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是见死不救的苏阎罗,心善这个词不该按在我声上吧?”
影七眨眼就隐去不见,苏纺转身,缓缓往胡同外走。
封泽提步跟上,听着这话,一笑:“我认为,见死不救跟心善是不冲突的,是人都救那是圣人,可这世上,哪有真正的圣人?何况,要做圣人,没了本心,活着还有意义吗?相反,视人而救,遵循本心,才是大智大圣。”
“你说这么多,意思不就是说做人要有脑子吗,盲目行事那是蠢!”苏纺摇头。
封泽一怔,须臾,大笑出来,煞有其事点头道:“没有脑子,可不就是蠢吗?”
听着这爽朗的笑声,苏纺瞪眼,有这么好笑吗?她发现,这人似乎还挺喜欢笑的。
会笑的人,运气都不会太差。
苏纺默了默,跟着扯了扯嘴角。
笑罢之后,封泽仰头,望着上空满目的繁星,“瞧,明日定是艳阳高照。”
苏纺跟着,望了眼那繁星点点,“我还有个病人要治,如果快的话,咱们后日再启程吧。”
“不急,此离惠州不过两日的路程了。”说罢,封泽不由好奇,“一路过来路经这么多地方,怎么想起停在这潼南接诊了?”
先前赶路赶得急,正好到了潼南遇上下雨,正好就歇上两日罢了。
苏纺扭头,半开玩笑道:“因为,我缺银子花。”
封泽一怔,一眼望进苏纺漆黑的眼眸里,一时没接话。
苏纺瞥了瞥他,好奇他倒不知是信了,还是没信。
却不知面上不露的某人心中已有了思量,转天趁苏纺出门去了之后就逮了贺琛喝酒,一番循循善诱旁敲侧击自是不提。
只说翌日果然是个艳阳天,万丈光芒洒下天际,笼罩着整个潼南府。
苏纺早早起了,在房中用了朝食,跟大家说了一声,便带着辛夷驾着乌蓬马车一路往余家去了。
到余家时,昨日那刘大夫已然早就等着了,除了余太太,连昨日未见的余老爷也在,见了苏纺,自是一番连感激。
先问了昨日吩咐的丫鬟用药事宜,苏纺才拿了针包,让刘大夫上前,一边如昨日那般给余少爷进行针灸,一边细细给刘大夫讲解注意事宜。
刘大夫看得认真,待起针之后,才禁不住拱手道:“苏阎罗果真医术过人,令人心生佩服啊!”
这刘大夫不过三十出头的年纪,比苏纺大不了多少,当他这句夸赞,苏纺半分未觉不妥,只问他:“可会了?”
刘大夫本就会一些针灸之法,只不精通罢了,刚才苏纺所教巨细,他看得认真,心中已然有了大概,只没有实际上手罢了,这下听苏纺问得认真,他不敢大意,细回想一番刚才得过程,心中有数之后,才点头道:“会了,应有把握。”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毕竟她不能久留,不过配上她开的药,这针灸只要按时做,余少爷这腿要如常人,不是大问题,只颔首叮嘱:“此针灸初时需每日一施,至五次以后,变为每三日一次,不能间断,配以药膏和汤药,一直到余少爷有知觉,能下地站立为止。”
刘大夫连声点头,“在下记住了。”
苏纺这才看向余太太和余老爷道:“二位放心,只要按时用药按时针灸,至多一个月,余少爷必定能站立,到时候,我自会派人送来我自制的药丸和药膏,每日服用,坚持训练,不出半年,余少爷就能行走了,只切忌不可操之过急,毕竟,从不能行到能行,需徐徐图之。”
八年的时间都挨过了,哪里会怕再等半年?余老爷夫妻俩当下连声应了,激动之色溢于言表。
“苏阎罗啊,在下早就言明,能治好我儿子的,必定以一半家财谢之,昨儿在下回来才知,苏阎罗您只要了二十万诊金,要我说,这完全不足以表达在下的感谢之意,等我儿子能走路之后,在下必定重金感谢!”
苏纺摆手,“不必,我自有规矩,。”
规矩不能坏,否则,下一次她再看不惯谁,见死不救,可还行。
其实要不是余少爷这腿气淤滞塞,神经麻痹,需要耗些时日来恢复,她当下就治好了才好呢。
这下,也不知那周家会不会闻风而动。
至多后日她便要启程,这份诊金,不知挣不挣得。
再三拒绝过余老爷和余太太的一半家财谢之,又交代按时行针按时用药不可半途而废,这才告辞离开了余家。
从余家出来之后,乌蓬马车原路返回,只是两条街的距离,很快就到了。
可马车刚拐过一条街,就遇前边突发之事而阻断了去路。
“怎么回事?”苏纺出声,问辛夷道。
“前边不知出了何事,许多人看热闹,将路都堵了。”辛夷探头往前看了看,奈何人太多,倒是不知道那前头发生了何事,只隐约听见些呵斥声,还有棍棒挥打的声音。
辛夷跳下车辕,走上去随便扯了个正踮脚看热闹的大汉询问。
那大汉也不知详尽,刚要摆手,前边一大娘回过头来看了看辛夷,指着前边道:“抓了个偷钱袋的小贼呢!这小贼偷谁不好,竟偷到了太守家的公子身上,被逮了个正着,现下正被太守公子的手下教训呢!瞧这样子,再打下去就要打死了!”
马车离得不远,苏纺耳力又好,是以也听了个清清楚楚,当下不由蹙眉。
不知怎么的,她脑中浮过一抹瘦弱的少年身影。
索性路无法同行,苏纺起身,下了马车。
辛夷正回身,见苏纺下车来,忙上前将那大娘的说辞说了一遍。
苏纺颔首,“咱们也去看看。”
辛夷点头,忙护着苏纺往人群去,很快就挤去了最前边,也看见了热闹的中心。
只见几个小厮打扮的汉子正一手一根约二尺长的棍子正往地上抱头蜷缩着的瘦弱身影上招呼。
旁边还有一华服胖子正在喊着用力打。
苏纺瞥了那被打的人一眼,看见那身褐色的宽大长衫,她目光就是一紧。
不会这么巧吧?
很快,那被打之人抱头的手肘挨了一棍,打得他手滑了一下,哭出来了半张脸来。
看清那脸,苏纺目光就是一沉。
果真是这小贼!
她昨晚不是给了他银子,叫他不要再偷人钱袋了吗?
这才一夜功夫,这人居然又行偷窃之事,还被人抓住了。
苏纺本不欲管,人都得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
可看到那少年只护着头,一声不吭的受着打,再这么打下去,这人只怕就完了。
思及此,苏纺张了张嘴,“辛夷。”
“住手!”多年的默契,辛夷只听苏纺这声招呼,便会过意来,当下大步上前,喝了一声。
那几个小厮本也打疲了,闻声下意识的就停了下来。
华服胖子见状,呵斥:“做什么停呢!给我继续打!叫他知道敢偷本公子的钱袋,是什么下场!”
小厮闻言,扬了棍子果真继要打,辛夷上前,一把抓住那即将落下的棍子,将人挨个掀开,站在了那褐衣少年身前,冲华服胖子道:“就算他偷了你的钱袋,你将人都打成这样了也该出够气了,难不成还要将人活活打死不成?!”
华服胖子见居然有人敢坏他的事,当下沉了脸色,“哪里来的臭丫头敢管小爷的事!你可知道小爷是谁?小爷乃是太守公子,就是今儿打死这个偷窃贼,也不算事儿!给小爷滚开!否则小爷连你一块招呼!”
“呵!好大的口气,太守大人身为一府父母官,不爱护百姓就罢了,难道还能纵容自己的儿子当街活生生的打死别人吗!”苏纺上前,冷笑道。
华服胖子闻声一看,见到一身缠枝莲纹斜襟上裳纯色马面裙外罩一件鹅青色披风的苏纺就是眼前一亮。
“不知姑娘是哪家的小姐?怎么我往日没曾见过呢。”
那色眯眯的样子着实欠打,苏纺冷声道:“想来他也没偷成你的钱袋,你既将人打成这样也出了气,这人,我就带走了。”
说罢,示意辛夷将人扶起来带走。
辛夷刚将那少年扶起来,华服胖子忙厉喝一声,“都看着干甚!快将人给我拦下!今儿小爷不痛快,别想就这么走!”
当下几个小厮忙捡了被打掉的棍子冲上来。
只见辛夷一手抓着那少年,一边身手利落的左一个旋踢,右一记暴拳,三两下就将这四五个只会仗势欺人的小厮打趴在了地,哎哟直叫。
见状,华服胖子眼底闪过一丝畏色,他横行霸道这么多年,除了州牧府的人,他还自没怕过谁呢!
再加上,他们家本就和州牧大人有旧,他自来横行霸道惹了事,州牧大人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根本无人管他,因此,他霸道惯了,还没谁敢跟他对着来。
可今日,突然跑出来两个小娘子,竟坏他的事,这个娘子,身手还这般厉害。
华服胖子耀武扬威惯了,哪里见过这样的真章,当下愣了片刻。
那厢辛夷已经带着人走回了苏纺身边,他才回过神,心知这么多人看着,他可不能丢了场子,再看几个不中用的小厮,当下自己挥着扇子冲了上来。
“想走?没那么容易!先问过小爷再说!”
辛夷抬脚,轻飘飘将冲上来的胖子踢飞,撞上了一旁的书画摊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