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求凰不由得握紧了火啼剑，他此刻的心中只有震撼。刚才在大雁背上并未仔细注视着洛飞羽的眼睛，并未在意，而此刻当他仔细凝视洛飞羽的双眼时，眼睛却感到一阵刺痛。
这种感觉，就像与一柄极其锋利的剑在对视着，剑意如绞般割裂着他的眼神经。
淬血剑瞳。
柳求凰虽年仅二十五岁，但是他却对江湖上所有功法的了解都达到了耳熟能详的地步，自然也就听说过淬血剑瞳。
当然，也只是听说而已。
相传，这个招式是段露白从某不知名的门派遗址里翻箱倒柜刮出来的。而这个门派，恰恰就是因这淬血剑瞳而走向衰亡，乃至满门全灭。
导致他们满门被灭的并不是他们在江湖上所积累下来的恩怨纠葛，而是在掌门人得到淬血剑瞳的秘籍后，令全门人修炼。不知是哪个步骤出了差错，还是体质问题，全门上下修炼后不久，眼珠爆血，经脉阻滞。无一例外，都在痛苦中死去了。
而洛飞羽此刻瞳色似血，目光如剑，全身上下没有一处有着不适之感，并且给人感觉不像是对此招式初窥门径的样子。
至于洛飞羽为何能够修炼这淬血剑瞳，柳求凰不敢去想，也更不想问。
倒也不是柳求凰没有兴趣，他可是个武痴，对于自己没能了解透彻的功法，自然也想好好探究一番。可现在，洛飞羽身上无一不展现出来，他那盛气凌人的杀意。
柳求凰心中骂道：“可真是活见鬼了，还是第一次见到，杀意如此盛的少年。”
若是洛飞羽知晓了柳求凰心中的想法，那么肯定会嘲笑他见识短浅。因为他在数月前，就在小城见识过一个拿着铃铛、从地狱中归来的索命恶鬼……在那个人面前，自己现在自然是算不得什么的。
但无论如何，他既然这么说了，那就来一场真真正正的论剑，搭上楼兰的名声。
洛飞羽缓缓抬起了断剑，红色剑光徒涨。
姑苏城中，通天画舫外。
任韶华已走出画舫百米远，直行至一条河边。
河水潺潺流过，清澈得可以看见水中的鱼，甚至在石缝里嬉戏的虾儿。
他蹲下了身，想要捧一捧水来洁面，可就在他将手伸进去的那一刻，一支枫叶自上游缓缓飘来，抵在他的指缝间。
任韶华朝上游方向看了过去。
这时，柳逐愿已站在了任韶华的后边，她看向了枫叶，在短暂的诧异后，也同样朝着上游看去。
任韶华已察觉到柳逐愿在身后，便问道：“这条河的上游，是什么？”
柳逐愿道：“也是一条河。”
“何名？”
“半袖河。”
忽然，一阵钟声响彻了整个姑苏城，有不少女子已走出了家门，来到河边捣衣洗菜。
紧接着，天边飞过了慌忙逃窜的雁群。
任韶华欣慰一笑：“还挺快。”
柳逐愿眼睛微眯，看着雁群，神色欲发欲严肃了起来：“没想到，他竟然能走到那里。”
任韶华略微有些不满，半开玩笑道：“怎么了？竟然，你竟然说‘竟然’，他凭实力走到那里怎么了，就问你怎么了？”
柳逐愿白了任韶华一眼，沉重道：“其实，这次挑战的顺序并不是按照七剑的实力排名来列的，母亲这样做也不是没有道理。”
任韶华脸色也变得沉重了起来：“怎么说？”
柳逐愿脸色有些苍白：“前面两个其实只要找到了应对的方法，并非不可战胜。而第三个是渔剑仙，一般来说没有人能通过第三关才是。”
任韶华笑道：“你不该用‘一般’来评断他。”
不知为何，听了任韶华这话，柳逐愿脸上顿时有些不悦，但她还是说道：“可他还是过了渔剑仙那一关，而渔剑仙这一关的后两关，若是一招不慎，足以判下生死。”
“……什么！？”任韶华脸色大变，赶忙站了起来：“渔剑仙前辈后面两关，分别是谁守关？”
柳逐愿毫不犹豫，脱口道：“柳求凰和林客心。”
“柳求凰……林客心……”任韶华口中重复着这两个名字，他也没有想到会是他们两个。任韶华原本的潇洒不羁荡然无存，脸色阴沉，仿佛心胸上浮着一层厚厚的阴云。
柳逐愿闭上了眼睛，痛苦地摇了摇头，道：“论剑将已经开始了，他，已无退路。”
任韶华拉住了柳逐愿的手，向城门外跑去。
柳逐愿错愕地看着他的背影，有些不知所措，木然地问道：“你这是要去哪？”
任韶华头也不回：“寒山寺。”
寒山寺钟塔。
柳渔歌刚刚敲罢一钟，看向寺楼上的屋檐。
屋檐上已站了两人，手中都握着剑，剑意盛涨。
但他目光更多还是看在那个执着断剑，身着白衣的少年人身上。
不知为何，他看着这个少年时，就好像看到了三四十年前，那一绒鹤羽长衣，脚踏云端的段露白。
柳渔歌长叹一声，嘘唏道：“岁月催人老，但，总归有人是年少。段小子啊，你难道就没想过，将如此重任托付给这个少年，会不会太轻浮了些？现在，就让我看看被你选中的这个人，究竟有何能耐吧……”
二人已互相试探过一剑，不分高下。
试探完毕后，柳求凰手中的火啼剑已绽放出绚丽的火花，在黎明破晓时刻，如一朵正在绽放的花朵。
火啼剑虽不在十大名剑之列，但也在剑谱榜上极有盛名，它是一把与众不同的剑。它的特别之处在于，剑的本身，就附带一个武学。
而柳求凰此刻使出的招式，乃是火啼剑起手之式，浴火。可令剑沐浴在火焰中，如凤于火山中苏醒来。
洛飞羽见此盛景，道：“火凤啼空山，千花引凰来。你的名字倒是与此剑搭配的很。”
柳求凰揽了一朵剑花，而那附着在剑上的火焰也随着剑锋偏转而下。因为这火花，令他那揽得本不好看的剑花变得绚丽了起来。
半晌，柳求凰道：“看来，你很了解我。”
洛飞羽摇了摇头道：“并不是了解你，而是了解这把剑，然后再借着这把剑，听说了你。”
柳求凰愣了片刻，听出了洛飞羽语中的讥讽之意后，仅是嘴角抽搐了几下，随后突然就笑出声来。
柳求凰道：“很好。既然你这么说，那今日也是我为自己正名的时候了。年轻人，给我看好了！”
柳渔歌听着柳求凰，口中欣慰道：“这才是一个前辈该有的样子啊。”
但就连他不知道，这会是一个毫无保留的“前辈”，在晚辈面前充满了求胜欲望，一步也不容退让的“前辈”。
柳求凰虚舞一剑，在空中划过了无数条重重的火色剑影，紧接着从无数条剑影里的一条的虚掩之下，刺出了一剑。
这一剑带着凤的啼叫，就如同凤从烈焰里千锤百炼之后，挣脱了束缚它数十年的枷锁，有着脱离了枷锁的亢奋，更夹杂着对于枷锁所束缚的不满以及愤怒。
而这个愤怒，正要找人来发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