说的这些,让简清吟很心疼。她沉默了片刻,苦笑道,“你是在责怪我吗?”
“不不,”Rose道,“我没有资格责怪你,毕竟这是你们的私事,我没有权利干涉,也不适合插手,我只是觉得总裁很可怜……”
作为一个秘书,Rose实在是完美得无可挑剔。当然,简清吟也不是不知道,她对季蔚然的小心思。不过这个女人好就好在,她很清楚自己的身份,不该她肖想的,她从来不会表露出来。在这一点上,简清吟还是很羡慕她的,至少,她能做到收放自如,很好的控制自己的情绪。可她做不到。
她沉默了很久,才道,“你跟我说这么多,到底想要表达什么?”
Rose看着她,叹口气,“简小姐,你是个聪明人,怎么会不知道我想要表达什么。你只是在逃避,没有勇气面对罢了。可是简小姐,人生不过短短几十载,我们为什么不能随心所欲的活着呢?为什么要把自己的心禁锢起来?为什么不可以痛痛快快的爱一回?”
痛痛快快的爱一回?简清吟凄凉的笑。她也曾经想痛痛快快的爱一回,可是最后的结果呢?是她爱的男人,被她亲手枉送了性命。那惨烈的一幕,她到现在,都无法忘记。
“Rose。”她苍白的看着她,唇角的笑,又苦又涩,“我不知道你有没有爱过,也不知道,你爱得到底有多深,但若你像我一样曾经深爱过,又曾经失去过,就会明白,爱,是一个多么奢侈的字眼。不是每个人,都有再爱的权利。至少我,已经没有了。所以,”她深吸了一口气,摇摇晃晃的起身,“如果你现在爱着,那么,就请好好的珍惜吧,老天不是对每一对情侣都眷顾,趁着自己还有爱的能力,好好的爱吧。”
说完,她抓过自己的包包,黯然转身,离开。
Rose怔了怔,还没来得及品味她话里的意思,就见她要走的样子,不由追了上去,担心的道,“你一个人回去,能行吗?”
简清吟冲她笑了笑,“放心,只是两杯而已,还不至于让我连家都回不了。”
Rose见她也确实没有像醉了的样子,便道,“那你路上小心点。”
简清吟挥挥手,走出了酒吧。
她没有打车,只是一个人慢慢的沿着马路走向公交站牌。
夜风很大,瞬间将她吹清醒了几分。
她抱了抱手臂,抬起头,仰望着漫天的星星,仿佛,又听到那个熟悉的声音:“清吟,你就是我的药……”
唯安,我是你的药。可是,我的药,又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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