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自旁白]什么是爱情，爱情是永远不会放弃对方。当你说了后悔的话、深陷泥潭无法走出，他会接受你张不开口的道歉，用力地抓着你的手继续前行；我想即便当你痛苦到想要放弃生命，他也会握着你的手对你呢喃一起做过的蠢事，直到你闭上双眼。
“有时我觉得这就是命运的轮回，当初是我为了康尼甩了雷迪，现在轮到我因为相同的原因被甩了”。说这话时当然有自嘲打趣的味道，但也确是心中所想，当然还有一个念头在说完这句话的时候像雷声已过后的闪电击在我的脑壳中来了个高强度曝光：什么时候轮到他也因为同样的原因被甩。然后立刻清醒，暗骂自己太阴暗。前方黑夜中、路灯下、车道上，等待绿灯通行的车子如同甲壳虫们正提着一闪一烁的小夜灯赶在回家的路上，坐在里面的人又真的有几人是希望快些赶回家，有几人盼望回家的路再远些就好了。
“你怎么知道他已经有女朋友了”，艾丽转过头问我。
“盖世给我看Lucky的照片时，有一张是他和新女朋友的合照”
“你就当他出意外死了，你就不会这么难过了。真的”，我俩互相盯着对方，像喝醉酒看什么都开心一样大笑，然后她接着说“我知道这有点极端，但你想，他死了和离开了都是一样的，你俩都没有任何关系了，但你的生活还是继续。还不如当作他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了，让自己好受些”。
“也有些道理，哈哈”，而在后来在和毛畅聊天时提起这个，她表示这样不好，毕竟两个人曾经爱过，我立刻条件反射的进行辩解说“嗯，我知道，只是个玩笑”。如同雅典娜的光芒大赦了全世界有罪的人，驱散了我内心的不圣洁。
“洪晃的电影里是这样解释命运的，我觉得特别好，反正是解开了我一直对命运的迷惑，对于命运，我一直无法解释清楚，总是在宿命论和努力就能改变之间摇摇晃晃。电影里是这样说的：命这玩意儿，你真的不能抗命，这个命运两个字加在一起来特别有意思。这命呢，你生在什么家庭、什么父母、什么时间，是不能选择的，但这运呢，就掌握在你自己手中，好比命，你可以理解成是一座大房子，它是一座楼、一座平房，是你无法选择的，但内部的装修，就是你的运，你可以装修成很普通，也可以装修成很豪华。所以人不可以不认命，但是人不能不转自己的运（当然，与电影里的原话并不是字字相同，这是经过我的消化道后保留下来的）”。突然想到另外一件事接着说“我突然想到，现实是，有些人的命和运从出生那刻起就已注定了，奴隶的孩子五六岁开始便被差使做事，若奴隶的主人能够时而给点奖赏还被人称为这是小奴隶的福运。这个小奴隶的运怎么改写呢？基本就是定格了”，另外一日，在我和心理咨询师的聊天中，我提到最近的感悟说。
“说得很好，后面提到的小奴隶的确是不公平社会下的牺牲品”，童医生看着我说，紧闭的嘴唇并没有要继续说下去的意思，所以我接着说了些无关紧要的话。
“大学毕业后我就顺势留在长春工作，雷迪算我半个主管，不是我的直接上属，但我在他负责的一个项目里做事，比我大四岁，精瘦的躯干看上去像是有些营养不良，小脸盘上那对薄嘴唇一张一合间能看见两颗如同像里侧开的两扇大门在开到30度角的位置停了下来的门牙，油亮的脑门上装饰着略显稀疏的头发，若是到40岁，怕会有谢顶的风险。与David Hyde Pierce神似（《欢乐一家亲》中的Niles Crane）。有一次中秋节活动结束的晚上，我俩一起去超市买了些零食，他送我回家的时候送给我几包巧克力。就是这几包巧克力牵起了我俩身上的线打成结，后来他跳槽到另一家公司去了上海，三个月后，我还记得那时我拖着一个我从长春地下商场花80块钱买的行李箱，辞掉工作也来了上海。上海是我一直梦寐的城市，我并不了解上海，不知道上海是中国金融中心，上海有两所名校，上海有方言，那块黑色的石碑将我引过去，心里就是知道自己有一天一定要去上海”。我没有给童医生了留说话的时间，紧接着说我的故事。
“那时在他的推荐下，我也进了同一家互联网公司。几个月后他离职跟随以前的老板去了另一家公司，这倒是不重要。有一天，雷迪邀请我春节与他一起回家，说他父母和姐姐都很想见见我。我拒绝了，说过年要东北，所以不能去。没过多久，我就提出了分手，他哭我也哭。但我没有伤心几天，就带着行李箱住进了康尼的家。康尼是我在这家公司认识的，有一段时间是我的直属上级。后来有机会我就主动申请调到了别的部门。现在想觉得很好玩，我想康尼和我分手的时候也是一样的，他没有伤心几天，因为他很快就和别人在一起了”，我露出牙齿笑着，“在他陪我找搬出去住的房子时，我知道他是真的感觉到解脱，那是一个三层的别墅，楼梯没有装修过还是外露的水泥，共有四个房间，出租的是其中的一个小房间，据康尼说这是他们公司一位比他高一级别的hr租的，偶尔加班在这住几晚，所以房间里是一个上下铺的木质单人床，但好处是我可能可以和那位hr交朋友，学点东西。这个房间除了能摆下这张上下铺，剩余的空间只够两个人并肩行走，洗手间与浴室需要与其他两个房间的租客公用。当然，一楼客厅有足够大的空间可以休闲，但你知道那不是我想要表达的意思。在交往5年之后，他对我说这个房子不错，我应该租下来的时候我就明白了这时我只是那个热气球遇到故障时需要扔掉的沙袋，越早扔掉越早获得“我安全了”的解脱和“我要重新开始一段旅程了”的快乐，就连那挪动的脚步都轻盈了。在开车回去的路上，他说“快要到吃蓝莓的季节了，你总是喜欢吃贵的，而且想吃什么就一下吃个够”，这话让我心里暖了一下，他边说边看我，我无法从他的眼神看出什么，刚刚的温暖随即撞上冰山沉没在海底，他已经不是那个会对我说“你想吃什么就买什么，让你吃个够”的他。很快我就搬到了我另外找到的新住处，他把我留在那里的证件送过来的时候带了一个6寸的奶油蛋糕，过几日是我的生日，他没有说“祝你生日快乐”，只是递给我说“你应该喜欢吃”，我俩坐在地板上，各自挖了一口蛋糕吃。我执意要送他到地下车库，他拗不过急的跺脚对我说“你不要这样，好不好”，我点头转身走回去。在几个月前，他将原本放在一起的我们二人的证件找出来重新分开归档，我坐在他身后看着他整理也没有质疑；另外一次我坐在沙发上看电视，他坐在餐桌上处理工作，电视上放的是他选的《大宅门》，正好是相爱的景琦和九红因为白母的反对不得不分开的那段故事，我鄙夷的说“这也太可怜了，两个人的事，干嘛要别人做主”，这时他抬头对我说“这就是生活”，我当时心的温度确实降低了几度，如果有毛毯在身边，我会拿来披上，但立刻安慰自己说“接着看电视吧”，然后便只有电视的声音，具体演的什么我也不记得，我那时在想什么我现在也不记得。再后来某个周末的上午，我央求他陪我去买甜点回来吃，他让我一个人去。这在以前是不会发生的，他是那种会溺爱你的人。我觉得那时我已经觉察到了些什么，但都麻痹自己不去往那方面想，直到最后被他摊牌的时候，我又像一切都完了，一切都这么突然的疯子受到惊吓，可我明明早就知道的”。
康尼站在厨房准备晚餐的食材，我站在一旁看着，他不让我帮忙，说是“你越帮越乱，就等着吃就行，听话，啊，今晚的菜是香炒手撕鸡和香肠炒芹菜”，这两道菜称为后面几年最爱的菜，话语中带着的宠溺的电流通向全身，我口里含着一颗硬糖（后来康尼会调侃我说我那晚带着糖去找他就是想对他图谋不轨，我极力否认，但我想我的确是被一股神秘力量推使着带着自己喜欢吃的糖果去与他分享），站在他背后看着他展示熟练的刀功，小拇指带着一枚白银的戒指，穿着黑色防雨面料的羽绒马甲，牛仔裤，拥抱的时候能闻到领口香水的味道，是我喜欢的木质香调，时间越久味道越好闻，木质调香气中混合着麝香和薰草豆的气味，我是不爱用香水的人，而他的领口却令我贪恋。几年后，我找到一款自己喜欢的小众香水，我想，人如香水，基调从前调开始伴你在世间的浑浊之气中走过一生，前调的汹涌有时让你襟鼻想要拒绝，但开始键已被按下，你无法逃走；中调的挣扎或许让你迷失，急切地寻找正确的路；后调的柔和最是让人欢喜，终得沉浸在喜爱的花海平静香甜的贪睡着。雷迪传来一条短信“你在哪里”，“我在吃饭”，“什么时候回来”，“吃完就回”，几分钟之后手机响了，来电显示是雷迪，我气愤他一直紧逼我，所以直接挂掉了电话，康尼敏感地问我是我男朋友的电话吗，我说是，他摆出一副不愿惹上麻烦事的做派让我接电话，不要挂断，但雷迪越是不停地打电话来，我越是气愤倔强地拒绝沟通，直到我接到Jason的来电告诉我雷迪找过他，和他说我和另一个人在一起，让他劝劝我。那一刻，通向雷迪的那扇门砰的一声关上了，没有钥匙可以打开。那晚我没有回家，借宿在康尼家。在后来我和康尼交往过程中陆续确立了几条规则：1）不因钱争吵 2）两个人的事永远不要牵涉对方家人和朋友进来 3）我允许他出轨一次，仅限一次（我提出这条的确是真实的想法，没有考验的意图，我想这是我已害怕失去他了，只是这时我认为这是我的无私和伟大）；他做到了，这也是我对他恨不起来的原因之一。我俩吵架总是以我感到莫名的气愤开始争吵，他哄我和好结尾，多数在争吵的过程中我便记不起来是因何而争吵，只是在那个氛围下，我不能让自己示弱而僵持着亮出自己的最后砝码：分手，有几次僵持了几个小时，他吵累了说“好，分手，我要去睡觉了”，真的转身回卧室睡了。我拖着行李箱在小区里边走边哭，想不起为什么争吵，埋怨他就这样让我走掉，坐在小区花园边上的石道上用手抹去连成线的眼泪懊悔自己在他哄我的时候不顺着和好，意识到自己除了拥有他，世界上没有人是自己可以依靠的了，便拖着行李箱回去按响门铃，他为我开门，抱着我入睡，我知道我是安全的，就像那条老旧的破帆船回到自己避风的小港口，无需再为虚无的大海上那些乘风破浪担忧。这之后，我俩又有一条新的交往规则：4）他哄我的时候，我要尽快转换心情。那时我认为这些发生的这些争吵是一些共同经营关系路上的碎石，走过后，便可无忧地踏上幸福之路；提出分手后他说“我们吵了那么多次，真的不合适，人是不会变的”，这些于他来说却是走过碎石后留下的一道道让他隐隐作痛的伤痕，让他无法坚信幸福之路是无忧的。
刚搬到一起住的某天晚上，他在卧室的阳台上接听一个电话，直觉与他说话中的扭捏感让我知道那是他的前女友从美国带过来的，他拉上阳台的窗帘聊了几分钟，结束后我趴在床上暂停手中的视频抬头看看他没有说话，他趴到我身边一起将那个视频看完了。
14年11月，他已在杭州工作，我留在上海工作，每周五晚上十点半他赶回上海，我在楼下的酒吧等他一起吃份粗薯条后慢悠悠地散步回家，周一早上四点他起床洗漱后在我的额头上轻轻地吻一下之后出门去赶六点半回杭州公司的班车。半年后每周时常变成两周。
15年11月，下班回家的路上我的脑海里总是会闪现些我与宝宝互动的画面，我拎着打包的外卖边走边模拟我和宝宝互动的场景温柔地说“I need you remember I love you no mater what， ok?”、“How’s your feel? If someone help you do something， what should you say?”，几天后，我查出已孕，我想为何会不知道怀孕的情况下频繁有与宝宝互动的画面出现在我的大脑是现有科学无法解释的，它在剧透告诉我那个宝宝已经来了。我打电话给康尼告诉他这个消息，期待着他的回应，过了我认为最长空白的等待，我哭了（空白后他的回应是问我想怎么办，而我的直觉告诉我他不想要这个孩子）。第二天一早赶去杭州，两个人坐在茶园里的石凳上，我看着他，从他嘴里蹦出那几个字，不是拒绝，依旧是“你想怎么办”。我将这解读为委婉的拒绝，“你是不想要，对吗”，没有回答。我那可悲的维护尊严的防御机制自动开启说“好”。那刻，周围的绿水青山都已凋零，面前的他也不是他。他陪我去做了手术，醒来之后，由于麻药的作用没有完全退去，我磕磕碰碰地自己穿好衣服，拒绝护士让我再休息下的挽留，颤颤巍巍地走出来，边走边哭着说“没有了，一切都没有了”，智者说酒后吐真言，麻醉是我的酒，而麻醉过后，我又开始自欺欺人，不愿放手让眼前这个人离开自己，纵使曾经闪过那些“他不愿意要这个孩子，不是说明他可能不会娶我吗，他要让我自己做决定，不是说明他不想承担责任吗”的实证，如同吸烟，明确地知道惨死的结局，却被每吸一次烟就多贪图一刻多巴胺的分泌让自己欢愉一般。16年4月，我辞去上海的工作，搬来杭州。共同养了一只阿拉斯加犬—Lucky，闺蜜开玩笑说Lucky遗传我长了一张长脸。那一年，我们三，很幸福。Lucky填补了我失去孩子的所有负面情愫，将没能对孩子负的责任转嫁到她的身上，康尼也是宠溺着她，一半因为他也是爱狗之人，我想另一半是在弥补我。Lucky一身毛绒绒的胎毛，去厨房偷吃火龙果之后回来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躺在我身边，嘴角染的红色火龙果汁让我识破这小家伙做的坏事，又因它的故作聪明而捧腹大笑。康尼在厨房做饭的时候，她是最忠诚的伙伴，绝不会离开厨房半步，眼睛盯着康尼，可能康尼的身上已被这双电眼灼烧出一个看不见的黑洞，康尼时不时丢给她几块肉，她蹦起来张大嘴，肉就吞了进去，这是没有经过训练的。偶尔康尼也丢几块果皮逗她，没想到它也吞了。后来总结出来经验，只要我们从自己盘子里拿出来的东西给她，她都会全单照收。有一次我带她散步，让她走的时候她来在一个草丛拒绝指令，在与她争执过程中她的小尖牙划破了我的手腕流出血，我哭着打电话给康尼说“我不要这只狗了”，等晚上康尼回来看见我俩和好如初时取笑我幼稚和心软。白天的时候她自己在家，早上上班前为她准备的狗粮和水放在厨房门外的地上，有几次回来发现狗粮撒翻一地，盆子倒扣在地上，这是它在对我们回来晚了表示抗议，这是一段温暖的回忆，自带暖光灯，深藏在我记忆的书格中。一年半后，康尼提出了分手，“我们还是分开一段时间吧，其实昨晚就想和你说，看你太累，怕说了你睡不好”。我的大脑在高速运转，分开一段时间是什么意思，不就是分手的意思吗？怎么办？怎么会？我做错了什么吗？因为Lucky吗？
“为什么？”，苍白无力的反问。
“我们还是不合适，我需要找个可以结婚的人定下来。你也不小了，不想再耽误你。反正你也吃不惯我们那的菜……”他的眼睛并没有看我。
你能想到的所有哀求的情景，都发生了，便不赘述。艾丽后来说我不像是会低三下四求他的人，她错了。
在床上躺了一天，不停地哭。我打破自己定的规则，在手机里找到康尼妈妈的电话号码，手指悬在空中等了很久也没有拨出，因为自己不是喜欢把亲属牵扯到自己感情中的人，他也是。最终鼓足勇气还是拨了出去。他妈妈接起电话，说正准备出门散步。
“喂，你好”，阿姨不知道是我来的电话，这说明她已经将我的联系方式从通讯录中删除了，在这之前她是会单独给我打电话的，而那时我因为不知如何处理突然出现的紧密的亲情关系故意漏掉几通来电，再让康尼帮忙致歉说我没有听到电话。
“阿姨，我是晶，我会做饭了，我会对康尼很好的”，眼泪就在眼睛里，憋住不让阿姨听出来我在哭。
“你会做饭了，很好啊，照顾好自己，我和你叔叔正要出门散步”
“嗯，那不打扰你们了，快去散步吧”
挂掉电话后阿姨传来两则很长的信息，大致意思是“是阿姨对不起你，阿姨给你俩算了两次，都说你俩八字不合，即使结婚也会离婚，那样对你也不好。阿姨一直很喜欢你，以后就把你当女儿。”看到这两条信息的我在手机屏后哭的像鬼一样，我不相信鬼会比我更丑陋和狼狈。“不怪你，阿姨。也不怪康尼。”我回了几个字以示自己的潇洒，之后没有再联系。等待他回家的时候，我在房间内转悠，走到书房，站在16楼的窗前，想跳下去的冲动怂恿我推开窗，再走近一步又一步，终究关上书房的灯，关上门。
康尼回来问我，但是语气更像是陈述事实“你给我妈妈打电话了”。
“你妈妈和你说了”，我哭肿的眼睛看着康尼。
“何必呢，我妈说你在电话里的声音像是哭了”，康尼站在床边踱步。
“对不起，我已经尽力忍住了”，像犯了错的小狗，不敢看主人的眼睛。
“你妈妈说是因为八字不合，真的么，你信命吗？我不信命，也不想信”，我向他求证。
“不是….”康尼苦笑了一下，回我话说。
从他对我说分手那刻起我便陷入种种懊悔中，“我为什么就不能讨好一下他父母，当他父母在的时候，我应该更主动做家务，而那时我却只想着不能让自己处于弱势，两个人都是上了一天班回家，当然我洗碗的时候他也要做些事，可能他父母那时就已经对我有想法了；又或者当他父母说不让继续养Lucky的时候，我为什么不让步”。而这些于现在的我来说当然都不再纠结，不想让自己处于弱势，是因为除了自己可以为自己捍卫别无他人，是因为他们不知道Lucky对于我来说就是那个连招呼都没有打就离开的孩子。人生中许多事，许多关系，冥冥中你知道答案和结局，但自己蒙蔽了双眼和心，不愿相信这些与你预想不同的答案和结局。我希望能有一剂麻药打入我的身体，麻药过后撕心裂肺也好，悲痛欲绝也罢，一刀下去便能结束自欺欺人与愚蠢的放弃自我挽回他人的想法。我一遍遍哀求“我认为一切都会变好的，相信我，我会变好的”的哀求，被扇上几个耳光也不为过。几次之后，他再次送给我那幅不想惹一身麻烦的嘴脸，像沾了满手屎般厌恶的表情，若手可以再生长，他定会将沾了屎的手砍掉扔进粉碎机，说“你就是把我当作救命稻草呗”。我抬起头看他，他低下头不看我，我深呼一口气后放慢语速说“我没有把你当救命稻草，你也不是。我会尽快搬出去”。我用这句结案陈词表示反驳他的指责和接受结果。我想用尽一切挽留，他想用尽一切放弃。他这一刀斩断我的防线，将他之于我归纳总结成救命稻草四个字，而这精辟的四个字让我像坐在审判席的被告突然意识到自己犯的错被别人当面揭穿，外表极力反驳，内心已分崩瓦解，认可罪名。我坐在沙发上，他坐在我面前的茶几上，说希望好聚好散，我点头。他回忆一些他认为开心的记忆说“这些都是不会再和别人做的事情”，我抬头向他微笑，此刻，他之于我，已是陌生人。
在苦苦挣扎耗尽生命的时候，总有那么一个时刻，你知道是松开紧握的双手的时间了。曾对他说“老了之后我希望我是最先去世的那个人，因为我认为自己无法扛过失去你的伤痛。先离开的人是幸福的”。我们选择现在的伴侣是因为他们填补了我们童年缺失的部分，他们有着我们渴望拥有的品质。显然我并不是可以填补他的童年缺失的正确人选。而我也没有了需要为在花甲之年失去他后伤痛的忧虑。我一个人走在河边，看着垂在河边的柳树的树皮如同蛇在蜕皮般，脱去树皮的树干露出肉红色的躯体，如同冷柜架上标注新鲜上市的牛肉的颜色。停下脚步想要看清楚到底有多少块等待蜕去的树皮，层层叠叠部分干裂部分依旧黏在树干上的柳树皮放大我瞳孔中的恐惧，仿佛我便是被这密密麻麻的死皮封印在内的躯体，每脱落一块树皮的时候我便像猛兽一般嘶吼，直到全身无力才不再出声，静静地看着微风吹动柳树的枝叶放弃挣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