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他坐在歪脖子树下,每每看见别的小孩子牵着父母的手,看见别的小孩子有父母关心衣食冷暖,心中是无限的羡慕,这时候小尹人九眼巴巴的看向老黄头,总会得到一个答复:“别看了,嘿嘿,你是我捡来的。”
“嘿嘿,你是我捡来的。”这句话尹人九从小听到大,每每尹人九好奇自己的身世问起来,老黄头就会用这句话一概闭之。
“嘿嘿,你是我捡来的…捡来的……”
每每说完这种让尹人九心塞的话后,还不忘补上一句:“啧啧,我怎么捡了你这么个赔钱货…”
别的孩子有人疼,歪脖子树下的孩子有老黄头嬉逗,这句话简直成了尹人九的童年阴影。
直接导致尹人九一听到这话,甚至脑海中一回忆起这句话就会想起老黄头那张贱贱的嘴,那干瘦的身子,那头顶秃了一块的天灵盖,那天灵盖周围浓密的黄毛。
久而久之尹人九便不再问询,心底深处已经接受了自己是捡来的这个结果。
直到三个月前的一天夜里……
那个夜黑而沉,老黄头小酌了两碗黄酒,以老黄头的酒量来说,醉是不可能醉的,但不知道为什么,那个夜老黄头说起了梦话。
多年的相伴,老黄头的鼾声早已经成了尹人九的瞌睡虫,鼾声一断,尹人九便被老黄头梦里的呢喃声吵醒,刚想捏住老黄头的鼻子给他憋个鲤鱼打挺,但转念一想,听听老黄头说些什么,明天嘲笑嘲笑他也是好的,便侧耳倾听。
这一听,听得尹人九是睡意全无!
起初大部分都是些呢喃之音,但喃喃片刻后,老黄头吐字开始清晰,其中一句话便是:“你知不知道你为嘛叫尹人九啊!”
尹人九被这句梦话问的一懵,心说你取的名字你问我,我问谁?
心中不由得生出一个念头,这老黄难道已经醒了拿自己寻开心?可仔细倾听老黄头呢喃过后的巨大鼾声,发现这老黄头却并没有醒来,装出如此大的鼾声也是需要一番力气的,老黄头不是个扯假鼾的人。
在巨大的鼾声中,尹人九开始思考这个问题。
为什么自己要叫尹人九?
老黄头姓黄,既然捡到了自己为何要给自己取名姓尹?
难道是因为自己的父亲姓尹?
想到这里尹人九心中热切了起来,因为那传中拯救西元王朝的白焰将军也姓尹!虽然他离去那么多年,可他一直活在探客们心中,活在白焰城百姓心中。西元王朝其他的人或许会忘了他,但白焰城的人们永远不会。
因为当年的白焰城,生灵涂炭,是尹焰带领的赤焰军给了众人生存的希望。
“要是自己是尹焰之子,那么以后出门岂不是可以将牛吹上天了?”
况且,连那养活万千探客的焚妖沙漠,都是尹焰率领白焰军鏖战妖潮时,用那九天神火活生生烧出来的!
许多探客到今天出城探宝都会保留一个习俗,那便是出城时分在沙漠中点燃一把火,朝着火焰磕头祭拜。这个习俗不仅是为了祭奠尹焰,也意在求火神庇护,为自己带来好运。
久而久之在一些探客心中,尹焰的地位便等同于神明。
自己要是尹焰之子,这些探客岂不是对自己要高看许多眼……
嘿嘿这可是神之子啊……
虽然尹人九也明白自己的想法有些天真,但人嘛,对未来总得有些幻想。因此尹人九开始真真切切的算了一算这件事情的可能性。
万妖袭城发生在六十三年前,白焰将军尹焰于二十年前被满门抄斩。也就是说自己若真是尹焰的儿子,现在起码已经二十岁了!
算到这里,尹人九心中凉了半截,但他心中还不死心,万一老黄头记错了自己的生辰八字呢?自己不是十五岁,而是二十岁呢。
为此,三个月前尹人九还刻意朝城中老人们打听了尹焰的后代情况。却得到了一个让他心寒的答复。
尹将军没有儿子,只有两个女儿,且两个女儿早已经在朝廷的抄斩之中离去了。
至此,尹人九便不再奢求自己是尹焰的儿子,盘算着自己是不是尹家某个远房亲戚之类的。
要知道白焰将军虽然被满门抄斩,但朝廷念及他曾经的贡献,并没有株连九族!
自己哪怕能跟尹焰攀上一点关系也好!
动起了这个心思,尹人九便打算找老黄头问上一问,但转念一想,关于身世的问题,自己曾经问过数次,他都说自己是捡来的,摆明了要么是不想告诉自己,要么是不知道。
若老黄头真是知道自己身世而不想告诉自己的话,那我这一问岂不是更加让他防备?
跟随老黄头多年,尹人九也是明白,以老黄头的精明,将这种梦话胡乱搪塞过去是一件十分简单的事情。
思来想去后,尹人九决定如法炮制,买酒将老黄头灌醉,从口中套出更多关于自己身世的消息。
可老黄头酒量如海,可谓是“背靠歪脖树,喝酒从不吐。”要将这样一个能喝的人灌醉,那自然需要不少酒,那自然也需要不少的钱,若还是像以前一样,在沙漠浅处找些边角料,那还了老黄头欠下的酒钱后,余下的银子也仅仅只够生活,根本没法买酒将老黄头灌醉。
尹人九不得已,在心中纠结一番后,想到了解决的方法。
那就是去到沙漠中更危险的地方,找到更值钱的宝物。这样才能有钱买更多的酒!哪怕冒着些风险也无所谓!这才有了他招惹魔沙蝎导致背后被刺了如此长一条伤口,耗时三个月之久,终于探回妖芝那一幕。
想到这里尹人九心中又是一阵苦笑,若是早知道方伯会送千里香给自己,那自己肯定就不会去到那沙漠中的危险地带,也就不会中魔沙蝎毒,不中魔沙蝎毒也就不会服下万灵丹,搞得个生命可能不保的下场。
“也许这就是生活吧,看似自由,实则身不由己。”尹人九在心中想道,心中惆怅一片。
尹人九拿起酒坛子,给自己满上了一碗千里香,一饮而尽。
感受到那火辣辣中带着醇劲的千里香,尹人九在心中暗自鼓舞了自己一番:“让我死不了的,只会让我更坚强!”
略微平复一番心情过后,尹人九再次问道:“老黄头,我父母究竟是谁?”
“呼~”
“呼~”
老黄头趴在灶台上,鼾声如雷,似乎对于尹人九的话闻所未闻。看那样子,似乎是睡着了!
尹千仇一阵头疼,心说这千里香劲也太大了些,暗自后悔不该让老黄头喝那么多。
但后悔归后悔,自己的身世还是要套的,尹千仇捏住了老黄头的鼻子,只听老黄头的鼾声一下沉闷了,他嘴中呢喃道:“放过我……放了……”
尹千仇抽回手,十分嫌弃的擦了擦十指和大拇指上的油,那是在老黄头鼻子上蹭到的。
见老黄头开始说话,尹千仇连忙又问道“你在哪里捡到的我?糟老头子~”
“老爷……心……”
“我……少爷…不会死……”
虽然老黄头答非所问,但尹人九感觉心中澎湃一片,第一次,这是第一次从老黄头口中,得到关于自己身世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