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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四章 天若有情

“真卑鄙!”

眼看三个人的真气轮流输进碧落体内,碧落的脸还是一寸寸黑下去,一向冷静的黄泉也不禁心浮气躁,气息紊乱。

“黄泉,静气!”悬翦低喝,生死关头,激荡的真气足以夺命,“没什么卑鄙的,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我们不都是这样的人吗?”

碧落反而因这输入体内的真气一乱,被震得咳出一口血,醒过来。

“没用了……”他想笑,又一口血咳出来——五支毒矢钉入胸口,大罗神仙也救不了。

“还是……留点力气……执行任务吧,我们是……天刃四卫……”

他想说,我们是天刃四卫,从来就没有完不成的任务,然而断断续续的话被灭魂暴怒地打断。

“你也知道我们是天刃四卫,那就别******装蛋趴窝!最看不惯你阴阳怪气的样子,你******这次又想干什么?”

“没用了……”

碧落还是轻轻的、淡淡的一句,以往他与灭魂总是针锋相对,寸步不让,这次,他是真的累了。

胸口的血迹慢慢晕染了衣服上的麒麟绣饰,不是鲜红的颜色,却是不祥的黑紫,仿佛那只张扬的银兽正慢慢地被地狱吞噬。

碧落仍在笑——他常笑,总是那种懒洋洋、冷冰冰的嘲笑,此时却温和起来,带着某种解脱的味道。

“夜修罗说得没错……阳间地府俱相似,只当漂流在异乡……我们这样的人,根本没什么生死……因为,从我们踏上魂断崖的那一刻,已经……从人变鬼了……我现在,只不过更加名副其实。灭魂……别再说我娘们叽叽,我现在……可是比你黑……”

为那白皙的肤色,没少被灭魂冷嘲热讽,这会儿终于可以反击——因为灰败的脸色。

黄泉悬翦已站了起来——不是无情,也不是冷静,只是受不了这一场无力回天的生离死别。手中的剑不知终结了多少人的性命,终日缭绕的都是令人作呕的血腥气,一颗心习以为常,被浸成了石头。

只是,此时才知道,石头寸寸裂开之时,竟是这样彻骨的寒、彻骨的痛。

灭魂在独立支撑——真气早已输尽,他只是用尽全力撑住碧落的身体,不让他倒下去。

“你不是一直很讨厌我吗?为什么要救我?”

“我是真的……很讨厌你啊,头脑简单,脾气暴躁……我就常想,我怎么……会有你这样的……朋友?”

“你说,我们是……朋友?”

“当然是朋友。”碧落觉得灭魂的问题很蠢,又笑,嘴里的血像泉水涌出。

“我们四个……从小一起长大,一起在魂断崖……接受最严酷的训练,一起……执行任务,生死与共,把性命交到对方手上……我们不是朋友……又是什么呢?”

“是……我们是朋友。”

十年炼狱,想活下去是撑过来的唯一动力。却不知道,魂断崖上,早已从人变鬼,走出来的,只是冷血无情的杀人机器。也还会发怒,会生气,会打架,会逗嘴——这是人的情绪,只在最亲密的朋友面前显露。

碧落遥望着秋日的天空,鲜血浸染中,有一个干净的笑容,“天天杀人,眼前总是一片血雾……我都忘了,天,原来这样蓝,云,这样白……我能上天堂吗……”

他的手伸向遥不可及的天空,成为一个永恒的定格。

“碧落——”

灭魂、黄泉、悬翦看不到蓝天白云,他们眼中,是一片浓重的血红。

同一片蓝天白云并没有吝啬赐予那两个逃出生天的人。

封天涯手脚大张地躺着,望着那片蓝天白云向他压了下来,又或者,是他飞了上去。

他喘息着笑,脸上抑制不住的兴奋,仿佛刚刚经历一场惊险刺激的狩猎。

“感觉怎么样?”

“再世为人。”

秦钺的声音疲惫而倦怠,她想起那把寒光闪烁的弩,拉空的绳子,无望地坠落,扑面而至的利箭,弥漫开来的毒烟……

“如果他们追上来,你还有什么手段?”

“他们哪儿还追得上来?”封天涯张扬地笑,“这会儿,他们应该在缅怀死去的同伴。从今以后,天刃四卫恐怕要改名叫‘卷刃三卫’了。”

秦钺知道自己应该高兴,逃过了一劫,天刃四卫损兵折将,她又凭空多了这么一个厉害的帮手——感觉像做梦一样。

可是她笑不出来,她再清楚不过,自己只是别人手中的提线木偶,一个命令一个动作,死生只在那只手掌一翻一覆之间。

“你怎么不问问我,为什么会被天刃四卫追杀?”

“这有什么好问的,你想说,自然会说;你不想说,我问你也不会说。”

他聪明又洒脱的回答让秦钺呆了呆。她原本还在担心,如果封天涯追问,她是搪塞还是据实以告,毕竟是因为她他才被卷入这场九死一生的凶险之中。然而见封天涯竟似毫不在意,她一颗心落回肚里,也说不出是轻松还是惆怅,只是低声叹息:“恐怕轩辕宫不会放过你。”

“难道轩辕宫会放过你吗?”

“不用轩辕宫,一个日尊堂就能让我死无葬身之地了。”

“日尊堂?”封天涯以手臂支地,侧过身,居高临下地看着秦钺,“你似乎对轩辕宫很熟啊,说来听听。”

秦钺看着他那张脏兮兮、掉到乞丐堆里也显不出来的脸,却有一双清清亮亮的眼睛,突兀,却又让人觉得很舒服。她想了想,“轩辕宫虽然被称为宫,却并非一个整体,而是分成三大堂座,成三足鼎立之势,对中洲武林分而治之。这三大堂座分别是位于未央山的日尊堂,堂主商衍;位于昆仑山的月尊堂,堂主南宫想;位于苍梧山的星尊堂,堂主楚湛。这三大堂座总称轩辕宫,三位堂主统一听命于轩辕宫主肖逝水。而这三大堂座中,又以日尊堂略胜一筹,天刃四卫,就是日尊堂商衍培植出来的杀手。”

“那么夜修罗呢,他是哪个堂座的?”

“夜修罗凌驾于三大堂座之上,是肖逝水的左膀右臂。江湖传闻,肖逝水属意夜修罗做下一任轩辕宫主。”

“原来如此。”封天涯抚着胡子拉碴的下巴,若有所思,“这么说来,轩辕宫就是肖逝水的王国,他是皇上,夜修罗是太子,而三大堂座就是诸侯国,三位堂主嘛,自然就是诸侯王了。”

“其实整个武林都是肖逝水的王国,所有人的生杀予夺,都只在他的一念之间。不过肖逝水为人神秘,绝少直接插手江湖之事,运作管理都是由三大堂座完成的,尤其是日尊堂主商衍,俨然是代理宫主的架势。”

“你方才说夜修罗凌驾于三大堂座之上……”

“是,不过他从来不管江湖事,只执掌绝杀令。有关他的传闻都与杀人有关,似乎他所到之处,总是一片血雨腥风,人们把他描绘成一个青面獠牙的恶鬼,披着黑袍,提着被人血染红的剑……”

“所以那天晶华郡主宁净雪就化装成那个样子?”封天涯大笑。

“不管怎么样,总算是吓住了一帮无胆匪类。”秦钺瞪了封天涯一眼,虽然她并不认为宁净雪这个计划天衣无缝,但只要有一线希望,她都愿意去帮她。

她帮她,不是碍于主仆的名分,而是只有她才清楚,那个外表风光无限的晶华郡主,深闺之中,谁知娇养?只有她才懂得,那个笑容清甜的少女,午夜梦回时,泪湿锦衾的酸楚与寂寥。

她的梦境里,一定是大片大片的荼蘼花,随风摇曳,繁华而又落寞。

秦钺的眼神黯淡下去,封天涯看着,“担心宁净雪?”

“是啊。”秦钺疲惫地叹了口气,“不知道她是不是已经平安返回帝都,不知道那个暗中助她的人是敌是友,也不知道那个自称天衣神相的人为她算命又是何意?”

她想起那个英俊邪异的男子,想起他的话——机关算尽太聪明,反误了卿卿性命。

像一句不祥的诅咒!

“想那么多干吗?”封天涯没心没肺地笑起来,“你那个小郡主是要钱有钱,要势有势,要才有才,要貌有貌,这样的美女往街上一站,就算有危险也遇难呈祥了,哪怕天塌下来,也有一帮护花使者前赴后继地给顶着——你还是想想我这个没钱没势有才有貌的翩翩少年郎吧。”

“想你?”秦钺皱眉。

封天涯一脸委屈,“秦小姐,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可是说过要请我吃饭的,难道你想说话不算话?”

“当然算。”

“那还等什么,快走吧。”他跳起来,仿佛饿死鬼急着投胎。

“秦小姐,你真是好人,不过,如果你能再请我洗个澡就更好了。”

“秦小姐,如果你请我洗完澡后,再送我套衣服就更更好了。”

“秦小姐,如果你送完我衣服,再买两个丫鬟给我捏捏肩捶捶背,你就是天大的好人了。”

“秦小姐……”

“秦……”

秦钺落荒而逃。

宁净雪站在山脚。

面具,黑衣,衣袂飘飘,依然是那身威风八面的装束,只是在高山巍峨面前,全没了当日在酒馆里张牙舞爪的气势。

她抬头望山。

这山是她的,父亲北靖王买来送给她的。她给它起了名字,叫“荼蘼”。

其实荼蘼是花的名字,开在晚秋,诸芳谢尽之时——就是现在。

她来荼蘼山就是看荼蘼花开,有人对她说过:“到有荼蘼的地方去等我,荼蘼花开,我就会回来。”

她在等那个人回来。

宁净雪脱去脸上的面具——沈星河算得很准,修罗面具下,是一张如花似玉的脸。

仿佛江南含烟雨丝中的一朵玉蕊花,带着梦幻的轻灵与缥缈,幽幽绽放,美得不再真实,让人疑心这不过是一个误落凡尘的精灵,来为倾国倾城做注脚。

只是,这精灵似的女孩,原本一双明如秋水般清澈的眸子,此时却承载着希冀与怯意,迷茫起来。

荼蘼花开花谢,她看了八次,她等的人,依然杳无音信。又逢花开时节,这一次,他会回来吗?

“她果然是假冒的夜修罗!那人说得没错!”

一声兴奋的大喊,吓了宁净雪一跳。转头,但见十几个拿刀提剑的大汉杀气腾腾地冲过来,个个都是下山猛虎、出海蛟龙的模样。

她的直觉就是——糟了,这些人知道了她是冒牌货……一定是沈星河告的密!

“小丫头,你以为截上这么个破玩意,你就是夜修罗啦?”有人指着她手中的面具,大声嘲笑。

“就凭你这身手也敢来抢胭脂泪?以为凭着面具就刀枪不入?不如让哥哥教你两招。”

“你这小妞抢胭脂泪做什么?不如送给哥哥我,到时候哥哥把你和那晶华郡主一块娶了,你做大,她做小。”

……

宁净雪干脆扔了面具,抽出宝剑,“这会儿倒个个英雄好汉了,也不想想当日在酒馆被我吓得屁滚尿流的模样!”

她用剑指着众人,逞口舌之快:“我若是你们,早找个地洞钻起来,哪还敢在江湖上丢人现眼?看看你们,一群癞蛤蟆,凭你们也想吃天鹅肉?抢胭脂泪?娶宁净雪?呸,跳梁小丑,也不照照自己的模样!”

“呦,这小妞厉害呀,既然如此,就别怪哥哥们不怜香惜玉了。”

一群心怀鬼胎的江湖客不管什么江湖道义,一拥而上,刀剑齐飞。

宁净雪的功夫远没她的嘴巴那般厉害。无人相助,也就没了在酒馆时的八面威风。初时仗着一股怒火,还勉强接个三五招,时间一长,身上就挂了彩,在人群中左冲右突,像一只走投无路的小鹿。

“沈星河,我就是做了鬼也不放过你!”她心中恨恨地诅咒,发起狠来,终于冲出一个缺口,转身向山上跑去。

她想借助山势复杂甩掉这群人,不过,显然她低估了这群人的实力,也低估了他们争抢胭脂泪的疯狂。

初时仗着熟悉地形,还有了点效果。没多久,身后的喊杀声就越逼越近,间或粗野的咒骂、威胁,她甚至能感觉到那些人挥舞着手中的刀,冰冷的刀锋浸透的寒意扫在后背,仿佛死神的召唤。

宁净雪有点后悔了。她想,她该听秦钺的,乖乖地呆在家里,反正胭脂泪失落于江湖,根本没人知道下落。偏偏她不放心,怕有个万一,怕真被人找来做聘礼,索性伪造一把,再演一场戏,让“夜修罗抢走胭脂泪”成为江湖人尽皆知的定局。那么,即使真胭脂泪重现江湖,也没人会相信了。

此时看来,是她自作聪明,作茧自缚了。

她想回过头去大喊“胭脂泪不在我身上,那把胭脂泪是假的”,她甚至想喊“我就是宁净雪”——她正准备付诸行动,一大片纯净的白色忽然就跳进了她的眼。

荼蘼花!

奔跑的女孩就像被定了身——身前的花,身后的追杀,嘈杂的人影,冰冷的刀锋……一切一切都这么熟悉。时空在此交错,她看到一个浑身是血的小男孩和一群野兽一样疯狂的人搏斗,他对她大喊——快跑!快跑!到有荼蘼花的地方去等我,荼蘼花开,我就会回来!

许言哥哥……

“她在这儿,别让她跑了!”

气势汹汹的喊声喝碎了幻境,没有浑身是血的小男孩,只有劈面而至的刀锋!

宁净雪大惊失色,抽身撤步却被石头绊了一下,摔倒在地,眼看钢刀已至面门,刺骨的寒气迫得她脑中一片空白——

蓦然,惨呼声接连响起,接着,就是钢刀纷纷坠地的声音。

宁净雪惊愕得忘了反应,只是傻愣愣地看着刚刚还凶神恶煞的大汉纷纷捂着手腕惨号,然后,一朵染血的荼蘼花飘飘摇摇地落到她面前。

“摘叶飞花!”众人惊呼。

谁有这般身手?

所有人都震惊地转过头——那个人,慢慢地从阴影中走来。

一人一马。

傲岸的身形,青色的长衫,墨色的烈马,行走间冷漠肃杀,仿佛来自地狱的使者,带着死亡的气息一步步逼近。

人,不说话;马,竟也不发出半点声响。一人一马,奇异地拥有同样冷漠锋利的眼神。

伤到的,没伤到的,都在轻轻颤抖——刃如霜雪的刀光竟盖不住一人一马比夜更黑的黑色。而比这更让人惊惧的,是那个人的眼睛。完全不同于宁净雪的虚张声势,那个人的眼中有渗透到骨子里的阴郁与死亡,仿佛来自地狱,带着吞噬一切、毁灭一切的力量。

他在众人面前立定,轻轻开口,声音低沉沙哑:“走,否则——死!”

一干人恍若再世为人,争先恐后地仓惶逃离。

宁净雪的世界忽然就安静下来,只有白色的荼蘼随风摇曳。

“许言哥哥,你是许言哥哥,你是许言哥哥!”

她先是梦呓般地低喃,然后疯了似的起身,跌跌撞撞地冲向青衣人。

她方才跌倒显然是伤了脚,此时一瘸一拐的,但她却全然不觉,眼中只有那个在风中立定的人。

她哭,她笑,她扑到那个人怀里,“许言哥哥,你回来了,你终于回来了。”

但是那个人却冷漠地推开她,无视她的错愕与站立不稳的痛楚,“你认错人了。”

“许言哥哥,我是雪儿,你怎么了……”

她不相信,她的许言哥哥不会这样推开她。她再上前,他错身,皱眉,遥远陌生的眼神让她的心忽然就空了。

“我不认识什么雪儿,请让开。”

他声音很低,听在她耳中却嗡嗡作响,震得她有些眩晕。

他不认识她!他说,他不认识她!

她恍惚地让路,看那一人一马与她擦身而过,然后,那比夜更黑的黑色就在眼底弥漫开来,铺天盖地。

她最后的意识是她跌进一个人的怀里,那是她的许言哥哥。

宁净雪知道自己在做梦,黑色的梦。

梦中有凌乱的脚步,嘈杂的人声,一闪而没的火把,构成一个魔域般的恐怖的世界。如果她不小心掉进了那个世界,一定会被那些披着人皮的怪兽吞进肚子里,连骨头都不会剩下。

这样想着,她便开始发抖,想停都停不下来,像筛筛子。

“雪儿,别怕,他们找不到这里。”

黑暗中,一只小手伸过来,拉住她——她的手更小。是了,她只有八岁啊,那只手的主人,也不过才十二岁。

十二岁的小男孩与八岁的小女孩偎依在一起,一起在这个魔域般的世界里,相依为命。

“许言哥哥,那些怪兽……还在外面吗?”

她叫那些人怪兽。她不明白,那些平日看起来和蔼可亲、被她称过叔叔伯伯的人,怎么突然都换了嘴脸,用恶狠狠的眼光看她,还想把她抓起来,似乎想把她吃掉?

她太小了,她不明白什么叫二子夺嫡,什么叫党同伐异,她不知道她的父亲正处在权力纷争最危险的漩涡中心。胜,则一步登天;败,则万劫不复。

她什么都不知道,只知道躲在这狭窄的石缝中,贴着冰冷的石壁,很冷、很饿、很怕。

“雪儿别怕,他们找不到我们,放心吧。这石缝很窄,大人根本不会注意到,而且我用茅草挡住洞口,很安全的。”

他比她大不了多少,却像个真正的男子汉,勇敢坚定,成为她黑色梦境中唯一的守护神。

“许言哥哥,我饿。”

黑暗中,有沙沙的声音传来,不多时,她的手里被塞进一个东西。她直觉地想往嘴里塞,但被许言拦住,“不能吃,是花,荼蘼花。”

荼蘼花?

她惊讶地看着手心,正好一道亮光闪过。这每次都让她心惊肉跳的火光,头一次给她带来喜悦——

手心里静静地躺着一朵红色的花,花瓣繁复精致,虽被她方才当作吃的东西握得有些破碎变形,红色的汁水染了满手,但仍依稀美丽着。

“好漂亮啊,还是红色的……”

“雪儿喜欢吗?”

“嗯。”

“外面有很多的荼蘼花,都快挤进石缝里了,雪儿在花丛中呢。”

“真的吗?”她一下子雀跃起来。本来,在她小小的脑袋里,周围都是冰冷、阴森的石头,还有数不清的怪兽张着嘴,准备一口把她吞下去——原来,不是的。伴在她周围的,还有这么漂亮的花。阴森的石缝似乎一下子温暖了,明亮了,小小的身子不再抖个不停。

只是,当时躲进来的时候,她怎么没发现呢……一定是太害怕了,才没注意这么漂亮的花。

“当然是真的。”男孩儿加重语气,“可惜这石头缝太窄了,不然,我就让你换过来看看。”

她失望地“哦”了一声,忽然很羡慕男孩的位置,早知道,方才就应该让许言哥哥先躲进来,她藏在洞口就好了。不过,她马上有了主意。

“许言哥哥,你看到了什么,讲给我听听。”

“我看到……大片大片的荼蘼花,在月光下轻轻舞动……”

“像红色的海洋是吗?”

“……是的,像红色的海洋,也像天边的火烧云。”

“那一定很美……还有吗?”

“还有……弯弯的小河,清清的河水,波光粼粼,像水面上有无数的宝石。”

“弯弯的小河?像月亮一样弯弯的吗?”

“……是的。”

男孩的声音像施了魔法,低声的描述变成神奇的画卷在她面前展开。那是一个静谧的、美丽的、祥和的世界,没有怪兽,没有黑暗,没有恐惧。她在那个世界里飞,像个快乐的精灵……

“许言哥哥,我是在做梦吗?”

是的,是梦。生命中最黑暗的夜晚,那个男孩子给她编织的一生中最绮丽的梦。

在那个梦境里,有红色的海洋似的的荼蘼花,有弯弯的月亮似的河水,水面洒满宝石……她在他给她编织的梦里飞,然而那梦忽然就碎了——男孩儿再聪明,也毕竟只是个十二岁的小孩儿,怎么比得过那些狡猾又恶毒的怪兽呢?

那个伪装得并不算高明的石缝终于被发现了,那是怎样的惊惧绝望啊?她看到男孩儿像个疯狂的小兽和那些恶狠狠的人撕咬、搏斗,满脸的血,只冲她大喊:“跑啊,笨蛋,快跑啊!”

她吓傻了,呆在原地,只是哭喊着他的名字。

“笨蛋!”男孩的声音都喊得嘶哑了,“到有荼蘼花的地方去等我,荼蘼花开的时候,我就会回来……”

荼蘼花!

她紧握着手中的花,终于转身跑了。

她真是幸运,碰到了父亲派来寻找她的军队,而那些妄图以她做人质胁迫她父亲的人全部死无葬身之地了。

她安全了,可是,许言哥哥呢?

父亲派了一个营的兵力在他们分开的山里搜了好几遍,然而除了血迹,什么也没有发现。

他们都说他被那些坏人杀了,被怪兽吃了,可是她不信,漫山遍野地找荼蘼花,因为许言哥哥说过让她在有荼蘼花的地方等他,他会来找她。

他说会来,就一定会来。

可是,许言哥哥,那像火烧云似的荼蘼花在哪呢?那像月亮一样弯弯的河水在哪呢?为什么你向我描绘的,我都看不到?

我看到的,就只有阴森冰冷的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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