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婿拜入器灵宗，学习炼器的那一天起，到现在已经一个多月了，这一个月里，从认识炼器到学会炼器，小婿心里也产生了一些想法。”
唐起渊神情庄重认真，朝宗主夫人行了一礼：“只是不知当讲不当讲。”
他知道，从现在起，他要讨论的问题，已经不拘泥于普及教育了。
如果这件事得到解决，普及教育的问题也会迎刃而解。
“但说无妨，你是青璃的夫婿，这屋里又没有外人，有话直说便是。”宗主夫人不以为意道。
“确实没外人……”唐起渊在心里嘀咕一句，拿眼睛瞟了瞟不远处的屏风。
“我觉得，炼器不应该只属于修士。”唐起渊语气平淡，却让人感觉他是用尽了最大的勇气。
此言一出，周围突然安静下来，柳青璃一下子愣住，红润小口张开，刚好将她手中剥好的葡萄放进去。
宗主夫人的眼神凌厉起来，直视唐起渊：“你说什么？！”
唐起渊避开岳母大人锋利的目光，低头不去看她：“我的意思是，凡人工匠也可以炼器。”
“也幸好此地没有外人，这句话若是被华长老听到，只怕要告你个大逆不道之罪，逼你在开山祖师塑像面前跪上三天。”宗主夫人幽幽道。
柳青璃有些紧张地看了宗主夫人一眼，宗主夫人哑然，拍了拍女儿的手，示意她安心。
“你半路出家，对炼器界的规矩不甚了解，对于大部分炼器师而言，炼器是他们毕生的信仰，不允许任何人冒犯。”宗主夫人顿了顿，“方才你说的那句话，便是将炼器视作凡人打铁一般，这对炼器师而言是一种莫大的侮辱。”
屏风背面，一张藤椅之上，器灵宗宗主柳殿华听着自家女婿的话，脸黑得跟锅底似的。
但他现在又不能现身，只能将这股郁气憋在心里，实在憋不住了，他隔着屏风瞪了唐起渊一眼。
所谓仙凡有别，在道衍世界，凡人可以炼器，就像凡武帝国中平民百姓可以自称为“朕”一样，是一种僭越与大不敬。
唐起渊知道“仙凡有别”是炼器界流传千百世的传统，他理解这种观念的诞生，但不打算接受。
这种观念，开始是出于凡人没有实力炼制高阶法兵的考虑，但演化到后来，便成了对知识的垄断。
但是凡人真的不能炼制任何法兵吗？
刘村村长刘长隆，灵海一重天修为，给他一座炼器炉，借助地热，他同样可以打造出一把低阶刀剑来。
知识不被任何人独占，你能学，我也能学。
就像皇帝一样，你坐得，我也坐得。
“小婿斗胆请教岳母大人，依岳母大人之见，咱们器灵宗领地内的百姓，有什么作用呢？”唐起渊没有直接表述自己的看法，而是问了一个问题。
“器灵宗庇护治下百姓，免受天灾及毒蛇猛兽，对行凶伤人者予以处罚。而百姓则要缴纳赋税，耕种者缴纳田税，从商者缴纳商税，便是如此。”宗主夫人不假思索道。
唐起渊点头，他并没有觉得此举不妥，只是认为赋税收得重一些罢了。
与前世地球不同，这里土地广袤，但人口并不稠密，很多地区都是一片大荒，只有植物疯长和凶兽横行。
为了抵御凶兽侵袭，器灵宗每年都有弟子战死，但安全区域内的村庄，却很少有遭到破坏的。
唐起渊开口道：“数日前，我曾经向钱堂堂主讨要过账本，从账面上看，器灵宗每年收入主要分为四个部分。
一是赋税收入，二是出售法兵的进项，三是矿场收入，四是归附势力如小型家族、小型宗门的进贡分成。
这四项收入中，能给宗门带来最多收益的，就是这赋税了。”
“不错。”宗主夫人点头，“普通粮食虽然价值不高，每千斤粮食才能浓缩成一枚辟谷丹，但我器灵宗领地广阔，积少成多，赋税进项反而是最大的了。”
“但是岳母大人有没有想过成本问题？”唐起渊问道。
宗主夫人迟疑片刻，摇了摇头。
“一户四口之家，除去口粮和一些损耗，每年大概能够上缴两万六千斤粮食，合二十六枚辟谷丹。”唐起渊算起账来。
“以刘庄为例，一百三十八户人家，大概可以获得三千五百多枚辟谷丹，每十枚辟谷丹，可以换得一枚下品灵石，也就是说，刘庄一年可以贡献三百五十余枚下品灵石。”
对于这种仙凡差距极大的断层式货币体系，唐起渊没有丝毫诧异，《修真货币学》中讲得很清楚——“修真文明的货币体系与交换是畸形的，并自有其独特的调节方式”。
“我来器灵宗不久，便看到宗门做成了一笔生意，仅玄钢箭头，便盈利了十二万枚下品灵石，足以抵得上三百多个村庄的进项。”唐起渊眼中流露出精芒。
“但这种生意并不常有，去年一整年，我们也只接到了十五单。”宗主夫人摇头，“而且工期很紧，十万玄钢箭头要铸造一个月才能完成。”
“但是与庄稼种植相比，玄钢箭头性价比非常高。”唐起渊道，“只要一百名弟子，负责浇铸融化的玄钢，一个月就能获利六万下品灵石。
而且，启动炼钢炉时，用的是器灵宗的地脉之力，勾动地火进行熔铸。我曾经计算过，如果不加入灵石，单纯使用地火的话，虽然熔炼速度慢上不少，但同样可以达到效果。”
“你的意思是，用大量凡人工匠取代修士，在不动用灵力的情况下，让他们使用地火进行熔铸？”
“不错。”唐起渊道，“不使用灵石和阵法，哪怕熔铸速度慢上十倍，我们也可以用十倍人力弥补，依然大有赚头。”
宗主夫人点了点头，她略一计算，就知道唐起源说的不错。一千人去务农，一年能提供七百枚灵石，但若是去加工玄钢箭头，一月就能收入六万灵石。
见宗主夫人意动，唐起渊心中笃定起来，他已经有把握说服宗主夫人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