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翎……”“夜翎……”
耳边模模糊糊传来呼唤的声音，眼睛却被咸咸的海水覆盖住，怎么也睁不开。
夜翎用手擦了擦眼睛里的海水，他的眼球里布满了红血丝，眼睛里还很干涩。
他发现自己躺在一片沙滩上，头发浸在海水里，海水一阵阵侵袭着海岸。
夜翎用尽力气，将自己的上身撑起来，他的白衣上满是湿漉漉的黄沙。
他发现自己的面前站着一个也身穿白衣的男人，他的背上背着一把长剑。
夜翎眼前模模糊糊的，看不清那人的脸。
那个人向夜翎伸出手，夜翎不自觉地将手给他，他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把夜翎拉了起来，还拿出手帕擦干了他脸上和眼睛里的水。
“谢……”夜翎正想道谢，却被眼前人的脸给震惊了。
眼前的人，分明是自己！
一样的桃花眼，一样苍白的脸，一样紧闭的嘴唇，一样的穿着，唯一不一样的就只是那人背后的长剑，剑鞘华美，世间难得。
“你！”夜翎警惕地坐直身子，“是谁？！”
那人故作惊讶地指指自己，笑笑说：“我？就是你啊。”
“你……就是我……”夜翎木木地自言自语道，“那……我又是谁……”
“看吧。”那人背起手，略带嘲讽地说，“你连你自己都开始怀疑了，你还能相信谁呢？”
“你也是你，我也是你。”
另一个夜翎的声音回响在天际，余音绕梁，绵绵不绝。
“我也是我，你也是我……”夜翎自言自语道。
“我……”那人俯下身子，食指指着夜翎的胸膛，夜翎下意识地往后仰了仰。
“来自你的心。你心中有我，所以你才能看见我。”
夜翎不知所云。
那人见夜翎还不明白，直起身子，背起手，缓缓说：“还记得，那片海水吗？那片，让你窒息的海水。”
刹那间，夜翎仿佛又感觉自己坠入了那片深海，口中不自觉涌上一股咸咸的味道，窒息烦躁的感觉又蔓延了他的内心，从胸中一直延伸到大脑，他开始坐立不安，极力想挣脱那片海洋。
他感觉自己整个身体都十分沉重，那个拉拽的感觉又出现了，甚至比之前的感觉还要更加强烈。
即使他现在确确实实是在岸上，不在海里。
夜翎木木地坐着，面前的人细细地看着他脸上的表情变化，知道他心里在发生什么：对深水的恐惧。
“看来你想起来了。”那人歪歪头。
可夜翎的思绪并没有被他的话所打断，他脸上的表情开始扭曲，眼睛开始微微地眯起来，仿佛真的有海水渗入了他的眼睛。
“抬头，看看天上。”那人以一种命令的口气说道。
奇怪的是，他的声音突然变得威严起来，仿佛包含着一种让人不可抗拒的魔力，在这种语气的驱使下，夜翎脸上的表情渐渐恢复了，但仍然是木讷的。
夜翎慢慢抬起头，天空中一抹血红，沉静而美丽，那是一种令人恐惧、敬畏的美丽。
“这是……”
“晚霞。”那人的话简短而明了。
“怎么会是这样的晚霞……”夜翎凝视着那一抹血红，让他移不开眼睛的红。
“正所谓，残阳如血嘛。”那个夜翎也仰起头，“何况，这不正是你心中所期望的景象吗？”
“我……期望的？”说实话，夜翎从未想过自己想看到什么样的晚霞。
那人并不搭理他的话，转身自顾自沿着海岸线向前走着。
“快退潮了，你陪我走走吧。”
夜翎并不想与他一起走，但他的话总是这样，充满驱使他人的魔力。
夜翎站起身，拍拍身上的沙土，三步并作两步跟了上去。
“这是怎么回事？我怎么会在这儿？”夜翎在他身后问着。
那人走的很快，夜翎不得不尽快放大步子。
“是你师傅让我来找你的。”那人的话好像并没有回答夜翎的问题。
“什么意思？师傅让我的心来找我？”夜翎继续问。
“有什么问题吗？”那人微微回头，脚步却并没有停下。
“不……我只是说……”夜翎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说什么。
“你就不想知道自己该怎么回去吗？”
那人的话点醒了夜翎，夜翎这才想起来，这海岸边除了他们两个，再也没有别的什么人了，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回去。
“很简单，打败我。”
那人停住脚步，转过身。
“就……这么简单？”夜翎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如果就这么简单，那师傅让他来找自己的目的又究竟是什么。
“听起来的确简单，但你可以来试试。”那人微笑着，但笑容和话语里满是挑衅。
夜翎正想出手，却突然意识到一些不对的地方。
夜翎认为自己虽不算是那么谦逊温和的人，但至少还是个谦虚谨慎的人，可眼前这个人虽然声称是自己的内心，但他却傲慢自大，冷嘲热讽，与自己完全就是两个人。
这个人，真的是自己的内心吗？
眼前的人顿了顿，笑容消失了，表情顿时严肃起来。
“看上去，你已经意识到了这一点。”
“你……你怎么知道？”夜翎退后两步。想清楚刚刚那一点，这个人的一切举动便都值得怀疑。
“我就是你的内心，所以你在想什么，我都可以知道。”那人偏偏头。
“你胡说！”夜翎对他的莫名其妙渐渐感到不耐烦，他低沉地吼道，“你根本就不是我！”
“我只是说，我是你的内心，我是你内心的真实想法。你表面上的确很谦和，可你的内心真是这么想的吗？算了吧！”那人嗤笑一声。
“你傲慢自大，无礼偏执。”
“你憎恶比你优秀的人，蔑视比你弱小的人。”
“你自私自利，胆小怕事，弱不禁风。”
“你软弱无能，优柔寡断。”
“你虚荣，爱惜羽毛。”
“你表面爱戴师长，爱护师弟，内心……”
“够了！”
夜翎犹如一头猛兽一般嘶吼着，眼睛也变得红红的。
“怎么？连你自己也听不下去了？！”那人提高声音质问道。
夜翎喘着粗气，无力反驳。
那人放低声音，平缓地说：“我是你的内心，也是你的心魔。”
“除掉我，你才能走出这个地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