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方明壑，我有事情要问你。”
很少见的，谷春榶叫出了方明壑的名字。其实也不算少见吧，每每生气的时候都会如此。
“嗯，榶榶你且说，我都听着。”
方明壑咽下唾沫，已然做好了被厌胜偶人抓住暴打的准备。无法躲避的暴打，实际上因为斩无极的缘故也已经没有力气去躲避的暴打，只能依靠“天心大道”这种自欺欺人的说法，告诉自己不疼。
毕竟，武当派的弟子向来很容易就把自己给说服了。
“师姐，你和？……那边那个谁都先出去。这件事情，不是很方便和大家一起说，抱歉。”
“无事，十三你想清楚便好。”
“嗯，师姐放心，我会的。”
谷春榶笑了笑，只是这份笑容并不轻松。
阴不苦揉了揉十三的脑袋，忽然发现虽然十三长大了，但是好像也并没有长大。无论再怎么变化，十三还是小十三，那个脾气不怎么好的小十三。
在猜测到谷春榶要说的事情过后，阴不苦从衣兜里面摸出来一颗糖果交到了谷春榶的手上。
“这是百越村新做的糖果，荷花味道的。十三，你生气的时候就吃糖，甜味在嘴巴里面就会好受许多……呐，十三你看，你真好看。这样美丽的脸上，是不允许出现愤怒的皱纹的哦。”
“嗯嗯，知道啦知道啦！师姐，你就放心吧！”
阴不苦点了点头，心想十三再如何说也19岁了，已然是大女孩了都无需自己管教了。于是便取下自己发髻上的一只翡翠玉簪子，为谷春榶绾住青丝。
至此，这里也就没有自己的事了。
“既然如此，青桐，你与我出去。”
青桐看了眼师叔祖。在这里能为自己做主的，怎么说都是这位虽喜欢胡作非为但是名义上仍然是自己最高长辈的方明壑。
“无妨，你随这位师侄出去……你是什么表情？前面只是区区凡尘女子，又不是九日神仙，还能吃掉师叔祖不成？……青桐，再这样小觑自己的长辈，是会早报应的。”
……师侄？
阴不苦的脚步顿了顿。然后刮起一阵阴风，从方明壑的身边经过。擦肩的瞬间，仿佛丈母娘的怨恨眸光轻轻瞥了瞥，便给方明壑贴上了“此子项上狗头暂挂”的标签。
有些冷？
方明壑左右瞧了瞧，却什么都没瞧明白。
“是。”
青桐摇头叹息，明明是一幅害怕的要死的表情啊。
依稀有些明白为何师叔祖这三年来总是在归地林这边逗留，不愿意回到武当山金顶了。若不是因为华山论剑这档子事儿的话，青桐下次想要再见到方明壑，不知是什么时候了。
毕竟……青桐随阴不苦离开的时候，抬头看了眼挂在谷春榶房间天花板上的剑匣……毕竟，武当派的传世武器都被抵押在此处了。这件武器，师叔祖在归地林要一辈子饭都要不回来。
“方明壑，你说清楚。”
“榶榶，什么事情？”
房间的门已经关闭了。
方明壑站在谷春榶的旁边，感受着压抑的风，忽然想到了“关门打狗”这四个字，又想到了“瓮中捉鳖”这四个字。总之，不好事情会发生的直觉，在方明壑心中酝酿着。
“……那日在阴蚀洞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我全都记不得了，但是我敢肯定是你搞的鬼！……莫名其妙的，在你说过我永远都长不大之后我就长大了，方明壑你是想死吗？”
“……榶榶，我以为你会喜欢的。”
“喜欢你个大头鬼啊！还真是你搞的鬼！”
谷春榶说着说着，从椅子上站起来！……但是很快又坐下去了，因为这样的事情发生在小萝莉身上是很常见的，还很可爱。但是发生在如今的自己身上，就只有被说无理取闹的份儿了。
本来谷春榶的性子还不在乎这些，但是自己明明最喜欢的不苦师姐都不再叫自己“小十三”而是叫“十三”……女孩子无论大小总是心思敏感许多。当意识到这份微弱的改变的时候，谷春榶明白，属于自己的胡作非为的那个岁月都过去了。
“……明明什么都不知道，还要用这样牵强的手段，不过问当事人的想法，只凭着自己自以为是的优越感而去行事……方明壑，你很讨人厌啊！我啊，最讨厌你了啊！”
说到最后的话语，几近撕心裂肺的话语。
眼泪，仿若珍珠的眼泪从掩面哭泣的女孩手指尖滴落。顺着不存在的线，滑落相同的轨迹，最终迸溅在梳妆台的木头桌面上……炸开！同时炸开的，还有方明壑的心！
“……榶榶，对不起。没能考虑你的感受。”
无论啊，在外界啊……多么被誉传为江湖神话的武当派小师叔祖。那仿佛神仙转世般的伴随仙鹤诞生的身世来历，那被梧桐道人冥冥中从命运奈何中窥探出来的无边奇迹……无论再如何波澜壮阔的经历，都无法掩盖少年的心，只有19岁的事实。
较弱的，如花朵般的19岁。
“噗嗤！……哈哈哈，小叫花你可真好骗！”
谷春榶听见小叫花声音中的滴落，忽然摆开双手，笑靥如花朵灿烂明媚，哪里有半分哭泣的模样？
眼泪，分明是笑出来的好吧。那颤抖的肩膀，也是因为忍不住笑意而释放出来的烟雾弹好吧。
总之，有关谷春榶的事情方明壑总是输的一塌糊涂。
“榶榶，你骗我不要紧，你没事就好。”
“哪里没事了？”
许许多多的纸片人从房间各处爬出来，凌乱散在地板砖上面，站在各处。明明没有眼睛，但是方明壑分明感受到了来自厌胜偶人的不怀好意的眼神。
“我的衣裳呢？醒过来的时候我发现自己穿着不苦师姐的衣裳我高兴坏了，实则……那个，你都看完了吧？”
“……嗯。”
方明壑低下脑袋，少有的脸红了。
毕竟，无论如何。方明壑再年少妄为，也无法改变自幼通读道藏的事实，无法改变方明壑是武当山上最高辈分的牛鼻子的事实，无法改变……少年心性，面对喜欢的人，总是情不自禁落了下乘的事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