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过了惊蛰,仍是乍暖还寒。雨雪交加地下了两天,今日天气转晴,空气清新怡然,趁着杨岱松与友人会面,柳思宸便来到二姨娘的院子,与她一起赏梅对弈。经过雨雪的洗礼,红梅格外鲜艳夺目,园子里飘着淡淡的梅香,两人边聊天边喝着热气腾腾的香茶边对弈,陈筠漪讲了很多杨岱松小时候的事情,柳思宸听得入了迷。因为山庄的温度比县城要低,穿着旗袍太拘谨,穿军装又不合适,所以柳思宸换上了自己喜欢的裙袄套装。朝阳落在水蓝色的如意纹真丝织锦缎上,为清丽的美人涂上了一层柔和神秘的色彩,柳思宸托着香腮,微微垂目,长长的睫毛覆盖住眼睑,升腾的水雾,萦绕在她面前,让人误以为面前的是一位美貌绝伦的仙女。陈筠漪忍不住多看了她两眼,心想,如此美貌聪慧的姑娘,难怪会得到岱松的爱慕,同时心里面也对她多出一份喜欢。想到自己因家道中落,被迫嫁人杨家,并不得杨锦魁的宠爱,自是因过于清高,而让杨锦魁厌弃。常常自诩寒梅,孤高清丽,没有知音。幸亏杨岱松自小与她亲近,多年来对她和她的两个女儿呵护有加,她才能走到今日。第一眼看到柳思宸,她身上也有那么一点的孤傲,她以为她会跟她一样,被杨锦魁厌恶,当时还很紧张。杨岱松就像她的儿子一样让她心疼,他不幸的婚姻常令她忧郁难解。后来通过这几天的接触,她发现柳思宸仅仅是气质上带出那么一丝清高,虽然年轻,为人处世却老道圆滑,看似险象环生,却能在分秒之间化险为夷。正想着,就听柳思宸笑着说:“二娘,我赢了。”陈筠漪连忙定睛一瞧,自己的棋子被围的水泄不通,当即笑道:“还是你棋高一着。”“二娘走神了,我自然会赢。”柳思宸乖巧地一笑,接着说:“听岱松说,您的箫吹得非常好,思宸不才,面对这迷人的雪景,想跟您合奏一曲,您看可好?”陈筠漪微微一笑,说道:“我也常听岱松提起你的琴声,好吧,我们今天就合奏一曲,也算是一段佳话。”凉亭中香雾缭绕,一老一少两位佳人,在这冰雪的世界中品茶论诗,抚琴吹箫。柳思宸见园中梅花凌霜傲雪,一阵寒风吹过,清香沁人肺腑。她说:“二娘,你看梅花开得多好啊,我们一起吹奏一曲《梅花三弄》吧。”二姨娘赞许地说:“正是呢,唯有这一曲才能应了此时此景。”清幽舒畅的曲音从柳思宸的指尖流淌出来,琴声清雅孤高,忽静忽动,忽柔忽刚,跌宕起伏,配着摇曳的梅花,高洁不屈的品格被表现的淋漓尽致。清丽的箫声和着琴音回旋婉转,忽高忽低,如袅袅娜娜的云烟,又如漫天飞舞的雪花,演绎着梅花三弄的清雅韵律。柳思宸随口吟道:“梅雪争春未肯降,骚人搁笔费评章。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接着陈筠漪也吟道:“我家洗砚池边树,朵朵花开淡墨痕。不要人夸好颜色,只留清气满乾坤。”一曲弹罢,两人的诗词也吟诵完成。“好啊,人各有长短,取长补短,正是卢梅坡的《雪梅》想要表达的意境。”陈筠漪感慨道。“二娘的高洁性情,也正如这梅花一般,凌霜傲雪,令人敬仰。”柳思宸也赞美道。陈筠漪笑了笑,说道:“也只有你和岱松才会这样看,我是真的‘不要人夸好颜色,只留清气满杨府’便可了。”柳思宸笑着说:“二娘谦虚了,其实能够清气满杨府已经很不容易了。”
远处有两个仆人正在园中扫雪,柳思宸转头问道:“二娘,让他们过来喝杯热茶可好?”
“也好,她们扫了半天了。”陈筠漪说。
“莲儿,你去把她们带过来。”柳思宸吩咐道。
莲儿答应一声,走出凉亭。不一会儿,带着二人来到柳思宸她们面前。柳思宸见是两个女仆,和蔼地说道:“天冷,喝杯热姜茶暖暖身子。”两人看起来很吃惊的样子,没敢动地方。二姨娘见此情景叹口气,说道:“你们就喝吧,柳小姐是二少爷的未婚妻,她说话作数的。”两人这才偷偷地瞧一眼柳思宸,端起碗喝下热茶。其中一个看起来二十六七岁的女仆,低头悄悄地斜眼瞄着请她们喝茶的女子,握住茶杯的手顿时哆嗦一下,陈筠漪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幽幽地说:“她们见到你,就想起了绿荷。”柳思宸一愣,笑着问道:“二娘为何这样说?”陈筠漪微微一笑,说:“她们两人当年是绿荷的贴身仆人,绿荷出事以后本要将她们送官,我觉得她们也是可怜,便求了老爷把她们留在我的院子里做洒扫的粗活。想必前些日子的那些谣言,思宸你也知道一些。说起来你与绿荷倒也有些许相似,一样的身材苗条,玲珑有致;一样的肌肤白嫩细腻;一样的鹅蛋脸;就连身高都一般无二。若是从身后或者远处看,还真以为是绿荷呢。”柳思宸闻听终于明白她与绿荷的相似之处了,淡淡一笑说道:“原来如此,怪不得。”这时就听陈筠漪又说道:“思宸,你也别想太多,虽然看起来有相似之处,但是你与她可是天壤之别。绿荷毕竟出身小门小户,为人处世难免小家子气,胆子又小,人又太柔弱,尽管岱松一力捧宠,终归还是上不了台面。你却不同,顷刻间便有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本事,且以我的眼光,你的美远胜于我见过的所有女人,人之美不仅仅是外在的容颜,更重要的是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气韵和休养,你便是内外兼修。”说完,她慈爱地看着柳思宸,喜爱之情溢于言表。柳思宸被她的这番夸奖弄得脸色绯红,羞涩地说:“二娘,瞧您说的,思宸哪里有那么好?”陈筠漪见她害羞,笑出了声,说道:“嗯,我可知道岱松为何视你为珍宝了。”“哎哟,二娘,您还取笑我。”柳思宸噘着嘴撒娇地拉住陈筠漪的手臂不停地摇着。陈筠漪连忙告饶道:“好了!好了!不说了,你这孩子,真是让人喜爱,我若有你这么一个女儿该多好。”柳思宸一听,说道:“蕙兰和蕙竹都很好啊,在武汉,我和蕙兰相处的特别融洽,蕙兰心性直率,对人和善,有好多太太小姐都是她的朋友呢。”“那是岱松给她找了一个好人家,蕙兰自小有岱松照应,兄妹俩感情甚好,所以在这个家里没有受到欺负。与嫡出的女儿一般无二地长大成人,高中毕业后岱松又让她去读了三年的美专,毕业后就嫁给了楚良。这些年,多亏有岱松,我才能走到今天。”陈筠漪感慨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