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逸心里一阵苦涩,嘴角也是一阵苦涩。咦,不对,嘴角怎么会没有苦涩,反而丝丝香甜呢?
云逸忍不住添了一下嘴角,舌头触及到大蟒蛇血渍的刹那,心底像猛然绽放出了一个春天,那感觉甜甜的,令人血液沸腾,活力大增。
云逸想起了梁石柱讲的故事。他一下子就明白了事情的原委,扑在血肉模糊的蟒蛇脖子上,“咕咚咕咚”地大口喝起蟒蛇血来。
大舌头目瞪口呆地看着云逸,“云一,你……你……”
“云一,你在干什么?你疯啦?”小麻雀一把将云逸从大蟒蛇的尸身上拉开,替大舌头把话问完。
他们都知道,鼠人严禁人奴食用变异凶兽的法典。
他们还知道,鼠人法典说,变异凶兽身上携带着无数的变异病菌,人奴一旦食用了变异凶兽的血肉,那些变异病菌就会进入人体,加速人体细胞的异化,进而造成不可控制的瘟疫。
所以,鼠人法典对食用变异凶兽血肉人奴的惩罚异常严厉——族全家。
云逸有口不能言,也来不及解释,又埋下头去大口大口地喝蟒蛇的血。他要跟时间赛跑,如果梁石柱所说是真的,那么他就可以通过食用变异凶兽的血肉,迅速转化成自身的力气,那样就可以给六指儿疗伤了。
“六哥,六哥……”
王雨、小麻雀、大舌头没有再阻挠云逸怪诞的行为。六指儿已经气若游丝,鼻子眼睛都在流血,瞳孔不断地放大。
蟒蛇血一入口,一股滚烫的热流顺喉而下,丝滑腥甜。
云逸仿佛感觉到身上的每一个细胞都燥热难耐,像是风干千年的海藻终于等到了天降甘露,全都张着嘴不停地叫唤:“渴、渴、渴……”
“六哥!”王雨三人突然一齐放声恸哭。
云逸终究还是没有跑赢时间。他抬头看了一眼被大蟒蛇勒得变了型的六指儿,两滴滚烫的泪水从眼角涌出,又继续把头埋进了大蟒蛇的脖子里,吮吸得更加拼命了。这一刻,天地之间仿佛就只剩下了这一件事情。
大蟒蛇的血不像是从喉咙流进了肠胃,而是如水雾缓缓渗透进了他的每一寸肌肤。那是一种从未有过的酣畅和享受,他每一个毛孔都舒展开了,每一个细胞都在欢呼雀跃。不一会儿,云逸就有了饱腹感。
一股难以形容的怪诞感悄然从他身体的每一个细胞传来。那种感觉,就像是血液沸腾了一般,似乎每一个毛孔都在向外喷发热气,毫无征兆的炽热令云逸忍不住惨叫起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炽热持续升腾,云逸瞬间像从数九寒冬一下子进入到了三伏暑天,置身熔炉中,汗如雨滴,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
小腹之中无数道气流像受了惊吓的鱼儿,四处乱窜,却始终找不到出口。渐渐地,鱼群越来越惊恐,流窜的速度也越来越快,砰砰砰地到处撞击,每一次撞击,小腹都像是被炭火重重地烫过。
虽然云逸浑身通红,躬在地上像只大虾,动弹不得。但这一刻,他觉得自己浑身充满了力气,持续施展治愈异能的时间至少是以前的两倍。
梁石柱没有骗他,食用变异凶兽的肉真的可以增强人体力气,让异能更宏厚、更持久。
云逸忍着疼痛,从地上爬到了六指儿身旁,乌黑的小手伸向六指儿被勒变形了的上身,颤抖着开始发力。
六指儿伤口部位所有的细胞构造仿佛放大了千百倍,瞬间就清晰地烙印在了云逸的脑海里。云逸从未像现在这般清晰地感知过器官组织,他熟练地牵引着能量进入伤口部位附近的细胞,迅速地勾勒出新的细胞组织,能量瞬间转化成了细胞液、细胞膜、细胞核……一组组、一簇簇新的细胞像雨后春笋般鳞次栉比地冒了出来。
“你在干什么?”小麻雀一掌把云逸推开,咬牙切齿地说,“六哥已经死了。刚才你为什么不救?”
云逸爬起来继续把手伸向六指儿的胸部,他有口不能言,跟小麻雀解释不清楚,也不想解释。
“你走开。”小麻雀要再推开云逸,被王雨拦了下来。
王雨了解云逸,她知道云逸虽然又聋又哑,但却是异常聪明,行事又极其稳重,还不缺乏勇气。宁愿自己冒险去撞鼠人的长刀,靠假死逃生,也不愿意连累了其他无辜的囚犯,王雨相信他是值得被信任的。
丝丝白气慢慢从云逸的脑门和双手冒了出来,六指儿身上的伤口也在大片大片的飞速愈合,就连被折断的胸腔都开始缓缓复原。
“你……你……”
大舌头本就结巴,此时惊诧得更是说不出话来,指向云逸的手指不停地哆嗦。这是大舌头第一次见云逸施展治愈异能,眼看着白骨生肌,伤口愈合,着实让人惊奇。
这次,小麻雀没有替大舌头把话补全。虽然她也觉得匪夷所思,但她更希望六指儿能活过来,默默地在一旁,目不转睛地看着云逸的一举一动。
终于,六指儿身上的伤口都被治愈了,光洁如初。
云逸额头上也泛出了一圈密密匝匝的小汗珠。
王雨眼睛亮闪闪的,满是希望。
“咕咚”,大舌头吐了一口口水。
小麻雀踮起脚尖,紧张得屏住了呼吸。
“啪!”
云逸突然反手给了自己一记响亮的耳光。云逸面容苍白,颓废地瘫软在地上。虽然治好了六指儿身上全部的外伤,可他感受不到六指儿心脏的跳动,灌注再多的能量,用尽各种方法都不能让六指儿的心脏恢复泵血功能。
此时,云逸的异能还不能清晰地感知六指儿心脏起搏系统的构架,只能感知到模模糊糊的一团软组织,他不能像治愈伤口那般去治疗。
云逸感受到六指儿所有的心脏组织都是完好无损的,可就是不能使心脏重新恢复跳动。他一遍又一遍地用异能引导动脉里的血液流动起来。但事与愿违,他就像在沟渠里赶水,推水的力气一停,水也就跟着停了,不像自然流动时,后面有水头推,前面有水头引,水到渠自成。
王雨、大舌头和小麻雀眼睛里的光亮也一下子熄灭了,终究还是没有奇迹发生。
云逸转身又把头埋进了大蟒蛇的尸身里,再次一声不吭地吮吸大蟒蛇的鲜血,全然不顾自己小腹里横冲直撞的气流。
片刻之后,云逸的脸上又恢复了红润,变得神采奕奕。他再次把双手伸到六指儿的胸前,狠狠地用力,一团团白气从他的双手和头顶冒了出来。刚变红的脸蛋像被谁万千只蚂蟥吸吮,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再次缓缓变白,头发也再次被汗水浸湿。
“呼……”
云逸又一次瘫软了下来。这一次,他没有更多的情绪,而是立马扑回大蟒蛇的尸身上,又大口大口地吮吸起来。
王雨使劲掰住云逸的肩,边哭边摇头,“云一,六哥已经救不回来了,救不回来了!”
云逸的耳朵本就听不见,也不去看王雨的口型,仍执着地拼命吮吸大蟒蛇的血。很快,大蟒蛇的血就他被吸干了,云逸又张嘴去咬大蟒蛇的头,满脸血淋淋的。
“六哥已经死啦!”王雨抓住云逸的手,泪流满面,连声说道:“六哥已经死啦,六哥已经死啦!”
云逸喉咙一“咕噜”,咽下了整块蟒蛇肉,这才停止了疯狂的举动,他抱着王雨“呜呜”地哭了起来。
虽然才相处了短短的几天,可这几天却是云逸最快乐最开心的日子。没有鼠人的酷刑,没有汉奸的监视,没有变异凶兽的袭击,也没有人欺负他,他甚至可以咧开嘴无拘无束的大笑。
“我叫六指儿,你也可以叫我六哥。”
那个总喜欢叼根青草,沉默寡言又神出鬼没的小哥哥,不管小伙伴如何闹腾,他都只是安安静静地看着,但又像个小家长及时地出现在最需要他的地方。
短短几天,云逸就融入了这支流浪队伍。可贼老天瞎了眼,见不得苦难的人们有一星半点高兴,又派来了凶兽。
许久许久,王雨四人才勉强止住了悲伤,用乱石把六指儿埋在了大树底下。云逸拔出小匕首,在树干上歪歪扭扭地刻下几个字——六哥之墓,云逸誓杀凶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