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裳一下楼就察觉客厅的气氛压抑，外面天色渐暗，客厅里早已一片明亮，当看到沙发上坐着一名头发发白的老人时，云裳不禁疑惑的看向花想容。
“过来！”花想容朝她招了招手，笑容温柔。
客厅里坐着的老人把目光投在她的身上，细细打量。
想起自己记忆中的老人，云裳莫名的紧张起来。
难不成眼前的人是她模糊记忆里的外公？
想起他当年对母亲不管不顾，云裳不禁脸色一僵，僵硬的扯了扯嘴角，“老先生好！”
慕容震眼底溢满怜惜，却没有应下她的招呼。
“孩子，我是慕容震，是你的外公。”
当她渴望的亲情真实的就这样摆在她面前，云裳才发现，其实她打心眼里是想要这份亲情的。
云裳呆愣的看着面前的慕容震，脑中有片刻空白。
待她回过神来，却是不由自主的恢复淡漠：“慕容先生这次过来，有事吗？”
“孩子，有些问题我想问问你。”
慕容震沉厚的嗓音中透着严厉，即便他刻意的放柔，云裳还是无法淡定自如的面对他身上自然流露出的威严。
“慕容先生，你有什么想问的就问吧！”
云裳笑得僵硬，眼里是排斥和抗拒，以慕容震敏锐的眼光恐怕也是看得出来，只是他有很重要的问题要问，也就顾不得这些了。
“你母亲在哪里？还有你为什么会在顾家长大？”
慕容震望着云裳的目光，懊悔中又夹杂着忐忑，让云裳不由得一愣，却还是说出了事实。
“我妈她过世了，顾家收养了我。”
云裳的回答让慕容震瞬间脸色僵硬，暗沉的眸子满是震惊，脸上是痛苦的神色，这样的反应，就像是听到了一个天大的噩耗一般。
“你母亲不是移民国外了吗？”
慕容震语气里是不可置信，蹙眉不愿意相信云裳的话，而慕容震的反问也让云裳意识到，或许自己的外公当年并不是没有管母亲。
他脸上的痛苦神色不像是作假，那是身为一名父亲最真切的悲痛，云裳脑海中划过一个清晰的念头，即便为这个念头感到悲哀，却还是想要确定。
“我母亲去世八年了，慕容先生在这八年里一直没有母亲的消息吗？”
云裳问得十分平静，眼神紧盯着慕容震，她想知道到底母亲在慕容震的心里有多重的位置。
慕容震爱怜的看着云裳，长长的叹了口气，“自从她离开寇家以后，我除了查到她移民出国的消息就没别的了，我知道她怨恨我，恐怕这辈子都不会再原谅我，所以我便觉得不去打扰她，让她平静的自由的生活，没想到……”
慕容震看着云裳的目光，是撇去犀利后的柔和，语气带着浓浓的惆怅和懊悔。
他是想成全母亲？
那为什么母亲还会以那种方式结束自己的生命？
当她的母亲在寇家受尽委屈的时候，他这个所谓的父亲又在哪里？
依着慕容家的地位，怎么会任由自己的女儿被欺凌，先是强迫她联姻，后是对她不管不问。
在她模糊的童年记忆里，他这个外公就只出现过几次。
不要说母亲当时离开寇家已经是伤痕累累，就算她是平静的离开寇家，作为她的父亲也不会任由她自生自灭。
当他作为亲人坐在自己的面前时，她内心苏醒的埋怨还是压制住了那份久别重逢的欣喜。
如果当初慕容家不逼母亲联姻，老爸和母亲一定是幸福的生活在了一起，即便会没有她的存在，如果当初在母亲受委屈的时候，慕容家替母亲出头，现在她说不定有一个疼她爱她的母亲，也不至于在单亲家庭里面长大。
时隔十多年，慕容家再来认她，她不知道应该用怎样的心态去面对。
气愤，激动，难过还是欣喜？
或许是云裳的不满表现得太明显，客厅的气氛逐渐沉冷。
花想容搂着她，温暖的大手把她的手包裹起来。
云裳淡漠的看着慕容震，“那当初我母亲在寇家受委屈的时候，慕容先生为什么也是置之不理？”
云裳冷漠的嗓音透着愤怒，就算对面坐着的是自己的长辈，她也忘记了遵守礼仪，想要为母亲打抱不平的心让她无法做到对慕容震笑脸相迎。
看到云裳不悦的表情，慕容暗叹了口气，心疼的对上她的视线，并没有被质问的心虚，只是慢慢的开口解释：“孩子，你误会了，事情并不是你想的那样，你母亲从来没和家里说过她在寇家受了委屈，每次家里人去看她，她都隐藏得很好，直到她彻底和寇家决裂，我才知道。”
慕容震的话让云裳陷入迷茫中，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母亲宁可咬牙吞下所有的委屈，都不告诉娘家人？
依着慕容家的实力，想要帮她出头轻而易举，怎么母亲不开口求助？
慕容震看出云裳的不解，叹了口气，沉声说道：“你母亲是个孝顺的好孩子，估计她把所有的委屈隐忍下来，是不想让我愧疚，毕竟当初是我逼她嫁入寇家的。”
“当初我看寇霆确实诚心诚意想要迎娶你母亲，也觉得他是个可靠的男人，会给你母亲一世无忧的生活，没想到是我看错了人，毁了我的女儿。”
慕容震停顿了一下，不知道该不该继续说下去，疼惜的看了眼面色苍白的云裳，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开口：“我知道你母亲有喜欢的人，所以我亲自出面让那个男人知难而退，你母亲不知道，只以为那个男人背叛了他们的誓言，心如死灰的按我的要求嫁进了寇家，后来她不知怎么知道了这件事，也就彻底和寇霆闹翻。”
“她出国的前一晚找过我，说再也不会认我这个父亲，当时我很生气，怒斥她不孝，现在我最后悔的就是当初没有留下她，后来我让人查了她的行踪，只查到她出国的消息，当时我以为她是和你一起出的国。”
“你母亲离开寇家之后不久，我就知道原来寇霆在外面早就有了老婆孩子，他娶你母亲不过是因为云氏集团，当时我想云氏集团反正是留给你母亲的，他也抢不走，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再理会云氏集团的事。”
“直到最近，我的人告诉我，寇霆在不断的从云氏提出资金另外注册了一家公司，我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所以我用在飞跃集团的股份和云氏一名老股东交换，以苏墨的名义，我做幕后股东，我又私下联合几个念旧情的老股东，把苏墨推到总裁的位置，想要以此来为你母亲守住她的财产。”
所有对慕容震的埋怨随着他的讲诉慢慢减少，云裳能体会到作为一个父亲的心情，即便他做错了，可是母亲也不在了，她也不想让亲者痛仇者快，真正该受到责难的应该是寇霆。
她呆呆的看着慕容震，红唇微张，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花想容温柔的轻抚着她的背，抬眸看向慕容震，语气严肃恭敬：“慕容先生，苏墨可靠吗？”
点点头，慕容震亲和的看着花想容，“苏墨是慕容家的子孙，从小在国外长大，但是这孩子心地善良，是个可靠的。”
“那就好。”
“你母亲那些年发生的事我都已经调查清楚了，以后你就回慕容家吧！”慕容震低沉严厉的嗓音透着发自内心的关爱，看着云裳的眼神慈爱愧疚。
转而看着抱着云裳的花想容，“想容，有件事我想和你商量一下，我们去书房吧！”
花想容犹豫着没有放开云裳，云裳偏头朝他柔柔一笑，“你去吧！我没事。”
花想容轻柔的抚了抚她的发顶，站起身。
看着两人消失在楼道口的背影，云裳低头沉思，如果慕容震准备对付寇霆，她应该站在什么立场上？
无论寇霆做错了什么，但总归和她有血缘关系，慕容家和寇家争斗，以如今爪牙遍布的寇家，慕容家也没多大胜算。
懵懂的童年里，母亲对她的关爱变得遥远模糊，但她的隐忍善良她却还一直记得。
如果母亲还活着，她应该也不希望看到外公一把年纪了还和寇霆斗吧？
恍惚思虑间，一个小时很快过去，花想容笑着和慕容震一起下了楼。
云裳站起来，那声“外公”却怎么也叫不出口。
慕容震也没有为难她，只是深深的看了她一眼，语气关切：“你要好好照顾自己，慕容家，你想什么时候回去都行。”
云裳心头泛起酸涩，眼圈泛红，汹涌而来的情感几乎压制不住。
“可怜的孩子！”
慕容震心疼的叹息，伸手想要拍拍她的肩膀却是手伸到一半又迟疑的收了回去，“以后要是受了什么委屈你就告诉外公，外公虽然老了，但是护着一个人的本事还是有的。”
慕容震虽然尽量和蔼可亲，云裳还是能从他身上感受到作为京城一大家的傲气，也让她不得不担心，以慕容震的脾气，要真下起狠心来，只怕和寇家之间会有一场恶战。
云裳能感受到慕容震发自内心的关心，望着他匆匆离去，云裳深吸一口气，不受控制的想要去送送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