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下的官邸,没了白日的喧嚣,安静平和,杨岱松、柳思宸、沈铎三人围坐在茶几旁慢慢地品茶聊天。
“思宸已经跟我说过您,很感谢您为她所做的一切。”杨岱松客气地说。
“杨旅长客气了,为东家效力是我的本分。”沈铎含笑着倾了一下身体。
“听说您为了我还不辞劳苦去了一趟北平买回来点心,我们这才以此为突破口,拉近了与陈师长的关系。”
“哪里?这都是大小姐的主意,我只不过是跑了一趟腿,不值一提。”
“沈先生总是这么客气,到了这里就是到了家一样的,不必拘谨。”柳思宸温婉地说。
“大小姐,一会儿我还是住到客栈去吧,这里是杨旅长的官邸,我还想到处走走看看,来来回回地进出不太合适。”
柳思宸端着茶杯沉思片刻,说道:“也对,如今这官邸恐怕已在他人的监督之下,先生的确不应踏入这块泥潭。”
沈铎急忙解释道:“大小姐,请原谅。我只是一个打工者,不想无缘无故地陷入风波。但是如果是我能做到的,绝不推诿。”
柳思宸笑了笑说道:“先生多虑了,先生的做法是对的,特殊时期做事情都要理性,单凭感情用事,非得坏事不可。”
“多谢大小姐。”沈铎起身行了一礼。
“先住一夜,等到天将明时先生再走吧,此刻走估计不是时候。”杨岱松说道。
“杨旅长费心,沈某先行告退,大小姐,这是我的住址,有事尽管安排。”说着,沈铎递给柳思宸一张便条就回房休息去了。
杨岱松虽然被放出来,但法院与陈玉忠协商好,在案件调查清楚前,给他订出两条规定:一是不能随意离开南岭;二是不能聚众闹事。这两点对杨岱松没有一丝的影响,他本来也是要留下来把事情搞清楚。前些年出了这么大的事,他必然要带着一众兄弟冲进警察局和法院,闹他个天翻地覆。可是现在,他不能再这么干了,以前积累的资本已经不够与对方硬拼,他必须改变策略,听从柳思宸的劝告。
早晨,他们是被外面的吵闹声吵醒的,原来是各家的小报记者不知道从哪里听来的消息说杨岱松被放了出来,天刚刚亮他们就聚集在官邸门前,要求采访杨岱松。听了韩小牛的报告,杨岱松大手一挥,说道:“告诉他们,一个小时后,我接受他们的采访。”
“是。”韩小牛转身跑了出去。
柳思宸也从自己的房间里出来,听说是记者围在门前,说道:“他们的消息倒是灵通,你打算怎样回答他们的问题?”
“实话实说,我要在报纸上声明,对警察局的行为表示抗议,他们在没有调查清楚的情况下,将我羁押在监,这是绑架,是强盗行为。”
“不错,我们必须要求他们公开道歉,并组建联合调查组,澄清事实,还你的清白。我想明天再举行一次记者招待会,邀请南岭最有影响力的两家报馆出席。表明我们的态度,提出我们的要求。在对方还没有出手之前,先一步将舆论控制在我们一方。”柳思宸进一步说道。
“好!趁热打铁,逼迫他们表明态度。”杨岱松赞同道。
一天一夜,柳思宸忙的不亦乐乎,她迅速统计杨岱松所经历的与红军作战的次数、被上峰嘉奖过的次数、尤其最后这次战斗的战绩以及双方伤亡人数对比等,然后形成文字,写出了五千字的讲演稿供杨岱松审阅。次日上午十点,记者招待会在南岭大酒店的宴会厅准时召开。杨岱松到场时,十余家记者已等候在那里,其中当地最大的南岭日报社派出了三位资深记者,赶巧的是军方应陈玉忠的邀请派出的从省城来的战地记者刚刚到达,他们也直接参与到采访中。正当杨岱松开始回答记者提问进行到一半时,突然外面一阵大乱,一群地痞流氓手拿大刀、木棍、皮鞭等武器冲进会议厅,上来就殴打记者和群众。接着孙贵带领保安团也冲进了会场,将记者们赶到角落里不许拍照、不许写字。杨岱松和柳思宸相视一笑,镇静地坐在台上等待孙贵发难。见两人脸上没有一丝慌乱,孙贵晃着脑袋走上前来,狂妄地说道:“姐夫,别怪我不给你留情面,你一堂堂的旅长,玩枪杆子的,进了一趟牢房出来变成玩嘴皮子了?这在南岭老少爷们面前多丢人啊?我不抓你,还是快点回家躲起来吧,我告诉你,坏就坏在这个小娘们身上,这一出,不用想都猜得出是她出的馊主意,想败坏我们孙家的名声,告诉你,栽赃陷害我们老孙家是鼻祖,你不行,这个小娘们更不行,太嫩!”他话音刚落,就感觉身后闪光灯“啪啦!啪啦!”地闪,气得他转身大吼:“妈的!谁拍的?谁拍的?不想活了?给老子拖出来!”几个打手应声冲进人群将两名记者拖出来,孙贵觉得是生面孔,以为是哪家新来的记者,上前就给了两人一人一耳光,恶狠狠地骂道:“想挣钱想疯了吧?我看你们是找死,做了两人。”孙贵身边的跟班撇着嘴举起手枪,一声枪响,许多人都闭上了眼睛,可是再一看,倒下的竟然是那个跟班。孙贵吓了一跳,转头望去,见赵长平站在门边,吹了一下冒烟的枪口,冷笑着盯住他看,紧接着一队独立营的士兵举枪将整个大厅包围。孙贵顿时懵了,他转了两下眼珠,皮笑肉不笑地转向杨岱松问道:“姐夫,误会、误会,这是怎么回事?”
杨岱松直到这时才起身走下讲台,盯着孙贵冷冷说道:“你在问我吗?我还想问你是怎么回事?”
顿时大厅里的闪光灯响成一片,记者们终于感到了安全,刚刚的恐惧此刻化成了气愤,纷纷指责孙贵的暴行,还有几名被打的记者更是气得恨不能冲过去还击。
“姐夫,我刚才得到报告,说有人在这里散布通共言论,有非法集会,所以就带着弟兄们来维护治安。没想到是姐夫,纯属误会。”孙贵当场胡说。
“孙贵,口不择言呐,刚进来那会儿你说什么来着?所有的记者朋友都可以作证,南岭整个百姓都可以作证,你冲进来从行为上到言语上,哪一点是来维护治安的?即便要维护治安也轮不到你保安团!南岭的警察都死光了吗?杨岱松猛地大吼一声。
随着这一声怒吼,孙涛应声而入,他快速跑到杨岱松面前,先敬了一礼,然后说道:“对不起杨旅长,是我失职,在您召开记者招待会之际,让捣乱分子混进大厅,致使部分记者受伤,卑职一定严惩不贷!”说完,转身命令道:“将这伙歹徒全部带走,收监看押!”进来一队持枪核弹的警察,将这一伙人连同保安团以及孙贵一同带出会议厅。记者们瞅准时机,冲过来将孙涛团团围住,各种提问,搞得孙涛面红耳赤,应接不暇,好不容易才在手下的帮助下逃出记者的包围圈。
紧接着记者们和杨岱松展开了轻松愉快的讨论,孙贵的那句“栽赃陷害我们老孙家是鼻祖”以头版头条的位置出现在次日的报纸上,让人们在耻笑孙贵愚蠢的同时,又更加相信杨岱松是被陷害的。南岭的大街小巷各种传闻一边倒地支持杨岱松,甚至有人公开要求杨岱松兼任南岭警察局局长一职并将保安团划归他的管辖。报纸上连续几天刊登社会名流强烈要求澄清杨岱松杀人案真相的声明,并要求警察局公开道歉。鉴于舆论的压力,上级派出著名侦探来南岭破案,并责令南岭警察局无条件配合。而关于通共的嫌疑,经过审核,证明柳思宸提供的数据准确无误,足以说明通共之罪为莫须有。仅仅一个星期的时间,杨岱松事件来了一个大反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