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一尺见方的布帛,纤细的笔迹密密麻麻,神禽带来的这份书信竟有洋洋千字之多。
“文诏叔,这信是谁发来的,说了些什么?”阳霆注意到,仔细看过来信后,曹文诏的脸色明显凝重了许多。
曹文诏略一犹豫,还是将书信递给阳霆,“信是孙传庭老先生发来的,就是你的启蒙恩师。”
“孙先生?”阳霆听到这个名字后,不觉心底一阵温暖,想来也是位曾经对自己极好的老人吧。
“孙先生知道我找到了你,让常十万和徐无敌两人率军出蜀中,入大漠,准备护送你回来。”
“常十万?徐无敌?”阳霆眼前隐约浮现出两个魁梧大汉的身影,一个豹头环眼,须发皆张,如钢针四立;另一人面相儒雅,五绺长须,双眼炯炯有神。
“就是王爷手下的骑兵统领常林常遇春,还有步兵统领徐达徐开明。”曹文诏提醒眼前的少年到。“这两位都是明王府老人,是看着你长大的,听到消息后,立马出发来接应我们了。”
“叔叔这么为难,可是两位将军出了什么事?”阳霆心中隐约有不好的预感。
曹文诏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出蜀中入草原,必须经过西凉之地。不知为何,西凉羌人竟然也在不久前向草原集结,隐隐有发兵西部鲜卑大帐的倾向。
两位将军意外遇到这支来历不明的羌人,顺手就把他们灭了,可是随之而来的,却是不知何时尾随在这只羌人背后的西凉铁骑。
两位将军没有防备之下,那西凉铁骑的统兵之人竟然悍然下令攻击了我军,常十万身陷重围,要不是那身甲胄坚固,当场就得交代了。
最后还是徐达乱军之中擒住了那名为韩遂的西凉将领,才平息了大乱。孙先生说,鲜卑大乱必将涉及甚广,西凉边陲已经卷入,韩遂的出现表明西凉也有阴谋在酝酿,孙师来信要我们尽快回去。”
阳霆眉头,羌人入鲜卑,西凉尾随而至,加上不久前拓拔锋的背后插刀阴死了赫连午,阳霆隐约觉得这些乱象,在同时指向一个人,那个端坐在弹汉山王庭,轻蔑的嘲笑着这个世界的人——和连!
阳霆隐约感觉到一抹阴云在鲜卑草原上空笼罩,卢龙塞之战结束了,可是此时此刻,阳霆心中的疑惑却更加难以释怀。
最终,阳霆决定让大队人马随斥候营众人去汇合前来接应的两位将军,自己则与曹文诏还有新收下的十二家臣一起,继续前往北海冰原。
……
北海边某处,一个中型部落的大帐里,神色倨傲的胡人男子坐在上首,从他华贵的服饰和不屑的眼神可以很轻易知道,这个男子不属于这个不入流的部落。
倨傲男子下首,一个憨憨胖胖的中年胡人陪着笑脸,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更加温顺些。
倨傲男子挡下胖胡人敬来的汉家美酒,不耐烦到,“阿不思,我再说一次,我这次不是来要你的牛羊美酒的,我要你带着你的部落跟随草原的雄主,伟大的札木合,一起离开这该死的不毛之地,去温暖的草场,去放养更多的羊群,你到底答应不答应?”
被称作阿不思的胖胡人露出恐惧的表情,“长生天在上啊,富饶的神海养育了我们伟大的大蒙人,英明的札木合怎么会做出南下这样错误的决定,勇敢的巴斯尔啊,你快去劝劝伟大的札木合,千万不要离开长生天祝福的地方啊。”
紧接着,阿不思声泪俱下的开始诉说着离开祖地的不祥,表示自己的部落誓死也不会离开祖祖辈辈崛起的地方。
巴斯尔身为北海大蒙雄主之一的札木合手下的勇士,平时暴虐成性,又喜爱汉家的烈酒,阿不思总是在他来部落“做客”时豪气地送上珠宝和美酒。
所以这次札木合接到一封密信,有意开疆拓土,前往南方时,巴斯尔决定提携一下这个憨厚的阿不思,可是看阿不思这幅样子,巴斯尔也只好摇摇头,放弃了带上这个“好友”的计划。
巴斯尔遗憾地拍了拍这个以后都不一定有机会再见的人的肩膀,带上他敬献的美酒黄金,乐呵呵地离去了,在他走远后,名为阿不思的憨厚胡人一脸鄙夷地拍了拍刚刚被巴斯尔摸过的衣服。
阿不思整个人的气势变得无比强悍,那些还未离开大帐的奴仆们瞬间被这股压力吓的冷汗直流。
“是谁去提醒的这个蠢货,带上我阿不思一起南下,好让他能吃喝不愁,到了南方的鲜卑草场,随便给我找个盐碱地整治我,好吞下我阿不思祖辈传下来的财物啊?”
这霸道的样子,哪里有刚刚那唯唯诺诺的小人模样?
大帐口,一个有些发福的管事模样男子突然爆发出难以想象的速度,一个转身就离开了帐篷,没有给任何人反应的机会,可是主坐上的阿不思完全不为所动,连眼皮都不曾眨过一下。
“嘭!”一声巨响,刚刚逃跑的管事破开大帐倒飞回来,臃肿的身体中间狠狠凹陷下去一块,隐约是个脚印的样子,那管事口中不断吐出血沫,眼见是活不成了,可是他的眼睛却瞪得巨大,仿佛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一般。
一张年轻的面孔在管事死不瞑目的眼光里走了进来,一身棉布衣衫,与帐篷里众人的兽皮大衣格格不入,嘴角那抹残忍而又嗜血的笑容,让这个俊郎少年显得那么阴森可怖。
“闵少爷,这点事哪用你亲自动手,让手下那些家伙来就是了,万一伤着了……”阿不思话还没说完,就被少年瞪了一眼,讪讪地停下话语。
闵少爷走到一个小婢女身边,玩味笑到,“你看,他死的惨不惨?”
小婢女吓得浑身发抖,“惨,惨不忍睹。”
“呦?还会成语了,这老东西对自己闺女还不错嘛,居然还教你读书识字?”
小婢女一脸迷惑,“少爷,你说什么?奴婢为什么听不懂。”
闵少爷看了看婢女因为害怕背在身后的手,笑的越发残忍,“不懂吗?巴斯尔的小妾?二管家的女儿?
你爹跟着阿不思一辈子,他变节了你们凭什么觉得阿不思发现不了?阿不思打理族中事务半辈子,族内财物不明不白地缺少份额你们凭什么觉得他会不知道?
阿不思为我经营这里一生,巴斯尔来这里,每次都去而复返,躲在你父女俩那里,你们凭什么以为我会不知道?”
说着说着,闵少爷轻描淡写地顺着婢女的手夺走了袖中藏着的匕首,望着匕首上惨绿色的锋刃,摇头啧了一声。
婢女此时终于卸下伪装,扑在亡父的身上痛哭流涕。
不远处,阿不思的声音阴恻恻的,“我很久之前就知道你是朵颜的私生女,所以他偷偷给你点财物我不觉得是什么问题。
可是你,享受着他对你无私的付出,还不知足,去勾引巴斯尔那蠢货不说,还想和他一起谋夺这个生你养你的部落。
你觉得你凭什么能成,就凭,巴斯尔那个蠢货?还是觉得,我会因为顾念旧情,放过你们父女俩?”
婢女的眼睛红彤彤的,仿佛一只嗜血的恶兽,“你们等着!巴斯尔还会回来的,他会带着札木合的大军,到时候你们都要给我父亲陪葬,你们都会死在我面前!”
闵少爷感觉这婢女已经蠢到无可救药了,“你觉得我到现在不杀你,是因为害怕那个蠢货?所以不敢动你?”
“难道你敢?我是巴斯尔的女人,你敢动我一下试试!札木合手下的猛士,不是你们能惹得起的!你们等着我的报复吧!”婢女的神色越来越疯狂,起身就要往外走。
阿不思叹了口气,“你父亲本来没有做什么,可是为了怕你被查出来,故意把事情拦在自己身上,我本想着顾念旧情是不是放你一马,可是你这样子,让我很难做啊。”
说着这般为难的话语,手下却一点也不为难,不知从哪里取来的弯刀脱手而出,狠狠透过婢女的胸膛,婢女满脸难以置信,“你们竟然……”父女二人,俱是死不瞑目。
少女刚刚咽下最后一口气,一个提着长槊的男子挑开大帐,扔进来一个血淋淋的人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地上这血人,赫然就是刚刚明里心满意足离去,实际上暗中躲在管事帐篷里伺机谋夺部落财物的巴斯尔。
闵少爷用脚挑起巴斯尔腰间装饰着宝石的弯刀,摇摇头,“华而不实,就像你一样啊。”地上的血人哪里听得懂少年的汉语,少年笑了笑,用大蒙的语言说:“我说你,就像这把刀,好看,可是没什么用。”
说完,也不等地下的人回话,就用这把华而不实的宝刀砍下他的头颅,见弯刀竟然没有卷刃,啧了一声,不由说到:“没想到还走眼了,居然真是把宝刀?”
座上的阿不思呵呵一笑,“这可是札木合的宝刀,号称大漠金刀,是异族的武器大师用价值连城的乌兹钢打造的,上面镶嵌的宝石都是札木合征服一个个城邦部落后夺来的他们的珍藏,是为了夸耀自己的功绩。
巴斯尔是札木合的亲侄子,也是他的捧刀勇士。别人怕巴斯尔不是怕他这个人,是他怕手里这把札木合的宝刀。”
话虽如此,可是眼前两人完全没有一副对那位大漠雄主有所惧怕的样子。闵少爷合刀回鞘,别在腰间,“从今天起,大漠金刀归我了。”大帐内灌入寒风,吹的宝刀与配饰叮叮当当,腰间的大漠金刀不住地碰撞着一枚玉佩,玉佩上,一个冉字古朴苍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