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白雾绵绵的天地一线间,叶陵看到了一扇半掩着的雕云鎏金门。
这里没有风,不凉,不热,不让人心寒,不让人心燥,叶陵的心异常地平静。
但是,那扇门很是熟悉。
她慢慢向前走去。
沿途踏路,路溅清水,那纹路是长生花的模样,香气四溢,升地一寸后,便成了烟雾,消弭散去。
不多时,这片雾绵绵的世界,不知怎地就多了一个花园。
花园里,在这片一丝丝绸帕和纱帐交错着摆动间,她能隐约看到一个温婉如风的女子。右手捧着一个瓶子,左手正往瓶中去,把水沾在手中,在丛中浇水。
是前雨神殿,叶陵稍稍一怔,小心翼翼向她走去。
一丝绸帕突然从她面前晃过,叶陵伸手拨开,再看去时,那女子已经不见了。
叶陵原地左右张望,声量不大不小,唤道,“雨神殿?雨神殿?”
这时这里忽然起了一阵急风。
风带起了绸帕和纱帐,带起了她的裙摆,带起了她的衣襟和披帛,也带起了她腰间长发。
风中那男子来时极快,她怕是叫那气势撞进了心间,乃至霎时心间一阵猛烈跳动,几近窒息。
回眸间,她对上了一张倾城绝颜白玉般的脸庞,心狠狠地抽了一下后,她愣住了。
“给你。”男子笑着递过来一个小囊。
可她还未从震惊中醒来,仍一直撑着一双漂亮的眼睛看着他。
“你怎么了?”他见她没反应,便索性拿起她的手,将小囊递到她手心。
“这...这是什么...”叶陵瞥了小囊一眼,又抬眼看他。
但速度极快,像是生怕他和那女子一样,也突然悄无声息地不见了。
“这是给你带的风。”
“风?”
“对,风。”儊珩微微扬起一边唇角,“才多久没见,你又长大了。”他一手按在她的脑袋上。
“殿下...”叶陵微微张唇,难以置信地说:“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来看你啊,看你有没有乖乖长大。”他说着,又突然牵起眼梢,那是他从未给过谁见着的微笑。
叶陵惊叹不已。
“红叶~”一个高大魁梧,着着浅蓝衣裳的男子从远处走了过来。他原本在寻人,见着儊珩也在这里时,便转言道:“儊珩,你怎么来了?”
儊珩自然而然转过头去和他说话。“我来看红叶。”
“那你多来,往后就没那么好见了。”
“怎的?你不是说这些长生花都给我了?”
男子笑了笑,“是都要给你。”
“那我便不与你客气了。”
“那是自然。”男子单手挂住儊珩的肩,“新搬过去还住得习惯吗?”
“还行,还算清静。”
叶陵本想瞧瞧和武神殿说话的那男子是谁,可任她怎么看,绸帕和纱帐却总刚好挡着他的脸。
那两人说着越走越远,叶陵便也匆匆跟着过去。
可是眨眼间,那两人却都不见了...
这里仍是只有白茫茫一片,除了走路时能溅起一朵朵水水的烟雾烟雾的花外,什么都没有。
也不知道她就这么绝望地走了多久,最后终是在那头很远的地方,看到了一扇半掩着的雕云鎏金门。
叶陵忙跑上前去。
“心一...心一...”门内传来一个微弱的声音。
叶陵寻着那声音忐忑地推开门,踏了进去。
这里是一个硕大的殿厅,深蓝色的帷帐交错着盘在里屋入口处,她走过去那垂在帷帐下的浅蓝纱帐前。
里间地毯上/躺/着一个男子,她透过帷帐看时,正好能隐隐看出他身材纤长。
叶陵伸手挑起纱帐,可当看清那男子面容时,她的心是绞痛着的。
“殿下!”她跑到他身旁/趴下,将他/抱住。“殿下!”儊珩已经昏过去了,他嘴角还挂着一丝/红/血。
一股寒气从屏风后头袭来,就在快要撞上叶陵之际。
嗬嗬嗬嗬~~~~~~
叶陵猛然从梦中惊醒过来。
橙花和几个白衣还在缠斗。
耳边粗略的风声一阵阵传来,吹得叶陵额前的汗珠都裹上一阵凉气。
她发现自己刚才是昏过去了,这会儿正躺在武神殿怀里,上半身/是被武神殿捞着的,头就靠在他肩上,面上,还被他的右手覆着。
“殿下!”叶陵猛地抱着他的脖颈。
儊珩一顿,也愣愣地将手按在她的背上“做噩梦了?”
叶陵点点头,侧脸/和/他/的/耳/旁/蹭/了/蹭。
“没事,我在。”
“我刚刚...怎么会昏倒?”
“吓的。”
“...”
“胆小鬼。”一个不大友好的声音突然响起,叶陵一顿,这才松开儊珩看了过去。
“...”虽然知道面前的女鬼是落奇襄,但叶陵多少还是有些不习惯。
妖艳女鬼和她夫君是在她昏倒后过来这头的,这会儿正坐在他们俩人旁边,四人于一处廊下阴影处。
阴影正好遮住了几人的面貌,他们并排坐在廊扶杆上。但廊扶杆高,是以就算叶陵坐正后双脚都点不到地。
她夫君就坐在女鬼右边,但面上是若有所思。
刚刚他听得清楚,叶陵做噩梦时嘴里一直喊着心一,殿下。武雨两神就坐她身旁肯定听得更明白,可是那两位看上去却似乎不当是回事。
心一是先天神官,就算日有所思也不可能会在梦中相见,这,才是让雨龙最觉得疑惑的。
雨龙面上藏不住,叶陵瞥到他时,便知道他是心里有事。但又心想雨龙向来凝肃,也就没有多想。她挑挑眉左右看了一下,突然问道:“我们...就这么看着他们打吗?”
儊珩双手交错着覆在胸前,懒懒散散着道:“嗯,看着。”
他声音刚落,落奇襄也跟着说,“总有力竭的时候。”
“可是...”
叶陵还没说完,落奇襄又突然转言道。
“你这定情信物不错。”
“啊?”叶陵仿佛觉得是自己听错了般,她抬眉向右边看去。
落奇襄无奈着朝她手腕上瞥了一眼。
橙色光芒下她白皙的腕上,神石正巧扫过一抹光。叶陵突然觉得有些不自在,便拉下袖子,将它盖住。
“死鬼!你呢?”女鬼突然严厉地瞪了她夫君一眼。
落奇襄现在不止在外貌上是傎公主的模样,他简直是入戏了...
叶陵抿唇憋笑。
她夫君一顿,汗颜着说:“殿下,别闹了。”
“那行,我找别人讨去。”女鬼说着突然朝左边看去,略过叶陵,将手放在儊珩面前,“浮萍大人,怎么说我也是险些要成为你意中人的,怎么也要给个纪念留着让我念想吧?”
儊珩冷冷地扫了她一眼,也不知哪里来的兴致,忽然嗤笑一声道:“我意中人在呢,别乱说话引起误会。”
“...”
叶陵登时惊了,武神殿竟然还会说笑打趣???
她朝她左边瞥了一眼,武神殿正微微牵着嘴角也在看她。
“哼,臭男人。”女鬼不屑着收回了手。
大半天后...
叶陵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坐了多久。
天色依旧是那个模样,但她已经是腰间脖痛,叶陵站起来伸了个长长的懒腰。
哐沓~
地忽然猛烈地摇了一下,震得叶陵站不稳脚。
儊珩见她踉跄,忙/伸手环/过/她腰间,将她带到自己/怀/边。
落奇襄道:“听起来像是又来了许多客人,真是热闹。”
儊珩的下巴就靠在叶陵耳边,眼下他即使没说话,叶陵也能听见他在轻笑,离得太近,搅/得/她/心/头/慌慌。
那声音里藏着压抑/了/许久的/爆/发,藏着痛/快/的/释/放。
他,起兴致了。
落奇襄听着儊珩那一声笑意,仿佛也突然热血,她滑下高栏,扭扭头活动着,“正好可以报仇,我雨神殿那口气还压着呢。”他话歇,天边的结/界/就撕了一个大口子,风齐唰唰以势不可挡的/强/势/往里头灌。
识得看的客/者已经在这个时候忙着逃跑了,不识得看的这时候还在发愣,大厅霎时间又乱做一团。
风声嘈杂声交错之间,白衣和橙花的争锋相对,仍在继续。
一个浅青白衣带着一大群浅青白衣从那/结/界/口出落了下来。
他们看起来比原先几个白衣有气色多了,个个发别玉扇冠,袖袍和衣褂上都纹着叶子,叶子缀青,仿若雨中清茶。
是雨林山弟子来了。
为首的是万世,他面色清冷,双眸微敛。
一落地,那抹抹浅青白衣立即跟先天白衣行礼。
先说话的依旧是万世,“拜见先天神官。”
白衣目光仍在橙花身后,嘴边却道:“来得正好。”
“你们,出去把那群不知死活的鬼都赶了,若是不听,就叫他们灰飞烟灭。”万世头不回吩咐身后的雨林山弟子,“六界最不缺的就是/鬼,到底是想/换/血?那么多厉鬼/倾/巢/而出赴死,哼~这次叫他们/死/了/不复/往生。”
“怎么?你们雨林山是今夜要/屠/我/鬼/界?”橙花微微眯眼打量着万世。“雨林山终于舍得将道/义/凛/然/的假/面/目/撕/了吗。”
“哼~我们雨林山弟子向来都是道/义/凛/然,何来/伪/装/一说。”万世道。
“刀子都架过来了,话还得你们抢着说?你们雨林山真是黑的都能/辩成白的。”
“都已经死到临头了还嘴硬。”万世嘲道。
“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如你所说,我鬼/界最不缺/兵/马。”橙花在椅上坐下,“我橙花最擅长阴魂不散。”
“先天神官在此,先天要是不给你留活路,你就得死。”万世又道。
橙花听完不由得仰天大笑,在那真心诚意的笑中,还带着歇斯底里的讽刺,“他们要是真的是先天来客,又何必搬来你们这群废物,哼哈哈哈哈哈~~~~”
像是彻彻底底地笑够了,橙花面色渐渐缓和,他扬高声量,把下颌压下,双目对着万世,冷冷地说“不过是他们/战/得/累了想歇一歇,遂换你们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