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
器灵宗,议事殿。
十余道身影坐在殿内,像是在商议着什么。
“这东西真是小渊提出来的?”
上首位置,宗主夫人将一枚接近三寸长的箭头放在手心,有些疲倦地问道。
“不错,正是姑爷的想法。”屠洪峰起身行礼道,“这枚箭头是姑爷昨日做出来的,又经过了几次改进,成本比普通玄钢箭头低了三分之一,杀伤力却比普通的玄钢箭头大上不少。”
“这孩子到是心思灵巧,玄钢箭头生产历史悠久,他竟然能做出这种改进。”
宗主夫人眼中流露出几分意外之色,更多的却是一种欣赏,她在炼器之道上造诣极高,自然能看出这枚玄钢箭头的奥妙来。
玄钢破体,利用修士肉身的压力,令箭头在体内破碎,除了造成一定的杀伤之外,玄钢碎块蕴含的庚金之气还会阻塞法力运转。
以寻常灵海境修士的体魄,只要被此箭头射中,几遍不致死,也会当场丧失战斗力。
“只是此箭头为何要叫做‘达姆箭’?”宗主夫人不解道。
“姑爷说这是他随便取的。”屠洪峰回答道。
“罢了,就用这个名吧。”宗主夫人笑了笑,原本疲倦的脸上又多了一分神采,“这孩子虽然修为不高,性子也不够圆滑,但在炼器之道上却有些天分。”
“宗主夫人所言极是,姑爷只是缺乏历练罢了,多给他一些时间,假以时日,姑爷定成大器。”屠洪峰适时地配合宗主夫人。
两人又对唐起渊进行了一番褒奖,下面十多名长老一头雾水,不知道这二人究竟想干什么。
足足过了十分钟,终于有人忍不住了,一名头发花白的老者站起,向宗主夫人行了一礼,而后开口道:
“屠长老,你调动长老令,上请宗主夫人召集我等前来,不会只是为了区区玄钢箭头之事吧?”
老者身材魁梧,足有两米多高,身上的长老袍都不能掩盖他健硕的肌肉,说话声音雄厚,自上而下俯视着屠洪峰。
“高长老稍安勿躁。”屠洪峰看着眼前这名“黑塔般的老汉”,嘴角有些抽搐。
此人名叫高宏,是器灵宗刑堂长老,性格暴烈,铁面无情。曾孤身一人,把一名叛宗的炼器师连同几名前来助战的敌人活活打死,凶名远扬。
“玄钢箭头自然只是小事,只不过昨天我与姑爷交流了很长时间,姑爷的一些见解,对器灵宗的发展却是大有好处。”屠洪峰不紧不慢道。
“还请屠长老解释。”高宏皱起眉头。
“姑爷是第一次见到玄钢这种材料,我曾问过他,为何如此笃定半个玄钢箭头就可以破入傀儡体内。
姑爷的解释是,工艺在进步。
玄钢箭头不知诞生了多少年,但标准仍然是和当年一样,其形状、规格与大小并未有什么改变。
也就是说,我们现在造出的玄钢箭头,从表面上看,与古时候的玄钢箭头并无区别。
但炼器之道却是一直在进步着,玄钢箭头被创造出来的时候,只是凡人对抗低境界修士的武器,而现在却是由我们修士来打造,其威力自然大大提高。”
高宏听得直皱眉头,他能听懂什么意思,但他觉得,这屠洪峰温吞吞的性子实在不讨喜。
你要讲你就抓紧时间说重点,弄半天不还是玄钢箭头吗?你咋不从开天辟地的时候讲起呢?!
水,水!实在是太水了!
“咳咳,高长老莫急,我这也是为了讲清楚一些嘛!”屠洪峰清了清嗓子,不着痕迹地又水了一句。
“工艺进步的结果就是,玄钢含量提升,箭头质量与锋利也在不断提升着,能够造成的伤害也越来越高。
但是,修士的体魄并没有变化。
灵海境修士的身体强度仍然是灵海境,玄钢箭头仍然能射穿灵海境修士的身体。
只不过由入体四寸,变成了入体五寸而已,除非差一寸就到要害,否则对于修士而言,这种程度的伤害并没有区别。”
殿中几名炼器出身的长老纷纷点头,他们在炼器时也遇到过类似的问题。
拿牛刀杀鸡和拿杀猪刀杀鸡,对于鸡·而言,还真没什么区别。
“多年来,我们炼器宗虽有创新,但很多时候还是在前人的路上走着,复制着古人的创造,然而古人的标准,未必适合现在的技艺。”
屠洪峰眼中闪过一丝精芒,他终于要讲到重点了。
“我和姑爷讨论过后认为,器灵宗目前生产的法兵,其质量都远远超过了当年定下的标准,从质量的角度来说,供过于求了。”
底下的长老听得一愣一愣的,炼器追求完美,反而成了供过于求?!
“姑爷表示,这些成本全部都可以省下来。”屠洪峰回想起自家姑爷的奸商嘴脸,怎么也不能把他和器灵宗的女婿联系起来。
屠洪峰顿了片刻,见底下的长老并没有什么激烈的反应,又试探着说道:“姑爷的意思是,造质量这么好的东西,用都用不坏,咱器灵宗还怎么挣钱……”
“简直胡闹!”
“混账!他这是侮辱炼器!”
“逆徒,逆徒啊!!!”
此言一出,大殿内顿时炸开了锅,场中的老汉和老妪个个修为深厚,说话声跟狮子吼似的,震得屠洪峰气血一阵翻腾。
器灵宗的这些老头老太太,早就把炼器之道当做自己生命的一部分,每个人都以炼制出完美法兵为荣。
对于自己炼制出的法兵,这些人要求之高,简直到了吹毛求疵的地步。
现在听人说要求他们偷工减料,降低质量,这不是让他们自砸招牌吗?!
“肃静!”
宗主夫人杏眉倒竖,一股凌厉的气机爆发,将场中众人镇压下来。
殿内长老相互看看对方,自忖自己身居高位,方才的反应似乎有失体统,于是也都正了正脸色,纷纷安静下来。
屠洪峰无奈,众长老之中,他虽然天赋最好,可修为也是最低,资历最浅,说话实在没什么分量。
大殿内的长老们地位极高,他们代表了器灵宗最顶尖的炼器力量,倘若没了这些人,整个器灵宗的实力便要下滑一大半。
“众长老稍安勿躁,让屠长老把话说完。”宗主夫人开口,看了屠洪峰一眼。
屠洪峰点头:“我也是一名炼器师,对于各位前辈的心情,我十分理解,不过姑爷并非是让大家偷工减料,还请各位前辈不要误会。
姑爷的意思是,我们器灵宗的法兵生产,可以分为两个部分。
一部分寻常法兵,比如制式道剑、制式长弓等物,控制成本,将它们的威力保持在应有的范围内即可。
而另一部分高端法兵,也就是专门为高境界修士打造的法兵,则是由各位炼器宗师打造,做到精益求精。”
众长老闻言平静下来,既然不砸自己的招牌,一切就好商量,至于低端法兵,自然由小辈们负责。
“屠长老,削减这些制式法兵的威力,会不会对器灵宗的声誉造成影响?”
开口的是一名老妪,看起来有六七十岁,身穿一件暗金色的长袍,掌管器灵宗灵石流通,负责宗门经营事务。
毕竟不是每个宗门都能在自家后山挖出灵石矿脉来,器灵宗虽有矿场,但炼器才是本职行当。
“钱长老不必担心,姑爷已经把此事考虑在内。”屠洪峰自信道,“在整个玄域的炼器宗门中,咱们器灵宗的炼器工艺是最精湛的,法兵质量一直在他们之上。
而且,一些调整幅度较大的法兵,其侧重点主要体现在使用寿命上,在法兵刚性和威力方面并没有太大变化。”
“使用寿命……”钱长老若有所思。
“对于低境界修士,也就是灵海、神桥、元府这三个境界的修士,我们并不需要给他们打造太过耐用的法兵。”屠洪峰闻言道。
“这三个境界的修士,平均下来,每三两年就能突破一个大境界,也就是说,他们的法兵平均三两年就要换一次。
而我们器灵宗出产的法兵,使用年限都在十年以上,但哪个元府境修士会用灵海境法兵?
倒不如我们把法兵价格放低一点,使用寿命缩短一点,也省的遇上‘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情况。”
屠洪峰说得头头是道,一众长老深以为然,至于那些高端耐用的法兵,自然是给高境界修士准备的,那些修士常常几十上百年才能突破一个境界,法兵的质量当然要越高越好。
众长老交流起来,最后终于统一了意见——按照姑爷的想法办!
从今天开始,玄域修士们的好货时代,一去不复返了。
“屠长老,这件事你做得很不错,给你和小渊记上一功,待宗主出关后,统一进行奖赏。”宗主夫人点了点头,不着痕迹地朝屏风的方向看了一眼。
“对了,你还有什么事儿吗?”宗主夫人一本正经。
“有!”
屠洪峰再行一礼:“经过昨日的交流,在下发现,姑爷虽然修为不高,却在器道上有极强的天赋。因此在下斗胆建议,请姑爷进入器堂修行深造!”
此言一出,所有长老都愣在那里,他们实在没想到屠洪峰竟然会提出这件事儿来。
器堂,乃是器灵宗最重要的部门,修行与炼器资源极为丰厚,也是所有器灵宗弟子都向往的地方。
但同样的,成为器堂弟子也极为艰难,每一名器堂弟子都是精英中的精英。外门弟子要先成为内门见习,见习弟子要成为内门弟子,内门弟子经过层层选拔,才能拜入器堂。
而唐起渊,嫁……进入器灵宗三天不到,整一编外人员,直接就进入器堂,跨度之大,可想而知。
“屠洪峰,你要为你自己的话负责!”宗主夫人面色严肃,“不能因为小渊是我的女婿就这样照顾他!”
“回宗主夫人,在下绝无此意。”屠洪峰大义凛然,“姑爷大才,推荐姑爷进入器堂,乃是为了宗门前途!”
“嗯。”宗主夫人严肃地点头,“只是我器灵宗宗规森严,小渊虽有天分,又是我女婿,此事却也不能让我一人决断。”
说罢,宗主夫人又转向众人:“关于唐起渊进入器堂之事,诸位长老意下如何?当然,诸位各抒己见,不要因为他是我女婿就偏心于他。”
众长老:“……”
你一口一个“我女婿”,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还让我们怎么选?
众长老看向宗主夫人,后者的脸上就差没写着“让他进”几个大字了。
“老朽同意。”
一道声音响起,众长老纷纷附和起来,于是唐起渊跳级进入器堂之事,全票通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