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将近,陈怀生推开了面前那扇厚重的大门。
造型朋克的大门有着良好的隔音效果,在推开的一瞬间释放出门内澎湃的声浪,震耳欲聋。
陈怀生抬起低垂的头,眯了眯眼,踏入了门内。
“先生请问几位,卡座还是散台?”穿白衬衫打黑领结的侍应生凑到陈怀生的耳边问道,像是在说什么见不得人的话似的。
但是在这样嘈杂的环境,即使人们面对面交谈也是听不见对方在说什么的,只有凑到耳边这样子才勉强可以交流。
陈怀生看了一眼侍应生,没有说话,径直走到了酒吧的侧边,金属制作的吧台就设置在那里。他坐在了吧台前的高脚凳上,看向陈列柜,玻璃酒瓶们在昏暗的光线下反射着诡异的光芒。
陈怀生并不认识这里陈列的酒种,他抬起右手重重的拍在台面上。
“给我来一瓶你们这度数最高的酒。”
吧台调酒师的听力倒是不错,估计是在这个酒吧干了很久了,面对面交流的正常音量也不会听岔。
很快一支棕色的酒瓶就立在了陈怀生的面前。
“先生请问需要帮您打开吗?”
陈怀生看着眼前的调酒师,戴着白手套扶着酒瓶的动作气质优雅,莫名觉得心中烦躁。
他摆了摆手,便听到噗嗤一声,瓶盖被起开的声音。
“祝您有一个愉快的夜晚。”调酒师取出一支玻璃杯和一个装有冰块的小桶放在桌面上,就没再搭理陈怀生了。
陈怀生往自己的杯中倒了半杯酒,也没放冰块,就仰头一口灌下肚。
他喝酒的速度很快,几乎是一杯接着一杯。
虽然每次的量都只有半杯,但这样的频率也很容易让人喝醉了,何况这瓶酒的瓶身上清清楚楚的标明着,酒精含量62%。
突然,他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抬着头,就这么直愣愣的盯着酒吧炫彩的天花板,两行泪水从眼角悄无声息的滑下来,径流越来越大。
似乎是终于放开了顾忌,又像是打开了某个枷锁,他猛的伏在吧台上放声大哭了起来,泪如泉涌,表情抽搐而扭曲,只是因为整个脸都伏在桌面上,所以没有人看的到他那悲伤的表情。
或者说看到了也不会在意。
至少这位调酒师不会在意,他只是看了一眼肩膀起伏的陈怀生,就又低头擦拭起手中的玻璃杯来。
来这里买醉的人每天都有很多,酒后闹事的也占了一定比例,像这样只是趴着哭的已经是正常顾客了,只要别喝醉了发酒疯砸东西就行,不然就是躺在地上....躺在地上哭不行,躺地上得把人拉起来送到外面等着的出租车里去,不能影响到酒吧做生意。
四周声浪如潮,热闹是他们的,快乐也是他们的,而陈怀生只有手边的一杯酒。
“小哥哥,这么寂寞啊,要不要我来陪你玩。”
一个娇柔的声音从耳边传来,温热的气息在耳廓上一触即返。
陈怀生抬起头,眼前是一张带着笑的脸,上翘的嘴角配合着微微露出的皓齿,在明暗的灯光下居然还带着一层明媚的美感。
“滚。”冷冰冰的吐出一个字,陈怀生扬起头,灌下杯中最后一点酒,然后从口袋里摸出一张纸币扔在吧台上,转身朝门口走去。
“先生!”“先生。”
二重奏在身后响起。
陈怀生转过头,目光从那个显得有些局促不安的女人身上掠过,看向吧台后的调酒师。
“怎么了。”
“您给的钱不够,”调酒师微笑着举起酒瓶晃了晃,“这瓶酒的价格是四百币,您只付了一百币,还差三百币。”
“哦,”陈怀生又从怀里摸出三张纸币递了过去,“给。”
边说,身子边往外摸索着,准备离开酒吧。手中还拎着没喝完的半瓶酒。
女人看着他踉跄的身影,眉头紧锁,暗自嘀咕。
“不对啊,为什么对他没有效果。”
作为一名专业的陪酒女,身怀绝技的她对付任何男人都是无往不利,每一个都会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然后乖乖的掏钱请她喝酒。
“算了,一个男人居然留着长发,肯定是个gay。”
忘掉这个没有上钩的异类,她转身瞄准下一个目标。
长夜漫漫,猎物从来不只有一个。
.....
酒吧街上,陈怀生摇摇晃晃的走着,四周的行人都离他很远。
“真是的,离这么远干嘛,不就是挂科了吗?别瞧不起人。”
他一边往嘴里惯着酒,一边嘟囔着。
“嘿!小美女....呕...呕呕”
胃中一阵翻涌,陈怀生赶紧找了一棵树,蹲在一边呕吐起来。
呕吐缓解了胃部的不适,也让他清醒了许多。
“嘿嘿,就算我是个烂人,我还是一个很有素质的人,吐只吐在树脚,还能当肥料。”
他靠着树干坐在地上,擦擦嘴,酒瓶歪倒在一边,嘿嘿笑着。
可是,笑着笑着,他的眼角却滑下一滴泪来。
“怎么办哟,要被退学了,要是让爸妈知道了,该多伤心。”
他又想起今天在学生处和辅导员对话的场景,一遍又一遍。
‘学生的主业是什么?
学习。
你的学习成绩如何?
很烂。
你这样对得起父母吗?
对不起。
这张单子拿好,现在回头,为时不晚。
.......’
苦涩的眼泪又涌了出来。
仰头准备再灌一口酒,却发现酒液都已经撒完了。
“唉。”
重重的叹口气,举起酒瓶,正准备随手一丢,却在脱手的一瞬间停下了动作。
“不行,我是个有素质的人,不能随地乱扔垃圾。”
他挣扎着站起来,往远处的垃圾桶走去。
他没有注意到,就在他靠近垃圾桶的时候,四周的行人突然全部消失。
哐当一声,垃圾入桶。
“好了,回学校吧。”
他满意的拍拍手,准备继续赶路。
一束强烈的光芒刺穿黑暗,照瞎了他的眼睛。
“谁啊,开车打远光灯。”
陈怀生忍不住闭上眼睛,伸手遮挡。
也许是听到了他的吐槽,光线渐渐暗了下去,不再那么刺眼。
他放下手,不满的向前望去,想看看是谁这么没素质。
宽阔的酒吧街上没有车,只有两个造型诡异的陌生人。
陈怀生好奇的看着离他不远的两人。
“怎么感觉那人在发光?”
他揉揉眼睛,怀疑自己产生了幻觉。
只见一个浑身跃动着白色光芒的男人站在马路中央,四周的灯光也跟随着白色光芒的跃动的频率闪烁着,另一个人则浑身漆黑,倒在地上。
“拍电影吗?”
身体中残留的酒精持续麻痹着陈怀生的神经。他丝毫没有察觉到路灯的异状,反而停在原地好奇的观望起来。
趴在地上的人影挣扎着,想要直起身子,却被白色人影一脚踩到地上。
“别反抗了,你赢不了。”
带有磁性的声音从白色人影口中发出。
“这声音不错啊,”陈怀生有些惊讶,“但是挺陌生的,不知道是哪个明星。”
“呵呵...你居然是二级能场.....真是....令人意外。”
黑色人影喘息着,艰难的出声。
“我知道我输定了....但是....你也活不了多久。”
“人固有一死,为光明而死,则重于泰山,我不怕。”白色人影正义凛然,连身上的光芒都强烈了许多。“现在,立刻解除你的能场,束手就擒。”
“走着瞧吧....会有人替我报仇的。”
黑色人影的身上也冒出微弱的光芒。
“不好!”白色人影见状,大喊一声,一个饿虎扑食将黑色人影扑在身下。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黑色人影化为了点点星光,消散在空气中。
“演的可真逼真,连魂粒都表现的这么真实。”
陈怀生抱着膀子,饶有兴趣的环顾四周,想看看是哪个剧组这么有钱,实景特效都搞出来了。
这一眼,就让他心底直突突。
四周,没有剧组,也没有摄像头,只有几盏不停闪烁的路灯。
难道,刚刚不是特效?那个人真死了?杀...杀人了?
脑中冒起的这个想法让他的感觉自己脚有点软,酒也醒了大半。
“喂,你叫什么名字?”
略带磁性的声音传来,陈怀生回过神,发现那名浑身冒白光的男人正向他走来。
“别过来!”
他大喝一声,飞速窜到垃圾桶边,开始翻找刚刚丢掉的酒瓶。
好歹是玻璃做的,可以起到一定的防身效果。
“别紧张,小兄弟。”
那个男人伸出手,一道匹练的白光从陈怀生的头上洒下。
一股清凉的感觉传遍全身。
只是一瞬间的功夫,陈怀生感觉自己精神饱满,没有了醉感,情绪也镇定下来。
“你是谁?”
他不再翻找垃圾桶,因为理智告诉他,眼前这人似乎对他没有恶意,何况,目前他展现出来的能力,如果对自己有恶意,抵抗也只是徒劳。
“我是巡检。”男子身上的光芒收敛起来,露出一张年轻的面孔。
他掏出一本证件递给陈怀生。
“巡检啊。”
陈怀生看着封面上《联邦政府巡检证》几个烫金大字,稍微翻看两眼就还了回去。
“刚刚是什么情况?”
“我还想问你呢,你怎么会闯入能场空间?你也是个能者吗?为何我不认识你?”男子问道。
“能场空间?什么意思?能者又是什么?”
陈怀生有些疑惑,接受过九年义务教育的他,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些词语。
男子仔细的打量着他,过了好一会,才开口道。
“看来你是新晋能者,只有能者才能进入能场空间。”
“......???”
大哥,能不能说详细一点,一点点解释很让人着急啊。
看着陈怀生一脸懵逼的样子,男子继续说道。
“能场你可以把他看做是一种超能力,能者就是拥有能场的人。”
“所以,你拥有超能力?我也拥有超能力?”
陈怀生的内心忽然有些小激动,平凡了十几年,终于在今天开启金手指了吗?
“是的,不过我是后天获得的能场,你应该是先天觉醒的。”男子对他的说法表示肯定。
“为什么我没有感受到我的能场?”陈怀生兴奋的看着自己的双手,不停比划着,但没有任何反应。
“因为能场需要下达指令才能开启。”男子看着他,耐心的说。“但是你现在不可以开启能场,你得跟我回巡检府一趟,做个登记才可以。”
“现在吗?”听到这话,陈怀生感到有些为难。“可是宿舍十一点就关门了,超过十一点就要记过的。”
他的内心有些纠结,又想跟着去巡检府见识一下神奇的能场,又不想因为晚归再背负一个记过。毕竟,他已经收到了一份学业警示书,不想再让老师对自己的印象变差了。
叮铃铃。
悦耳的手机铃声响起,男子从口袋里掏出手机。
“喂,老大,什么事?”
“现在吗?一定要我去?这么急?”
“好吧,我马上到。”
挂掉电话,男子的眉毛紧紧锁在一起。
“怎么了?”陈怀生问道。
“府里有急事找我。”男子双手插袋,看向马路尽头。“我的预感不是很好。”
“发生什么事了?”
男子瞧着他,思索了一会,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卡片,递给他。
“这是我的名片,记得保管好,我会找你要回来的。”
“鹅.....为什么?”陈怀生十分疑惑,感觉眼前这个巡检行事有些古怪。
男子面对着他,抬起手在自己的右太阳穴敲击一下,没有回答他的疑问。
“我已经把你的样貌记录下来了,过几天会有巡检来找你,到时候再做登记也不迟。”
男子整理一下自己的衣服,又从地上将那个死亡的黑色人影的遗物捡起。
“对了,你需要说一声能场开启,能场才会启动。”他忽然又转过身对陈怀生说道。“请不要用能场做坏事,我相信你是个好人。”
说完,他步履匆匆的消失在马路的拐角处,只留下陈怀生一人站在那里。
我是个好人?我当然是个好人!
陈怀生低头查看他递来的名片。
干净的硬纸片上只印了两个字,梁生。
反复翻看,也只能感觉到它的质地较硬,并没有别的特殊之处。
回去就试一试。
不知何时,路上的行人慢慢多了起来,他按捺住内心的小激动,收起名片,抓紧时间往学校赶。
再不回去,就要被记过了。
很快,他的身影便消失在人群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