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现在也不算太晚吧,怎么我一起来家里就只剩你们两个人了?”好不容易调整好自己的状态,戴耒檐这才意识到除了自己面前这对互相不搭理的父子二人,其他人都不见了。
“没错,大家都习惯早起,不论有事没事。”陆盛宇耸了下肩膀,颇为无奈的苦着一张脸。
“对了,小宇,你还有事情没和小檐说吧?”一直默不做声的陆爸爸头也不抬,却有意无意的出声提醒陆盛宇。
一开始他还没有反应过来,见戴耒檐好奇的看着自己这才想起来,“对了小檐,我们两家人二十四号要去旅行,为期两周,等回来之后也差不多春节了,我想这段期间你爸爸妈妈会回来陪你的吧?”话很委婉,也不难听出话里的意思。
这个时候再想装傻,连戴耒檐自己都要瞧不起自己了,所以她给了直截了当的回答,“你放心好了,我没问题的。”
“恩,那就好。”像是想起了什么,陆盛宇再度开口,“那小檐,你下学期还回去吗?”
“其实我也在纠结,毕竟高三是至关重要的一年,下学期又是最后一学期了,贸然转学似乎不太好。”咬了下嘴唇,戴耒檐面露难色。
赞同的点了点头,陆盛宇一副思考的模样,“确实是这样,我看小檐你还是回去读完最后一学期,然后回来和我们团聚。”
对于这个中肯的建议戴耒檐很是接受,对着他重重点了下头。
敲门声响起,陆盛宇和父亲对视了一眼,在心里默契的确认不可能是外出“采购”的二位,得出了——来人是一大早就未露面的杜絮颐的结论。
“絮颐,果然是你。”陆盛宇正为自己的第六感沾沾自喜,却发现站在门口的杜絮颐神色有些异样。
抬眼看了一眼陆盛宇,杜絮颐什么也没说就进了门,还没等陆盛宇再多问个一两句,杜絮颐就擦过他的身边直接上了楼。
陆爸爸很明显的感受到了杜絮颐投过来的目光,放下报纸后又发觉杜絮颐根本是目不斜视的直直走向楼梯,顿时觉得是自己的感觉出了错。
戴耒檐倒是没察觉出什么不对,拉开椅子坐下就开始解决已经准备好的她那份早餐。
一路追着杜絮颐上了楼,陆盛宇虽然有些着急可还是慢慢跟在杜絮颐身后,她不说话,他也不开口发问。
“你说,别人欺骗我们的理由是什么?”杜絮颐停下了脚步并没有回头。
问题来的太过突然,再加上陆盛宇不清楚她为何会这么问,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回答却又有些忍不住,只发出奇怪的“嗯啊”声。
“即使再善意的谎言也都是欺骗,也会伤害别人,所以干什么要自以为是的说是替别人着想……”陆盛宇有些讶异,抛开杜絮颐语气里明显的无力,还为了她第一次如此清晰、直接的表达自己的难过。
“小絮,其实……”陆盛宇一步一步靠近她,虽然仍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去安慰,可他就是不想叫她一个人去藏着掖着。
杜絮颐忽然回过头,大步走向正朝她慢慢过来的陆盛宇,一把抓住他的一只胳膊,整个人就靠在了他的半边肩膀上,抓着他的那只手攥得紧紧、紧紧的。
一动不动的任由她靠着,陆盛宇明白这是她不轻易展露出的软弱,却是最真实的她。
感觉到杜絮颐轻微的动了动脑袋,继而陆盛宇的耳朵就有些痒痒的,随着这触感传入耳中的是她的模糊呢喃,“是不是没有什么是值得相信的……”
“你可以相信我。”这句话冲口而出,就像是理所应当,不需要任何准备它就那么自然的说了出来,无比坚定。
朝后退了两步,杜絮颐微微仰起头看着陆盛宇,与之对视,专注而认真。
此时的她是一只温柔而无抵抗力的小猫咪,眼神迷蒙,神情倔强。
“我,可以相信你吗?”杜絮颐问得不确定,固执的望着陆盛宇。
什么也没说,陆盛宇只是轻轻的点了点头。或许此刻,无声胜有声。
她终于露出一个笑容,轻松的、发自内心的。
期末大考结束,外加二人平时成绩都不错,几次模拟成绩在班里都是前十之列,他们打算让自己好好放个寒假,这不正窝在沙发上边看电视边吃着水果,颇为怡然自得,有时陆盛宇忽然发出的噪音影响了杜絮颐的正常观看或是试图来争抢遥控器,总会被杜絮颐一个瞪眼加一块桔子皮给毫不客气的丢回去。
戴耒檐正在房间里给国外那所学校写电子邮件,表明自己要回去念完高三的意愿并对自己的突然回国做出了解释。因为她的父母和那所学校的一些高层交情甚好,收到戴耒檐的电子邮件后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表明同意并期望她早日回去的意愿。
对于戴耒檐来说,她的父母就是她的无奈。很多时候她真的不想去依靠他们,真的期盼通过自己的努力去达成某些事,可是无论走去哪里,做些什么,没有他们,她就什么也不是,她根本什么都做不好。
这是不是,所谓无法逃避的宿命。
杜爸爸被陆爸爸叫过来和他下棋,即使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们二人在棋盘上交锋的时候还是老样子,那么的旁若无人,周围像是什么都不存在,只有两个人面对着面,只要他们二人安安静静的,周围再嘈杂都没有关系。
这是一种奇怪的特性,却让人不得不感叹真正的高手才能有如此境界。
杜爸爸可以如此一点都不叫人觉得奇怪,倒是陆爸爸,平时那么闹和噪的人,坐在棋盘前都这样雕塑般,不知是自身原本对棋类的钟爱还是内心本不如外表这样。
原本以为自己很了解、很知道,早在自己掌握之中的东西,其实一直是假象,根本不知道自己才是那个傻瓜,早入了别人的局,还为自己的愚蠢沾沾自喜。
这种感觉就像是自己一下子变傻了,迟钝了。
周围的所有都带着秘密,好像只有眼前这个笑得肆无忌惮的他是纯粹、透明的。
那么好,我就相信你吧。
日子一天天过去,距离他们两家去旅行的日子渐渐近了,一早就收拾了大包小包行李的陆盛宇记挂着旅行前还需完成的一件事——去学校看成绩和拿寒假作业。刚吃完午饭没多久就嚷嚷着让杜絮颐和他一同去。
对这个兴奋过头的大小孩实在没办法,杜絮颐只好被他一路拖着去了学校。
杜絮颐的成绩一如既往的门门优异,当然常年经由她指点的陆盛宇也差不到哪去,只不过两人一起,陆盛宇还是免不了被他的班主任好好数落了一番,只是由于心情好陆盛宇不仅句句接受还笑得喜滋滋的,本想再长篇大论一番的班主任被他反常的样子弄得都不知道要怎么继续说下去。
回去的路上陆盛宇蹦蹦跳跳的哼着小曲,看着简直比小学生还轻松愉悦。
“麻烦你,你是个高三学生,不多久就会进入大学。即使抛开这些不谈,你也已经是个成年人了,注意点影响行吗?”杜絮颐边提醒边不满的扫了一眼他拽着自己胳膊的那只爪子。
“怎么了,干嘛要那么在意别人的眼光呢?想笑就笑,想闹就闹不是很好吗?没有人说过那是小孩子的专属福利啊?所以絮颐,干嘛要活得那么辛苦呢?”抓起杜絮颐的手,握紧,陆盛宇带着她朝路边的一个摊子走去。
“给我两个大的棉花糖,一个草莓的,一个香草的。”边说陆盛宇边用空出的那只手竖了两次“1”,看到杜絮颐眼里写满的难以理解,他只是神秘兮兮的眨了眨眼,“絮颐,你别这副表情嘛,说不定你尝过之后会喜欢它的味道和感觉哦!”
“对于自己所不了解的先别急着否定,要好好的了解才能下定论啊!”说话间棉花糖已经成型,陆盛宇把草莓的递给面色有些为难的杜絮颐,一直在“怂恿”她尝一尝,对着他手里的超大版棉花糖杜絮颐小心凑了过去,先是用舌头触了下,后来才小小的咬了一口。
两人各自拿着一只棉花糖慢慢往回走,陆盛宇大口大口吃得一脸开心,杜絮颐小口小口的抿,周围偶尔走过的几个小孩子看到他们手里的棉花糖都缠着身边的大人也去买一只,也有一些成年人会微微蹙眉,路过的不同人群,神色各异。
“你看,这样不是很好吗?我们做过的事也许长大之后想来会觉得丢脸或尴尬,但是没有什么值得我们自惭形秽,因为你做过的都是你在那时那刻那地最最想去做的事情,你去做了,那是一种圆满,没做,想起来才会后悔吧?”最为简单甚至有点孩子气的逻辑,杜絮颐却奇迹般的觉得他说得对。
学着他的样子,大大的咬了一口棉花糖,甜甜的滋味入口化进了心里,杜絮颐不禁弯起了嘴角,那弯起的弧度一点一点扩大,直至第一次爽朗的畅快的笑出声。
反而是陆盛宇看着举着棉花糖笑得像个孩子的杜絮颐,只噙着微笑,望着她,眉目温存。
如果在爸爸妈妈面前,这样子笑一定会被他们说很失礼吧?可是杜絮颐真的从来不知道这样酣畅的笑一场简直就像重新活过一次,每一个细胞,全身的血液都被赋予了新生命。
俏皮的朝陆盛宇一偏头,杜絮颐自然的挽过他的胳膊,和他开心的聊起明天的旅行。
现在的你,是不是在向我靠近。
说说笑笑的推开家门,戴耒檐已经收拾好了行李正等着他们,见他们回来便起身,指了指脚边的行李箱,“二位,我们又要许久之后才能再见咯。”
“小檐,你爸爸妈妈不来接你吗?”见她有拉着行李箱就要走的架势,陆盛宇有点好奇。
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杜絮颐解开了他的疑惑,“因为他们实在是太忙了,我告诉他们这个消息太过‘临时’,他们是赶今天的飞机回来的。”
陆盛宇很是理解的点点头,杜絮颐则是看着有点无奈的戴耒檐,若有所思。
在陆盛宇的记忆里戴耒檐的父母总是很忙碌,自己每次见到他们都只是匆匆一瞥,就像几年前的第一次照面,还没来得及好好打个招呼,他们就像很着急走一样,还没等和戴耒檐好好相处一阵顺便了解了解他们,这一家人就莫名奇妙的出了国,虽然说起来是没什么交情,但是好歹戴耒檐也是他家的常客,忽然的杳无音讯似乎太过失礼。
看了一眼一言未发的杜絮颐,陆盛宇觉得此刻的她好像又回到了自己的世界里。
那个没有人能走进的世界。
求求你离我
近一点
再近一点
好不容易看到的
阳光
停留的久一些吧
别轻易被
黑暗
遮住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