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舅们回来了!
他们在雨里行进的极为艰难,又极为坚定。
他们在泥泞中,拖着沉重的脚步,一步一个脚印,一步一步往山洞前挪动。
他们拖着满满的猎物!
云飞有想过舅舅们遇到困难空手而归的情况,却低估了这个未经人类大规模开垦的大自然!
只见舅舅们,两人一组拖着网,网都被磨损的不像话了,时不时还要有人停下来,对网的破洞进行临时补救。有单个的族人,独自一人扛着小型的看起来像是幼崽的猎物。
等舅舅们走近一些,借着火光,云飞看清了猎物,俱都长得一模一样,全都是同一种蹄类动物。
这种动物,云飞认识,这是马!
不知道是什么品种的野马!
可惜都是死掉的……
舅舅们满身泥泞,疲惫又不失亢奋,湿漉漉的长发俱都顺着后背直接贴到了屁股上。最终他们还是走到了山洞口,放下了猎物,族人们都出来了,对着舅舅们热烈欢呼。
此时四舅上前一步,对着巫孃孃傻傻一笑,解释道,“本来说好第二天就往回赶,后来我们商量着再往前走了一天,就遇到了这种东西……”
一切都明白了,舅舅们之所以四天还没回来,是觉得一无所获不太甘心,而一天之内路程的猎物都迁徙到了更远的地方,所以他们又往前走了一天!
而马的出现,又是一个意外之喜!
只要能驯服这种生物,不用靠火,人类也能大大提高自己的探索范围,增加更多的生产资料来源!
在云飞的喜悦中,巫孃孃……
只听巫孃孃厉声道:“站住!”
云飞:“???”
四舅停住了脚步,巫孃孃甩着棍子,严肃道,“有没有人入邪?”
入邪?
这几个意思?
云飞不理解这句话,但是已经看到了族人们的表情,族人们听到这句话,俱都一脸严肃,云飞族支的女人们,甚至严肃中露着紧张,有人的手紧紧的攥着裙角的兽皮,咬着牙,俱都不敢说话。
云飞意识到了,“入邪”,肯定是个很不好的东西。
难道,这个世界上真的存在着神神秘秘的让人类为之战栗的东西吗?
四舅听到这句话脸色一边,回头看了一眼三表舅,只见三表舅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对着四舅点点头。
四舅神色一黯,只好道,“有。”
而后巫孃孃立即用棍指着四舅,道:“东西放下,你们自去寻地方安顿,七日之内不准靠近族火。”
四舅听到这话,也不作其他反应,只是放下了手中的工具,转身走回队伍,而后,队伍一个个接连放下武器和猎物,这群男人回到家的喜悦目光,变得一片灰暗。
“给他们扔食物过去。”
“砰!”
一个网兜罩住了一堆熟食,丢在舅舅们面前,落在一片泥泞之中。
三表舅上前捡了食物,一挥手,队伍转向,走向山洞外的一处空地,紧贴着大山,百米开外。
顿时,部族内,云飞这支,哭声一片。
队伍中,不仅仅是云飞的舅舅姨夫和表哥,那里还有女人的丈夫,老人的儿子,孩子的父亲。
桐表姐哭的最凶,孩子才刚出世没几天啊!而此刻,孩子的父亲,却在辛苦奔波四天后,带着满满的猎物回来,被部族拒之门外,光溜溜的靠着山壁,在大雨中狼狈的啃着食物,瑟瑟发抖。
这是为什么!
云飞对巫孃孃喃喃道,“为什么……”
巫孃孃看着云飞,看着自己最出色的学生,道,“没有为什么,就是入邪。一旦让他们进入山洞,整个山洞的人都会入邪,不要怪我,我们的祖先有过教训,往前数三代,就有这样的例子。那时候的巫孃孃太过心软,不顾传承的教导,执意让入邪的族人进入山洞。后开,山洞里九十口人,发烧咳嗽,后来部族里的人就少了一半……”
发烧咳嗽?
我可去你大爷的吧!
所谓的入邪,云飞对着巫孃孃大吼:“那只是感冒了啊!”
巫孃孃摇头,像是极为有经验的样子,道,“你放心,这七日不会短他们吃喝,他们中至少能活下来一半,只要以后你们这支努力的去生养……”
“可是……那只是感冒啊……他们现在最需要的是家!是家的温暖!而不是继续淋雨!刽子手!”
巫孃孃看云飞一副无法沟通的样子,叹了口气,而后大声道:“住口!你以后也将成为巫,这些道理也该让你知道了。”
又转身,对着两个巫女道,“你们也记住今天的事情,慈不掌兵,情不立事……”
两个巫女懵懂的点头,内心的恐惧无以复加。
“我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想听……我就知道,那只是感冒……男”,云飞无意识的喃声,转而对着山洞外的大雨大声喊道:“贼老天!”
“轰隆”一声巨响,又是一道惊雷落下,显得云飞此刻是那样的疯狂和渗人。
云飞的母亲落,悄悄的拉着云飞的兽皮裙角,却也不敢吱声。
这种层次的事情,已经不是落能参与的了。
云飞扭脸就走向山洞深处,嘴里无意识的急促道,“只是感冒,只是感冒……被雨淋了而已……我想想,我想想,快点想啊,没用的脑子!”
云飞急得,没有办法。
部族里的全部物资,云飞都清楚。
青霉素这种高科技神物,自是不可能有的。
巫孃孃的藏品中,也没有板蓝根和甘草一类的东西。巫孃孃授课已经有一段时日了,巫孃孃掌握的知识里,既有精华,亦有糟粕。云飞觉得最有用的一个东西,就是巫孃孃第一天嚼碎了拍在自己脑门上的那种植物,具有出色的止血功效,云飞不认识这种东西,只是把它画在了兽皮上,标注为“田七”。
哪怕田七再神奇,也治不了感冒啊!何况,感冒的七天作用机理云飞也知道,这种病毒性感染,无药可医,所有现代医疗手段,都只是让感冒患者会舒舒服服的渡过七天罢了。
原始人显然也懂得七天的机理,所以巫孃孃规定的七天不准靠近山洞。原始人显然也知道感冒会传染,所以舅舅们作为大功臣,入了“邪”,只能被这样无情的对待。
可是,正是这种一知半解,正是人类的趋利避害的思想,让巫孃孃作出了这种决定。
云飞之前觉得巫孃孃有很多可爱的地方,她没有领导架子,她也很勤劳,她很聪明,她也很坚强。今天,云飞发现了巫孃孃极为让自己憎恶的一面,面对一场感冒,巫孃孃冷酷,无情。
舅舅们就在百米开外,云飞却发现自己无计可施!
酸辣汤发汗对感冒患者很友好……既无酸也无辣,面粉都没有。
记得小时候,云飞感冒后,妈妈会给冲一晚甜甜的鸡蛋水……没有鸡蛋,没有糖,甚至热水都没有。
云飞隐隐听到了大表哥的哭声,“舅舅,我是不是快死了,我好难受……先祖会接我吗?”
“会的……会的……”
山洞门口已经集满了妇人,两眼泪汪汪的和百米外的亲人对视,却又碍于规矩和传承,不敢互相靠近。
这也没有,那也没有,甚至这大雨天里,山洞外另起一堆火都无法做到。
云飞着急的看着山洞的物资,做了一个决定,抱起一堆兽皮和小工具,便往山洞外冲去!
“站住!你今天走出这个山洞,一样也是七天不准回来!”
巫孃孃冰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云飞顿住了脚步,听完巫孃孃的话,深吸一口气,继续往舅舅们那里冲,只听身后母亲落的大喊:“云,不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