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采夕的英语口头作文在尴尬中落下了帷幕。她至今都想不起来自己是怎么走下台的。
前去参赛的二十个学生中，只有三个拿下了竞赛指标。两个是来自高三的学姐，一个是莫泽阳，唯一的高二生。
虽然没有完成校领导指定的五个名额，英语老师还是比较开心的。因为莫泽阳一举夺得了高二组的冠军。竞赛结束后，老宋欢天喜地地拉着大家下馆子。
接到菜单的彩夕没脸点肉，讪讪地点了个白灼菜叶。其他学生也不敢怎么点，红着脸嬉笑。只有莫泽阳不怕死地点了一大堆贵菜。
回校的大巴车上，彩夕问莫泽阳怎么敢那么做，莫泽阳正在睡觉，睡眼惺忪道：“特意给你点的。”
无耻之徒，做梦都在撩妹。
彩夕小脸一红，没再问下去。
莫泽阳则继续睡觉。好像很累，一路都没醒。
如果不是没日没夜地和他在一起练习，彩夕也会像很多人一样，以为他有多么的轻而易举。令人艳羡的成功从来都伴随着无法想象的汗水。
彩夕很快从竞赛的阴影中抽离出来，投入了月考前的紧张复习中。
她跑去图书馆找莫泽阳，迎面碰上了王俊波。
“恭喜呀王俊波同学！”她笑嘻嘻道。
王俊波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恭喜什么？”
“听说你进了省赛。”
“哦这个啊……”王俊波又挠挠头，显然并不为此骄傲，但对彩夕的恭喜却打从心底里开心。
“你来图书馆自习？”
“嗯，准备考试了嘛，得好好复习了。”
“确实是……加油。”
“哈哈，嗯！”
彩夕笑，一双大眼亮晶晶的发着光。王俊波不太敢对视，微微低下头。
“话说回来……我也刚好在这里复习，你要不要一起？我可以帮你补习。”他吞吞吐吐地邀约。
彩夕往右边的借阅室瞥了一眼，莫泽阳的身体隐在书架后，正在认真地挑选辅导书。
她道：“谢谢你的好意，不过已经有人帮我补习了。”
王俊波愣了一下，旋即意识过来：“泽阳？”
“嗯。”
“彩夕同学……泽阳他……那个长头发女孩……你不介意？”
“他俩真的是朋友。纯洁的朋友。” 彩夕说着，忍不住笑起来。
王俊波真的好可爱啊……竟然还在惦记着李雨南和莫泽阳的亲密关系。可自己又不能告诉他，李雨南其实是个男孩。
王俊波显然并没有相信彩夕的话，一脸急切，恨不得把莫泽阳的面具扒下来给彩夕看。
“喂，都被拒绝了还死皮赖脸待着不走啊？”莫泽阳的声音从身后悠悠传来，王俊波吓了一大跳。
“你不要老是突然出现好不好？”
莫泽阳撇撇嘴，对他身后的人招呼道：“我们走，彩夕。”
彩夕愣住。王俊波先是咂摸了一下莫泽阳话，然后也愣住。
彩……彩夕？
“叫你呢，愣着干嘛？”莫泽阳再次呼唤。
“来……来了。”彩夕抱着小书包，飞快地小跑到呼唤她的人身边。
直到王俊波隐没在身后，彩夕的脸才嗖嗖涨红。
莫泽阳也红着脸，但是把头昂的老高，生怕被彩夕看见。
自习室的管理老师正在给阳台边上的花浇水。
彩夕托着头，望着老师脱线的毛衣拼命出神。
彩夕……
彩夕……
好亲昵的称呼啊……还是第一次听他那么叫呢。他的声音好像有什么魔力，不过是两个字而已，为什么会感觉浑身酥麻呢？
不过刚刚为什么没把那两个字录下来，这样就可以一遍一遍地回味了……
“发什么呆？”
彩夕感觉后脑勺被不轻不重地敲了一下，神识马上从天上被拖了回来。
莫泽阳手里拿着打成卷儿的报纸，严肃道：“还不赶紧做题，这些都是重点体型。”
彩夕揉揉被打的地方，大大的眼睛像探照灯一样跟着莫泽阳滴溜溜转。
“怎么了？”莫泽阳皱皱眉。
“没事。”彩夕迅速低下脑袋，在一大堆已知条件后写了个“解”。
莫泽阳没说话了。
彩夕又偷摸声儿地抬起头。
但莫泽阳头顶好像长了眼睛。
“到底怎么了？”
“啊，没……没事……”
莫泽阳叹口气，干脆放下笔，双手把彩夕的脸托起来：“说吧。”
虽然主动请求不太好，但真的好想听他再叫一次彩夕啊……只要再听一次就好。
彩夕忸怩了半天，终于缓缓张嘴：“彩夕……”
也不知道是羞耻还是什么的，她光张嘴，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那口气儿堵在嗓子眼，拼了老命也窜不出来。
几秒后，莫泽阳凭着口型做出了判断：“拉屎？嗨，早说嘛，赶紧去。我也不至于严格到连厕所都不让去。”
“才不是！”彩夕羞恼地从凳子上一跃而起。
哪个女孩会在自己喜欢的人面前说自己要拉屎啊！莫泽阳这个大笨蛋！
一支笔随着她起身咕噜噜从桌上滚落在地，啪嗒一下，掉落在莫泽阳脚边。
她气呼呼地蹲下身子去捡，但另一只手比她更快地触碰到了笔身。
她起身，转头，身后的人也正在转头。一切发生地猝不及防。
“给。”
莫泽阳话音未落，就感觉脸颊碰到了一种很绵软的东西。像果冻一样。
就在他准备用一贯的逻辑去思考是什么的时候，看到了几乎贴在他脸上，大得出奇的，彩夕眼睛。
他一愣，大脑陷入空白。
空气凝滞了几秒后，彩夕像弹簧一样从他身上弹开了。但不同于以往，这回她一点声儿都没发出来，小嘴绷得紧紧的。
莫泽阳这辈子都没见过那么红的的脸。他现在才知道“脸红成猴屁股”这个小学生作文爱用的比喻其实一点不夸张。
他缓缓直起腰，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把笔递了过去。
彩夕没敢接，酝酿了几秒情绪后，暴风疾雨般发泄了出来。
“对对对对不起！我我我我不是故意的！”
莫泽阳微微低头，顿了好久，道：“我们扯平了。”
扯……平？
什么扯平？
彩夕的大脑比做题更快地高速运转起来，思索了一下后，忽然想起公园被莫泽阳偷亲那次……但这怎么能扯平呢，自己可不是故意要去亲啦！这个不算，不算！
话说回来……都被亲了，为什么莫泽阳都没有反应？甚至有点淡定！
这可是自己的第一次，他好歹也要表现的在意一点啊！
彩夕羞愤地看着莫泽阳，这时却听他说：“我去上个厕所。”说罢，人就转身向门口走去。
不过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彩夕总觉他的背影摇摇晃晃。
王俊波发现自己完全没办法看书，满脑子都是莫泽阳和彩夕你啄我啄，甜蜜补习的画面。
尽管他一再努力收心，但等再次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站在了莫泽阳和彩夕所在的自习室门口。
就偷看一眼，没关系的吧？
借鉴一下他们的学习方法……同学之间嘛，互相学习是应该的。
在拙劣的自我欺骗中，王俊波偷偷移到大门的玻璃窗上，像角落的位置投去目光。
不看不要紧，一看惊了。
彩夕同学……竟然在亲吻泽阳的脸。
不知从哪里传来了玻璃碎裂的声音，王俊波手扶上胸口，确认是自己的心。
原来他们已经进展到这个地步了？原来低调的彩夕同学，在喜欢的人面前这样主动大胆？
那之前自己那些希望彩夕同学离开莫泽阳的小心思，不都成了笑话？
他扶着墙，缓缓走回了自己的自习室，不由自主地在命题作文《垃圾》后面，写了一个大字号的莫泽阳。
彩夕在自习室左等右等，等到熄灯也没等到莫泽阳回来。她收好两人的东西，一手拎一只书包，走到大厅里等待。
学校刚进行过一波大扫除，图书馆的落地玻璃窗被擦得锃光瓦亮，在夜幕中宛如消失了一般。彩夕走到窗前，望着校园。
月光如水，在白杨树黑梭梭的叶片边缘投下了清亮的光芒。
“你已经出来了？那我们走吧。”莫泽阳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彩夕一震，头撞向了玻璃。
“痛痛痛……”她捂着脑袋，吃痛地蹲了下来。
莫泽阳一脸不解：“我说话又不大声，干嘛大惊小怪？”说着又弯下腰，“没事吧？我看看。”
皮肤都是有记忆的。莫泽阳的脸渐渐靠近，彩夕嘴巴触碰过他脸颊的地方突然火辣辣的。
“不用了！我没事！”在莫泽阳手伸过来瞬间，彩夕闪电一般直起身。
果然，就算再怎么装淡定，还是没办法淡定下来……只要一看到他的脸，心跳就快地像得了心脏病似的。
彩夕默默别过脸，莫泽阳向日葵一样跟着彩夕探过头。
“都说没事了！别看我！”
声音颤抖，耳朵根发红。莫泽阳看了看，似乎明白了什么。
“还在在意刚刚的事情？”
知道还问。
彩夕故作镇定地转头：“怎……怎么可能嘛！哈哈……”
“那就好。”莫泽阳笑笑，习惯性地用手揉了揉的彩夕的头，像揉小猫似的，“不过是个意外，没什么可在意的，把精力放在考试上吧。”
说罢，从彩夕手里接过两个书包，自顾自地走了出去。
彩夕蒙蒙地看着他的背影，忽然有些失落。
他真的只把那个当作意外吗？
她并不知道，当晚那个她以为不在乎的男孩不仅很罕见地失眠了，而且精神亢奋直到大天亮。
如果不是马上要考试……如果不是高二……如果再长大一点……
他想他一定会更加勇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