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得太守府里也不消停,太守夫人肖氏专门使了借口令人前去半月客栈拿人,打算将人拿回衙门再好好让宝贝儿子出气,反正师出有名。
可没想到,派去的葛校尉办事不利,竟被那位小衙内出面挡了回来。
肖氏很是不解,好好的,这位小衙内为何跟她太守府过不去了,还如此诋毁她儿子。
于是她特意又暗中派了人去盯着那行人,却得知那劳什子的女大夫竟被请去了州牧府,原来是周氏有疾需要那位女大夫相治,才出手护了他们。
既病已看过,肖氏心中气不能消,端着一盅八宝莲子羹就去太守大人的书房。
“老爷,咱们儿子在整个潼南府,从来都是别人不敢惹的,哪里有如此被人欺负过,您可得替儿子出了这口恶气才是!”
太守大人早就知道了前因后果,闻言恨铁不成钢道:“你还好意思说!好好的儿子都叫你给惯坏了,整日不学好,就知道仗势欺人,无法无天!怎么,只能他欺负别人,不兴别人欺负他了?以为这潼南府真是他老子我的天下,任他作为啊!魏大人那是不屑跟他一个孩子一般见识,往常小打小闹便罢了!这厢小衙内都出面了,你就给我咽下这口气!难不成还打算跟州牧府作对不成!”
肖氏一听这话就不干了,“小衙内又怎么了!我早就看不惯他了!我还不相信了,就算我把一行人如何了,他州牧府还能来抄了我太守府了!难道还能为了不相干的人跟咱们过不去不成?别忘了!你亲妹妹都送给他魏长春作妾了呢!他还能翻脸不认人?”
太守大人一听这话,气得不行,扬手就甩了肖氏一耳光,“你还好意思说!我妹妹委屈求全是为了我的前途官生!你以为这份宠爱能消磨多久呢!再不好好管教你那儿子!我迟早都要叫他给害了!”
肖氏挨了一巴掌,也是气得不行,再听这男人口口声声都是瞧不气她宝贝儿子,当下一咬牙,作势冲了上去,揪耳朵挖眼睛,扭打起来。
“你好意思说你儿子!你当你是个好人呢!为了荣华富贵将自己亲妹妹都能狠心送给上司做妾,如此狠毒,怎么好意思说别人呢!”
太守大人虽做了这种事,但谁说都行,枕边人怎么能说他的呢!
这丑八怪还敢打他!
一咬牙,也还起手来,两人打作一团,打得整个书房砰砰作响,吓得书房外的一群下人瑟瑟发抖,却不敢进去拉架。
男人和女人的体力和力气自然不同。
最后,肖氏被打得是鼻青脸肿,狼狈至极,捂脸嚎哭起来,狠狠瞪了瞪太守大人,冲出了书房,当夜就发起热来,看了大夫,一直到天亮都没能下床。
更别说去找苏纺一行的麻烦了。
……
翌日天光大亮,苏纺一行早早起身用了朝食,套了马车,规整规整,便准备出发。
临出客栈之际,苏纺特意四下看了看,不见生人张望,心下倒是可惜那传言怀胎十月不发动的周家奶奶,微叹一口,下了台阶,封泽已在毡布马车前等着,苏纺抿了抿唇,提步走过去。
辛夷见状,嘿嘿一笑,拉着平葙和寻青瑛快些上了乌蓬马车。
苏纺扶了封泽的手,刚要踏上车辕。
“苏阎罗!请等一等!”
冷不丁一声大喊传来,苏纺闻声看去,只见一辆马车正疾驰而来,车上一人掀了车帘正朝这边喊,却正是昨日在周氏身边伺候那位嬷嬷。
苏纺诧异,不动声色的看了封泽一眼,收回榻上车辕的脚,立在原地。
很快,那马车到了近前,车夫跳下马车,那于嬷嬷先下了马车,转身扶了一人下来。
苏纺见周氏竟亲自来了,心下一番思量,好似有些明白周氏的来意。
周氏下了马车,款款走过来,“苏阎罗这是要离开潼南了?”
“在此逗留几日了,是该继续赶路了。”苏纺答。
周氏下意识的看了看苏纺身边的封泽一眼,只觉这公子不简单,犹疑片刻,“不知苏阎罗可否移步一叙?”
苏纺颔了颔下颚,转身指了指客栈对面的茶楼,“那就上去喝一杯茶吧。”
周氏颔首,做了个请的手势,苏纺让辛夷几人就等在此处,只和封泽一起跟着周氏一行人便往对面的茶楼去。
在二楼雅间落座,周氏也不废话,开门见山道:“苏阎罗,我那里有一位病人想求诊,不知苏阎罗可有空闲,能否走这一趟?”
说罢,又想起什么,接了一句,“我已知道苏阎罗的规矩,放心,只要能看诊开方,多少银子我都给,不但如此,你若能治好那位病人,还有重谢!”
闻言,苏纺眉头微挑,“不知这位病人在何处?可在潼南?”
周氏犹疑片刻,还是道:“实不相瞒,这位病人如今身在北陵,若苏阎罗答应出诊,我这就安排人护送苏阎罗你一路北上,前往北陵。”
苏纺和封泽对视一眼,没想到这位周妃,竟心思如此之大,这周家也是不甘平庸,想要折腾一把大的呢。
须臾,苏纺笑了笑,“真是不巧,我还有事要办,委实去不了北陵,出不了这位病人的诊了。”
周氏闻言不由失望,她想了想,还是不甘心,“不知苏阎罗要办何事?需得多久?等事情办完再去北陵可行?”
苏纺不作多想,当下便要拒绝,可桌下,一只手伸过来轻轻捏了捏她放在膝上的手。
苏纺眸光微动,打眼看去,对上封泽意味深长的双眼。
她默了默,开口便转了话头,“我有事要去惠州,也不知需要多长时间,若魏夫人有心,不如派人在北陵稍等,我若有空闲去,自会第一时间去北陵。”
这么多年都没有结果,也不急在这时,反正那位正值壮年,而她胞妹,也还年轻,等得起,等得起。
这般一想,周氏心下稍松,于是道:“我此处走不开,不能亲去北陵,不过我会手书一番传往北陵,告诉他们接应事宜,苏阎罗有何要求,到时候跟他们提出便可,不管苏阎罗可否有空闲前去,北陵隋门大道街上的百汇绸缎庄,那是我的嫁妆,苏阎罗入了北陵,便去此处,自会有人接应。”
说罢,终是怕苏纺不去,又道:“这位病人极需苏阎罗出手相治,还望苏阎罗有心,走这一趟,我不胜感激!”
苏纺听着,眸子却低垂着,落在那只本是提醒而捏了捏她却还未收回去的大手上,挣了挣,没挣脱,又怕叫旁人发现这番动静,只得抬眸不着痕迹的瞪了那罪魁祸首一眼,再看向满眼期望的周氏,点了点头,“好,我若去,一定去这家百汇绸缎庄。”
如此,周氏稍稍放了心,也不好久留苏纺,耽搁他们的行程,便说了一番一路顺风之类的话,提出告辞。
待周氏主仆离开,苏纺将手从桌下拿出来,用力抽了抽,依旧没抽出来,不由瞪眼道:“还要握到什么时候?”
封泽轻笑,不论苏纺如何相瞪,他岿然不动,反而大手一握,将苏纺整个手都包在了手心里,煞有其事的说起了别的来,“如所料不错,这位魏夫人应是为了周氏一族,更为了宫里那位周妃,想让你进宫替当今诊病。”
见封泽依旧不放,挣又挣不开,苏纺不由羞恼万分,到底是逼迫自己忽略那足以激荡心神的温度,诧异道:“你先前不是说不希望我进宫诊治当今吗?怎么又给我使眼色让我先不要一口拒绝呢?”
“你希望天下大乱吗?”封泽没回答,反而轻声问着。
“我确实怕你牵扯进如今的波涛汹涌里,也怕有人会因此对你不利,可当今正值壮年,膝下没有子嗣能承继,终将是为大患,若你能打破这个僵局,许能为这天下时局找到一份平衡。”
他那位父王早就蠢蠢欲动格外不甘,可当今在位十余年,励精图治,勤政爱民,是为一代明君,是以,他那位注重天下人看法的父王并不敢轻易妄动,不敢如南边的仁帝那般,轻易起兵造反,得了谋逆的反贼声名。
他想的是,以当今至今没有皇子也不过继子嗣为由,以封氏江山不可毁在当今手里为伐,趁虚而入,将当今拉下马,坐上那个位置。
可如果当今病症得治,并且后宫中有宫妃有孕,如此便能叫他忌惮几分,拖延一些时间。
可这个机遇宜早不宜晚,再晚些时候,他也料不到他那父王还能等上多久。
一旦卫王起兵,势必是一场大乱,如果南边再趁此机会插上一脚,那么,整个天下都要乱起来,到时候,旁的边塞之国趁虚而入,群起而攻之,腹背受敌,整个封氏江山只怕不保。
封泽轻叹一声,“若我引荐你入宫,难免为你带去更多的麻烦,可如果有周妃和周家在前为挡箭牌,我再在暗中相助,不管成功与否,必能叫你全身而退,不惹半点麻烦,当然,这前提,便要同周家提好条件,绝不能暴露你的身份。”
苏纺粗粗一想,便明白了封泽的意思,知道他心中也想当今的病症能治,由当今坐镇,延续这盛世安平。
“好,那咱们就走一趟北陵,刀山火海,荆棘密布,你可得好生护我周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