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都是喧闹的声音,但是完全没有影响她们的聊天。
这个男人每一次给李欣的印象都不一样。第一次,他拦住那些喝醉的客人,被打的时候也没有还手,生生地扛着对方的拳脚,把李欣护在身后,把她推走。但是自己的手应该受了挺重的伤,第二次,在毕业典礼上,好一个青年才俊的模样。又高个,又有一点小帅,成绩好。
这是第三次,在游乐场哪里害怕的表情,现在第四次了,被情商所伤的他吗?
“严梅姐,来一杯威士忌,不加冰。”陈行的声音低沉,略带沙哑。李欣又一次听到他说话,声音很有辨识度。
陈行是国字脸,浓眉大眼,不用化妆就能演影视剧里的正面形象。单单看脸的话,这种面相很容易得到别人的信任,加上声音好听,给人的印象就更好了。
“小陈,你叫我一声姐,我就得提醒你。心情不好,喝酒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我知道,但我现在又能做什么呢?”陈行坐在吧台前,将手里的文件袋随手放在吧台上。
严梅一脸苦笑地摇摇头走进吧台,倒了一杯酒递给他。
陈行拿起酒杯,稍稍晃了一下,仰面干掉了杯中的酒,站起来转身就走。严梅微笑不语,李欣却牢牢地记住了陈行举杯的那一瞬间脸上浓浓的感伤,触动了她内心最柔软的地方,让她不自觉地为他感到难过。
“挺好的一个小伙子。在我这儿打工三年,做事从不偷奸耍滑,待人谦恭有礼。很多女客人都很喜欢他,各种暗示他都当作没看见。也不知道方玲使了什么魔法,居然让他陷进去了。”严梅摇摇头,“这种事情外人也不好插手。”
李欣用肩膀轻轻地撞了一下严梅:“女客人里也有你吧?”
严梅朝她翻了个大白眼:“我以为只有我这样在社会打滚多年的女人才会这么说话,没想到你这样端庄大方、秀外慧中的小姑娘也走上了这条路。”
“不要转移话题,老实交代。”李欣穷追猛打。
严梅伸手来捏她的脸颊:“你个小蹄子,老娘从来不吃窝边草。”
两个女人一阵打闹,因为陈行出现带来的压抑气氛,消散得干干净净。
“咦,他好像掉东西了。”李欣的战斗力不济,赶紧转移话题,指着吧台上的文件袋和信封。
严梅赶紧追了出去,陈行已经不见了。她回来叹息道:“我收起来吧,等他回来取。”
“刚才忘记对他说一声谢谢了,东西给我吧,回头让他打我电话,免得又找不到他人。”李欣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就这么拿起陈行留下的东西,总觉得自己应该这么做。
严梅有点吃惊,看了一眼李欣,没有说什么。其实她很想提醒李欣:那个男人让人摸不透。
陈行被打的那天,他已经办完了离职手续,完全可以做一个看客。事后严梅想表示感谢,却联系不上他。一些经常来酒吧的女性客人,也经常问起陈行,获悉他离开后,都表示很遗憾。
严梅不清楚陈行是怎么做到的,三年的打工生涯,从没有被客人投诉,这说明他情商很高。一个情商高的人,却被方玲给玩了,真是一个矛盾体。
走出酒吧的陈行其实没有任何醉意,那点酒没什么效果,他只是单纯地想喝一杯。他失魂落魄地离开后才发现,他忘记了自己的东西。
李欣离开还不到半个小时,陈行就返回了酒吧。
严梅换了一身红色连衣裙,坐在吧台里,表情复杂地看着陈行:“李欣把你的东西带走了,这是她的电话。别误会,还记得你离职的那天吗?你是替李欣挨的打,她要谢谢你。”
陈行似乎还没有从方玲带来的打击中走出来,略显无神的眼睛扫了一眼严梅,点了点头没说话,转身就走。
严梅叹息一声,当初陈行离职的原因,就是方玲。因为严梅告诉了陈行,在某个会所里,她看到了方玲和一个男人在一起,两人还很亲密。严梅是好心,暗示陈行他不过是个备胎,没想到陈行立刻提出了辞职。
“李欣女士吗?我是陈行。”
电话里传来陈行礼貌的问候。李欣拿着电话,感受不到语气里任何的感情成分,她忍不住暗自叹息一声,说:“可能是我冒昧了,我只是想当面跟你说一声谢谢。如果可以的话,我想请你吃顿饭。”
陈行稍稍沉默了一会儿:“今天吗?”
李欣露出微笑:“看你是否方便。”
“地点,时间,短信告诉我。”陈行说完便挂了电话。
李欣看着电话上的号码,记录下来,编辑短信发过去一个地址。其实她可以选择在酒吧附近吃饭,只是本能地想离得远一点。至于是因为酒吧是个伤心地呢,还是不想被人看见呢,兼而有之吧。
李欣选择了一家黄焖鸡米饭。不是她请不起更好的,只是不想给陈行任何压力。李欣想起了陈行那件领子暗黄的衬衣,又想起了陈行落下的计划书,不难看出他的境况一般。可是陪了夫人又折兵的感觉。
虽然小,却是很干净的店。李欣先到了一步,找了位子坐下。陈行来的时候,刚好是五点二十五分。准时提前五分钟到,陈行又给李欣留下一个新的印象。
店里的客人暂时不多,李欣站起来,微笑点头:“你好。”
陈行只是看了她一眼,就有一种强烈的感觉,这个女人的笑容有一种治愈的魔力,很能感染周围的人。他看着她恬淡的微笑和干净的眼神,心头的压抑一下子好了许多。
“你好,李欣。”陈行努力地笑了笑,却依旧无法掩饰眼底的那一抹淡淡的忧郁。
听到自己的名字,李欣又笑了,陈行被这种令人舒服的笑容再次感染了,原本略显烦躁的心情平静了下来。
“坐吧,我想严梅都告诉你了。”
“其实你没必要如此,你不欠我什么。”陈行缓缓地开口,当初的事情他已经淡忘了。
“我问过严梅,你当时已经离职了。”李欣脸上的微笑更甚,这不是那种长期训练出来的职业微笑,而是一种本能。
这是一个爱笑的姑娘,陈行在心里这么想。
“好吧,你是对的。吃完这一顿,你就不欠我的了。”陈行很干脆,没有纠缠的意思。
“你懂酒店营销吗?”李欣举起手里的计划书,见陈行的脸上立刻露出了一丝不悦,她又急忙解释道:“刚才看了一下,对不起,我没有别的意思。”
这个解释来得很及时,陈行想想也觉得没什么。
“没事,是我太敏感了。”陈行自嘲了一句,眼神里的忧郁又回来了。
李欣没说话,只是微笑地看着他,陈行对上她的眼神,产生了一种倾诉的欲望。
“我把很多事情想得太简单了,就算这份计划书再出色,一个陌生人找上门去……那么大一家公司,凭什么用我的计划书呢?也许我应该去找一份类似的工作,积累一些经验和人脉,再考虑自主创业的事情比较合理一点。”
这些话陈行憋在心里很久了,走出流程公司的那一刻,他就觉得自己的计划书可能会被那个前台文员随手丢进垃圾桶。于是,陈行没忍住,自嘲了一句。
“你的眼神告诉我,你不会轻易放弃的。”李欣又笑了,就像春天开满枝头的杏花,驱散了陈行心头的抑郁。李欣其实很想说的是,你的眼神里有一种无言的坚韧。
“饭来了,我们吃饭。”刚刚经历了一场失恋的陈行,突然有一种害怕的感觉。李欣的笑容,令他有一种亲近的念头。他赶紧打消这个念头,他们两个不过是萍水相逢罢了。
送饭的年轻女服务员放下砂煲,多看了陈行一眼才走。李欣看得出,眼前这个男人,确实有一种独特的吸引力。他不是荧屏上闪耀的明星,却依旧能抓住女人的目光。
李欣一边低头享用这份味道不错的黄焖鸡米饭,一边想,当初在大学里令人有鹤立鸡群之感的陈行,走出校园,即便不那么得意,依旧能闪耀着异样的神采。
李欣吃饭的样子落在对面陈行的眼睛里,是他从没见过的优雅。以前也不是没有跟女人一起吃过饭,但李欣吃得不疾不徐,每吃一口,都微微低头,遮住可能露出来的牙齿。
天有点热,她擦汗的时候也不紧不慢,将纸巾轻轻地在脸上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