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瞻远和惠初霖这时已经在桌旁坐下，翻看起了桌上的报纸。
高瞻远问坐在她身旁的汪毓繁：“小舅舅，你竟连二十年前的报纸都保存着，我怎么不知道你还有这集报的喜好？”
汪毓繁笑道：“我总觉得，报纸记载着当下发生的新闻，要是能一一保留下来，都是历史的见证，这对我们的后代来说，是一笔无法用金钱衡量的财富。很久以前我就想要‘集报’了，但是没有条件。这次回太平，有你二舅的帮忙，我才能得偿夙愿。”
汪怀玉这时插嘴道：“早知道小舅舅这里有这么多好宝贝，我这十来天也不用费死劲儿，到处东奔西跑地‘搜刮’素材了，可累死我了！”
汪毓繁无奈道：“你之前也没同我讲过，我怎么知道你需要这些。”
高瞻远则用手指点了点汪怀玉的脑门道：“小丫头，年纪轻轻，张口死闭口死的，多不好。”
汪怀玉吐了吐舌头道：“大姐，我保证以后注意！”
汪怀赤这时想起了来之前自己应下的任务，便凑到汪怀玉身边，将手臂搭上她的肩膀，说道：“凭你的本事，这段时间应该也刮到了粟莲君许多料吧？”
汪怀玉得意道：“那还用说！”
汪怀赤趁机又问：“是不是有些外边的人不知道的旧闻趣闻？给哥哥显摆显摆呗？”
汪怀玉清了清嗓子道：“在粟莲君身上，最吸引人们眼球的主要是四件事：一是他凭借昆曲《牡丹亭》中的一折戏《游园惊梦》年少成名；二是他在大红大紫时迎娶德颐戏班班主的女儿闵月秀，并从大兴出走到德颐；三是他突然之间随德颐离开太平到上海，并转了行当唱京剧小生；四是看起来与他毫无关联且似乎谜团最多的——他的师弟兼搭档粟双飞在惊梦楼自杀的事情。”
高秋阳问：“这其中有什么特别的传闻么？比如有没有什么围绕粟莲君发生的爱恨情仇之类的故事？”
汪怀玉奇怪地看了高秋阳一眼，道：“有倒是有，但时鹰哥哥，你什么时候开始对这种‘小道消息’感兴趣的？”
汪怀赤忙替高秋阳解释道：“你时鹰哥就是好奇心重，你别吊他的胃口了，赶紧说吧。”
汪怀玉见众人都看她，便清了清嗓子慢悠悠地道：“事实上，在当年追捧‘双粟’的铁杆戏迷津津乐道着一个以‘双粟’为主角的故事。这个故事有些凄美，据说还不是空穴来风。
“粟莲君、粟双飞从小在大兴戏班相伴长大，情同手足。师兄弟二人从六七岁开始，便一起师从名家习唱昆曲《牡丹亭》，粟莲君唱小生柳梦梅，粟双飞唱闺门旦杜丽娘。在十二三岁的时候，两人初次登台演出《牡丹亭》，赢得了满堂彩，并借此在太平城内成了小有名气的‘新角儿’，时人将他们称为‘双粟’。
“过了几年，粟双飞收了一个女徒弟，那女徒弟自进了大兴戏班便取了一个艺名叫‘小金凤’，不再用其原名，所以后来的人们鲜有知其真名的。‘小金凤’在跟粟双飞学戏的过程中，有意对粟双飞百般挑逗，使得粟双飞对其暗生情愫，无法自拔。就在粟双飞准备捅破那层窗户纸，向‘小金凤’表明心意的时候，‘小金凤’却勾搭上了一个富家公子，并且不由分说，决绝地离开了戏班，嫁给了那个公子哥。
“粟双飞一片真心一时间付诸无情流水，伤心不已，竟至茶饭不思的地步。而在此期间，粟莲君一直耐心守候在其身旁，日夜陪伴劝慰，最后粟双飞终于从失恋的阴影中走了出来。经此一事，粟双飞明白了师哥对其的情谊，也发现了自己心中对师哥深埋许久的爱意。因为真情流露，二人所演的《牡丹亭》自此渐渐达到水乳交融的境界。
“而当时‘双粟’最叫座的一折戏，便是《牡丹亭》中的经典曲目‘游园惊梦’，每每上演，必然座无虚席，叫好不断，‘惊梦楼’便是在那时由原本的‘大兴戏楼’更名而来的。时人称粟双飞所演的杜丽娘已入化境。
“自从双方互相表露心迹以来，粟莲君一直尽心尽力地保护着粟双飞，甚至因此不惜得罪权贵。有一次，原先经常光顾惊梦楼的大老板吴纯一喝醉了去听戏，突然间冲进了后台，借着醉意对粟双飞动手动脚。粟莲君一时按捺不住，出手将吴纯一打了一顿，却因此被侦缉队的人抓了去。不过没两天，吴纯一不知为何就突然让侦缉队将粟莲君放了，称是一场误会，此事便不了了之。”
汪怀赤这时插嘴道：“这么说来，粟莲君和吴纯一有宿怨，那怎么会邀请他去‘开门红’专场？”
“那是牡丹戏园的郑经理为了给粟莲君造势请的，毕竟吴纯一在太平的戏曲行业举足轻重，更何况他之前还是惊梦楼的靠山呢。”
汪怀赤又问：“牡丹戏园在粟莲君去之前是叫大兴戏园的吧？你知不知道这个郑经理跟原先的大兴戏班，还有粟莲君是什么关系？”
“据郑经理自己说，他有恩于原先大兴戏班班主，所以粟莲君不仅不介意他使用‘大兴’的名号，甚至愿意亲自到郑经理的戏园帮忙。”
汪怀赤感慨道：“这粟老板倒是个念旧情的人。”
“可不是，粟老板当真是个重情义的人，为了郑经理的生意，还在厌恶的人面前强颜欢笑。当时郑经理提出要粟老板和吴纯一站在一块合影的时候，我就发现他的表情很不自然，甚至有一瞬间表现出厌恶的神态。”
高秋阳这时说道：“怀玉，把故事继续讲完吧。”
汪怀玉却道：“刚才我讲到哪里了？都怪本初哥哥瞎打岔，害我给忘了！”
汪怀赤闻言一脸无奈，高秋阳则道：“你讲到吴纯一和粟莲君的事情不了了之。那后来粟莲君和粟双飞怎么样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