渐渐日薄西山。
吕元和身子前倾，聚精会神地听着袁立的叙述。想，如果那一天俩人都在军队无立足之地了，去当说书先生也不错，到时候袁立凭借丰富的阅历当说书人，他就在一边收银子。
可是，现实就是现实，没有立足之地只有一个结局。
“这就要说到，当年的昌安城的战争。”
那一年，卫国的冬天比以往早了两个月，庄稼还没有成熟，全部冻死了。那场大学的范围波及了整个昆山北部。
最先饿死的就是老人，家里的粮食储备养不活这么多人。人少一点也好，一家有五六个孩子的，就是难以忍受的灾难。当发觉家里的粮食不够吃时，在夜晚最年老的人会选择走出家门，在一处冰天雪地里慢慢躺下，月夜里，那样的老人很多很多。碰到了，彼此点点头，在不同的地方选择自己的归宿。
也许这时，孩子的父亲就在棉被里清晰地听到关门开门的声音，只能忍住不哭。
接着就是孩子的母亲，再接着是孩子的父亲。
最后就是一个庄子里的最强壮的几个男人留下来照顾孩子，其他的都要死去。
这是卫国从古至今流传下来的度过天灾的办法。
为了血脉的传承，可以选择自我牺牲。
但是，人的思想是不可估摸的。
因此有的村庄就成了鬼村，没有一个人活下来。当然，也有幸者。
太少，太少。
当时的卫国皇帝捉襟见肘，国内已经没有多少粮食吃了，冰神宗手里倒还有一点粮食储备，明显不够一个国家用一天的。
甚至当时皇室之中就有人饿晕了过去，因为皇帝亲自做了一个表率，限制自己的食物，一天只吃两顿饭，无酒无肉……
最后年事已高的丞相主动向皇帝要求发动战争，打下昌安，在赵国抢粮。
在商议时，老丞相晕了过去，就再也没有醒过来。
皇帝当时忍住自己的悲痛，宣布战争开始。
但是与战争有些出入，不如说再杀死一些人，而不在道德上有污点。
那时，年轻的袁立，就参加了那场举国之战。
“那真是好大的一场雪，我的父母，妻子，刚出生的儿子都死在了那场雪里，冷得等到我伤痕累累的回到家乡时，他们的尸体还没有发臭，发臭……”
袁立挥别了他的故乡，一个村庄出几个士兵，就能得到几袋粮食。只要是还能走路的男人都跑出来，穿着自己的破衣服，拿着自家的刀，参加……，但是当时只要身体不好的人。
在路上，有不少人就被饿死了，冻死了。
雪一直不停，路上的军队，临时征召的士兵。就像一群乞讨的乞丐，在大雪天没要到一分钱，蜷缩着身子，等待命运的降临。至于说服明天的命运，没有人敢有这个念想。
“当时，我亲眼看着我的老乡，在我的身边倒下，带着安详地微笑，再也不能发出一点声音。然后我亲手扒下他的衣服，套在我的身上，把他抛在了深深的雪中。”
“当时，为了能够合理的分配食物，将军要求给身体弱的士兵少发一半的饭，加速他们的死亡，就是为了他们的衣服，多留一点粮食。”
当军队到达昌安时，他们拿出一直没开封的肉，犒劳三军三天。剩下的这三万人，各个都是身体强壮，留下来的精兵，出发时可是集结了足足十万多军队！少的那些人……
“当时，守城的主将叫做李定远，但是当时他不在城中，实际的决策者就是今天与你一起对打的人。以他的功劳，封一个侯爵也是可以的，当年李定远的平江南的战役，他能有一半的功劳，可是他一直以李定远的副将自居。赵国皇帝想给他爵位，都为难。如果不是今天见到他如当年一般的武功，我都以为他已经与李定远一起死在当年的战争。”
那是一场屠杀，当时昌安城里的驻军只有着两千，但是各个都有些武功，还有着天险。
三万人拿着武器，把肉一顿吃光后，全部冲向了昌安。
没有任何规矩，没有阵法，没有指挥。
熬着来自昌安的弓箭，踏着脚下的尸体，不停向前。
等冲到城头下已经死去了上万人。
所有人仿佛忘记了疼痛。
“将士们，打下了昌安，我们就有粮食吃了。要是你们死去，你们的家人，能够依靠你们得到的粮食生存繁衍，你们的姓氏不会消亡！”
“但是，我们三万人没有攻下那座城。”
本来能活下来更多的人的。
老烟枪下令，把粮食抬上来，浸透油，点火扔下城头。
一袋又一袋点着火的粮食就这样出现在卫军的面前。
“当时，一个又一个人扑到了粮食抢，用手抓抢着。身上都是火，仿佛忘记了疼痛，在火堆里把一把把的粮食放进自己的嘴里，手里嘴里都是血……”
“当时我也抢粮食，抢不过他们，被挤到了后面。我就是这样才活下来的。”
“抢粮食的有士兵，也有将军。还有把没着的粮食放到自己的口袋里，露着一脸的傻笑。”
“现在看那时候，也是真的傻，那样的东西能吃吗？”
又死了许多人，老烟枪竟然下令打开城门，带着两千多人杀出城外，对剩下的一万多人就行屠杀。局势成一方面倒，剩下的人能跑的都跑了。
“知道为什么我说，要是放在二十年前，今天死去的人，会是你吗？”
也不是所有人失去了理智。
有几十个人一起围向老烟枪，把他压在地下，然后他一发力，杀死了这几十个人。单枪匹马冲向我们的深处，叫一个杀一个，当时仅仅他杀死的就可能有上千人，上千人。
“要是你，你可以吗？杀那么多头猪用的时间都会比他多吧！”
就像史家记录的，失败了。
不过没有记录得那么好看。
回去的军队还有几千人，几乎没有粮食。
有人饿死在路上，周围的人看着尸体，眼里都在放光。
身体虚弱的人，时时都有收到一些注视。
“算了，后面的不讲了，没什么好说的。后来的事情你应该差不多都知道了，就是度过了天灾，开始修养生息的一系列无用的东西。也就是说一下当时他的战斗力罢了，说了那么多废话。”袁立把手里的茶一饮而尽，把玩茶碗。
“还有，提出战争的丞相后来被追封为谥号文肃，带着我们的将军，谥号是武厉”
袁立起身就要离开。
走了挺远，突然转身望向吕元和，问：“猜猜当年我吃过吗？”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