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俩闯的祸何止这个?”
灵珑在一旁十分气愤,她挽着璧师父的胳膊,狠狠地瞟了闯祸的两妖精,“今日是师父闭关的紧要时刻,却为了你们俩的事强行出关。这笔账该怎么算?”
璧师父的身体十分虚弱,常年累月地闭关休养。而每每闭关,灵珑和二师父也都在密室里辅助护法。闭关期间,不得惊挠,否则后患无穷。
此时,玥柔和青青那两货被灵珑瞪得垂下了脑袋。灵珑素来很少生气。若她真的生气动起手来,这两货加起来都不是她的对手。所以两妖精全都噤了声。
“咳咳咳……”
璧师父用着手帕遮住嘴巴,一阵剧烈地咳嗽,白玉般的脸上竟然罕见得现出了一抹血色。
“师父,你不要紧吧。”灵珑担心地问。
“无碍!”璧师父拍了拍灵珑的手臂,又见二师父母女还跪在地上诚心认罪道歉,心也是软的,“你们起来吧。”
二师父母女颤巍巍地起了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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璧师父又咳嗽了几声,转头看向青青:“青青,你有什么要说的吗。”那语气,似乎是要青青自悔错误。
青青肉包子般的狐狸脸一脸的诚惶诚恐,“师父,弟子与玥柔师姐只是在切磋修为,不想动静大了些,惊扰了师父,望师父恕罪。”这死狐狸精,狡滑得很。
“你们俩几百年的师姐妹了,从未如此大动干戈。如今为了一块鲜花饼,两人把烟雾森林都给毁了,却还在这里狡辩。”璧师父瞪了她一眼,脸色更加血红了,好似被气着了。
见师父知道原委,青青不敢吱声了,继续耷拉着脑袋,装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
“你俩修行至今,已然辟谷,不吃不喝断了人间烟火也不会饿死。那鲜花饼就真那么好吃,非得打得这么凶来抢着吃?!”璧师父又问。
青青没敢吭声。倒是玥柔舔了舔嘴巴,小声地回了一句:“回禀师父,那鲜花饼确实好吃极了。”
璧师父摇了摇头,叫了一声,“阿梧!”
阿梧赶紧扫了扫脸上的灰土,理了理衣服,站了出来,同玥柔和青青一并跪在师父面前,叫了一声“师父!”
“阿梧,你有什么要说的吗?”璧师父转过头来问阿梧。
“师父,我是受害者啊!你看她们俩打架把我害的!”璧师父这话问得蹊跷,阿梧孩子气地掀起自己的衣袖,给她看手上的伤痕,并继续告状:“你可要好好惩罚她们呀!”
“鲜花饼是你做的?”璧师父问。
“是弟子做的。”阿梧点头承认。
可不是阿梧做的么。入了山谷快两月了,每日学着妖精们汲取天地灵气,饿得肚皮贴后背。眼看饿得大白天都可以看见星星了,看山谷中各色鲜花开得极好,于是摘了一些,又采了些野生蜂蜜,做了些鲜花饼。哪晓得玥柔和青青那两妖精循着香味不请自来,先是霸道地抢,然后就打了起来。
阿梧哭诉着原委,声音极其凄惨,眼泪与鼻涕齐飞,又是晒伤口举证又是满嘴喊疼。所做一切,就是要师父狠狠惩罚那两妖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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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璧师父听了后,眉头皱得紧紧的,扭过头问二师父,“浅玙,你说,要给予什么惩罚?”浅玙是二师父的名字。
“夫人,凡我妖族,闯此大祸,当受五百闪云鞭之刑!”二师父躬身低头,如实答道。
闪云鞭乃是璧师父赠给二师父的法器,就是那个拂尘。以雷电为鞭,一鞭下去,开山劈石,断水开河,自不在话下。
“阿娘,不要啊!人家会破相的呀!”玥柔没想到她阿娘真的会惩罚她,立即哭丧着脸抱着她娘的大腿苦苦哀求。五百闪云鞭,“哈巴儿狗”绝对变成“癞皮狗”了。这只爱臭美的雪狼精如何受得了!
“二师父,不要啊!”青青也忍不住哀求起来。五百年前,她尝过几鞭闪云鞭的滋味,打得她皮开肉绽,魂魄飞天,周身丑陋的伤疤,求了灵珑才给治好。都说她胖成个球样,那段日子,玥柔总是嘲笑她胖成个斑纹球。所以,这一辈子,再也不想尝试一次了。
两妖哀嚎着求情,二师父却苦着一张脸,全身僵立在哪里,一动不动。
“璧师父,璧师父,不要啊,求求你,不要啊。”俩人见二师父没有反应,于是又去嗷嗷哀求璧师父。
璧师父虽然于心不忍,但还是别过脸去没有吭声。妖有妖规,闯了如此大祸,断不可能不做处罚。
两只妖精见状,知是今日这祸闯大发了,这顿鞭子非挨不可了。随即露出绝望的神情。
二师父叹了一口气,苦着脸端出了佛尘。口中一阵念念有词后,佛尘雪白的纤丝暴长开来,长成了三四丈之长。那鞭身有如无数条细长白蛇在地上窜来荡去,鞭身上还“吱吱“地冒着闪电。
二师父突然一挥手,朝着附近一块石头挥鞭而去。
那一人多高的大石头,“轰然“一声暴裂开来,烟尘四起,碎屑飞溅。一鞭下去,整块大石头荡然无存,连着地底下也被挥砍出了一条丈余深坑。
“啊!吓死人了!”
这暴烈场面,吓得阿梧惊叫着从地上跳了起来,躲到了璧师父身后。
她没想到闪云鞭这么厉害!
二师父握着闪云鞭,一步一步走近玥柔和青青。那两货战战兢兢,瑟瑟缩缩,身上的毛抖得一浪接着一浪,就像待宰的牲口一般。场面颇有些悽惨瘆人。
二师闭上眼睛,后脚发力,抬鞭,正欲一鞭子挥过去——
“师父,弟子有话要说。”这紧要的关头,阿梧突然高高举起了手,表示有话要说。
众妖们转头,齐刷刷地看向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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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梧跑到璧师父面前重新跪下,抬起头,置众妖们的凶光于不顾,接着道,“师父,她们俩闯下如此大祸,抽几鞭子实在是太便宜她们了。闪云鞭只是伤筋动骨的刑罚,假以时日,容易好了伤疤忘了疼。弟子以为,这并不能让她们深刻地记住教训。弟子这里有一最残酷的惩罚,不知师父可愿听听!”
“哦,你说说,最残酷的惩罚是什么?”璧师父用帕子捂着嘴,点点头,示意她说下去。
“死阿梧,你给师父出什么坏主意?”阿梧正待要开口,玥柔和青青两妖精齐齐吼了起来。她俩认为阿梧此举是挟私报复。闪云鞭已经是不得了的刑罚了。这个人族,却还说是便宜她们!人族,果真都不是什么善茬。
阿梧狠狠地剜了她们两眼,扭头继续对着璧师父道,“弟子认为这世间最残酷的惩罚乃是诛心!”
“诛心?”璧师父不解她是何意。
“是的,诛心。诛心乃是从心而发,断了此人的念想,让他求而不得,日夜倍受煎熬。弟子认为,这个惩罚比什么痛楚都来的刻骨铭心!”
“嗯?”璧师父还是不明白她是何意,“那你说要怎个‘诛心’法?”
阿梧低着头,径直把想法一溜烟地讲了出来,“这场打斗的起因,也就是鲜花饼。弟子以为,可以罚她俩今后再也不能吃鲜花饼,让她俩日日看着鲜花饼心痒难耐,口水直流,活活馋死她们最好!
话刚说完,众妖们一下子愣住了。接着就是安静!一片怪异的安静!
半晌,璧师父紧蹙的眉头松开了,她轻咳了一声,“刚才要死要活要罚她俩的是你,此刻,你又这样一番说辞,难不成是为她俩求情!”
“弟子并不是为她俩求情,弟子只是真的认为,与其动刑不如诛心!”阿梧跪在地上,仰起了头。她脸上虽然还是布满了伤痕灰土,但是目光,却清明澄澈。
“嗯……”璧师父的某根心弦似乎被触动了,她长身玉立,仰头望着天空,迷离的双眼中有些伤感,好似忆起了些前尘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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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时分。
回雁谷最东面有一个大洞,乃师门洞府。洞里被分割成若干个小房间,用来住人。洞外有一间简陋的茅草屋,被当作庖屋。
本来众妖们都已辟谷,是不需要庖屋的。但自从阿梧来了以后,这个庖屋便给拾掇了出来。
此刻,庖屋内的破旧樟木桌旁,坐着一只大白狼和一只绯红的胖狐狸。
正是玥柔和青青。
看她俩身上皮毛油光水滑的,也知道璧师父最终选用了“诛心”的方法来惩罚她们!
怎么个“诛心”法——让她俩看阿梧吃鲜花饼。
阿梧回到洞府后把自己好好拾掇了一番,洗了澡,又给伤口上了药。此时正坐在樟木桌的另一边吃鲜花饼。
这边阿梧大口大口地吞咽着鲜花饼。
那边两只野兽大口大口地吞咽着口水!
阿梧真不太适应坐在一只狼和一只狐狸对面吃东西,场面颇有点瘆人。两只野兽两眼冒光地盯着一个小姑娘吃东西,呲牙咧嘴,口水直淌,知道的,只道她们在馋鲜花饼。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们在馋阿梧呢。
况且她俩还老掉毛,飘得饭桌上到处都是!大夏天的,阿猫阿狗躺着都脱毛,何况这两只打了一场大战的妖精。
“你们俩为何不化作人形?“化成人形就不会掉那么多毛了,阿梧咽下一口鲜花饼问那两妖精。
两妖皆不好意思。
“世间的女子,都是要穿了衣服才能出去见人的。”
又一脸害羞。
“这次打斗,我俩的衣服不知道被弄到哪去了,没衣服穿了。”
阿梧白了她俩一眼,“咔嘭”一声,咬了一口鲜花饼。烟雾森林被毁成那样,她们衣服的下场可想而知。
遂又叹了一口气。
这些妖怪,修仙修仙,修了几百上千年,竟然连件新衣服都修不来!
修仙有个毛用!
……
师门洞府,璧师父屋内。
临窗简陋的原木桌子上,一柱安神香轻烟袅袅。
咳咳咳……
旁边的木床上躺着脸色苍白的璧师父,她用粗布帕子捂着嘴一阵猛烈的咳嗽,忽而,拿开手帕一看,帕子上赫然一团暗红的血渍。
原本坐在床边端着碗喂药的二师父看到后,把药碗往桌上一放,一脸自责地跪在地上。
“夫人,都是我们害了你,若不是今日害得你强行破关,你的病情也不会这么严重!”
“万物皆有缘法,有因必有果。算了!咳咳咳……”璧师父又呕出了一口鲜血。她用帕子擦了擦血渍,突然想起了什么,道,“今日这场动静,恐怕会惊动到大乘山。明日,本尊送你出结界,你下山去打听打听消息!”
“是,夫人!”二师父欣然领命。
“如有必要,去大乘山走一趟也可!”
“是,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