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呼啸的狂风,源源不断往量天尺中钻去,一发不可收拾。罗天印不停地催动内劲,但所有运用功法外放的风元素都没有任何回馈,照这情形下去,恐怕连他都自身难保。时不我待,罗天印当机立断,解除了所有功法的输出,这一强制操作给他带来了一定的反噬,但为了保全力量再组织进攻,罗天印还是选择了壮士断腕。
罗天印口中一甜,鲜血上涌,都被他强忍了下来,双手结印,再次隐匿了身影。胡天虽把一切看在眼里,但此刻沉重如山的风力都汇聚在他手中的量天尺中,罗天印自断功法显出狼狈,胡天此时何尝不是苦苦支撑呢?他在豪气陡升的那一刻喊出的“收”拥有着他远远料想不到的重量,他现在光是维持双手高举的姿势就已经耗费了大量的功力了,并且假如说他在此时收手,他所受到的反震要比罗天印大得多,如果在这个时候罗天印向他发起进攻,他将无力放抗束手就擒。因此,这时候的胡天表面从容镇定,实际上他的内心慌得不行。
而幸运的是,在两个人的心理博弈中,总是由胡天取胜,罗天印看胡天这一往无前的架势,着实不敢贸然出击,采取按兵不动的策略,意图在恢复功力后再展开进攻,这正中胡天下怀。时间如白驹过隙,转眼间五分钟就过去了,胡天一直在分神感知着四周的气息,唯恐罗天印发起突袭,冷汗都被他收缩到后背排出,表情管理得天衣无缝,这一系列的操作为他争取了太多机会了。现在局势已经发生了扭转,胡天也忍不住长舒一口气,在他看来,现在的他已经占据了绝对的优势了,再也不怕露出松懈的姿态了。
罗天印到底是江湖老手,一见胡天的表情露出破绽,马上就明白自己上当了,当即定下心神,精心准备自己出其不意的最强攻击,争取一击结束战斗。在罗天印的眼里,身处暗地的他是拥有着无解的进攻优势的,两人的看法竟出奇地矛盾,那么到底是谁的看法是正确的,只能由一触即发的碰撞来证明了。
本以为这是一场紧张又窒息的等待,没想到胡天把从容贯彻到底,他在黑夜中抬起头来,遥遥望着那淡黄色的下弦月,风暴散去,天空中也是烟消云散,月光愈发地皎洁,他说:“你知道刚刚那一记‘波涛冲击’为什么能奏效吗?”胡天对着夜色中笑笑,自问自答,“因为我们同出一门,无论血脉跟功法之间的差异有多大,我们的修炼方式都是一脉相承的,从你的施法波动中,我能够感受到同源的运转轨迹。这就意味着,对你的功法,我完全有着看破的机会,也存在着模仿的可能。”
罗天印自知已经在心理博弈上吃过胡天不少的亏了,因此,对于胡天的这一大番说辞,他选择了充耳不闻,进入到内息专注的状态,力求在他露出破绽的一刻发动必杀的一击!然而胡天尽管看上去是在对着空气说话,却显得不亦可乎,“你的‘波涛冲击’里面带着风元素,所以才能趁我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沿着我的精神探测迅速攻击我的意识,我模仿了你的运转轨迹,在最近距离处,发动了带有土元素的‘波涛冲击’,它如我所愿攻破了你的精神防御,造成了微微一瞬的停滞,并且同时,它还发挥着它土元素的特质。”
罗天印虽说是充耳不闻,但声波的传导依旧是进入到他的耳中,他努力着不被胡天扰乱心神,可还是要知道他的进攻策略到底是什么。胡天接着说道:“我一开始以为你是利用了空间的力量藏到了另一处平行空间,但是又感受不到空间的波动。就在刚才你及时断开功法紧急释放力量隐藏身形的时候,再没有像之前一样小心,风元素的波动很明显地被我感知到了。”说道这里,胡天笑了笑,“原来你是把自己的身形和气息都借着空气的流动来遮蔽,借着风元素的对光的折射能力,让自己的身形不会被漫反射暴露出来,气息也无差别地融入到风中使人难以察觉。但这么多年来,你还是没有改善这个招式的唯一缺点,那就是你所占据的空间,是一直存在的。你不会真以为我在这里说话是想引诱你出击的吧?”罗天印听到此处,心脏已是惊慌得高速跳动起来,但如果受到他这番话的影响贸然出击,那么之前的隐忍都前功尽弃了。
胡天却丝毫不在意罗天印的反应,“土元素的特性就是反射。声波的传播速度比光速慢许多倍,因此对声波的细节感知会比对光的感知更明显,加上土元素的‘波涛冲击’在你身上留下的影响,会让声波的反射带有诡异性,这样一来对你的位置确认就更加精确了。我一直保持着说话,就是为了找到你躲藏的地方!”胡天右手举起了量天尺,正正是对准了罗天印的所在,左手抵住剑柄,喊道:“接招吧!”厚实、强大的风力从量天尺的尖端射出,刚一离开量天尺,就扩展成一道巨大的风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着罗天印狂奔而去。罗天印万万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反过来承受自身的攻击,而且这一道风力攻击并非功法而生,乃是纯正的风元素能量,罗天印蓄力已久的攻击只能用来与之对攻,同时这段时间的积蓄根本比不上对方瞬发的百万风力,罗天印不得不且战且退,避其锋芒。
自身最具有优势的一点被识破了,罗天印的一切战略都在这瞬间化为了泡影,与胡天正面交战,他虽有着功力层次上的优势,但胡天持有量天尺,其威能并非用功法层次能够量化的。死战,他未必能够取胜;撤退,他这辈子都不可能做出来。当他犹疑之际,无尽的危机感从身后袭来,多年来的经验让他的身体反应超过他的思考速度,风墙及时地从背后展开,厚实的碰撞声从背后响起,不用看都知道是胡天发动的攻击。但就是这一个不用看,让罗天印陷入了绝对的劣势。他不知道的是,在他背后的并非什么胡天的攻击,而是胡天本人!量天尺的发动只需要一瞬,所有吸收的风力都在一时间迸发而出,后续的输出,不需要太多力量的支持,胡天召唤出土像保持着量天尺的指向,自己身形一动,来到了罗天印的身后发起进攻。“土墙术!”
如果罗天印多留一个心眼注意身后的到底是什么,或者是更加谨慎一点花费更多的防御来保护自己的背后,那么此刻胡天的巨大土墙术就不会这么轻而易举地攻破他的防线,他也不会如此简单地就被一个中乘层次的晚辈给打败。
罗天印的所有功法都被胡天背后的一下重击打散了,他的力量再也不足以维持腾云功,就这么飘飘然地开始下坠,这一战他已经是完全落败了,并且依照这样的情况下去,他的生命可能也会十分危险。重力势能转化而成的动能越来越大,罗天印感觉到强大的空气阻力正往他的身上不断挤压,下落的过程里,他连呼吸都变得极其困难。就在速度叠加到一个极大值的时候,他忽然撞击到一个柔软的平面,整个身体都陷到了平面之中,动能逐渐转化为弹性势能,而罗天印所遭受到的冲击力也大大降低。等到他的身体平稳下来,他的感知才重新变得敏锐起来,罗天印发现自己原来撞击到一个柔软的土层上,而这个土层的创造者也没有别人了,只能是胡天。
罗天印抬起头来,胡天正站在他面前不远处,把量天尺收回剑鞘之中,默默地看着他。“玄武门有教过你心慈手软吗?”罗天印艰难地吐出字句,语气中带着无数的不忿。“玄武门也没有教过我残害他人。”
“呵呵呵。”罗天印苦笑了起来,“胡天,是我小瞧你了。但你也别把我小瞧了!”这一刻,罗天印凶相毕露,他抬起了头,脸上的肌肤一寸一寸地被撕裂,他竟在功力自绝!一般修炼到化境的人,生命力是极其顽强的,就是同等水平的练功者想要完全除去一位化境强者也要费上九牛二虎之力。但如果一位化境强者选择功力自绝,他将会把毕生修炼得来的功力从内部引爆,造成极大规模的破坏,这样无论是多么顽强的生命力都无法阻止他自身的消亡,不过同时,在他自绝范围内的一切事物,都需要承受极大的能量压力,所造成的灾害不亚于大自然的山崩海啸。
罗天印的自绝是义无反顾的,他不愿承受这份屈辱,也不愿让胡天得知任何情报,在这样坚决的舍命一击下,罗天印在短短几秒内就丧失了生命,并且恐怖的风力以他的身体为中心向外肆虐、扩散,比起之前任何的一次攻击,都要来得夸张。
不过面对着一位化境强者的自绝,胡天只是快速地拔出了量天尺,轻声说道:“收。”无尽的狂风、恐怖的破坏力,就全然往量天尺的尺刃中钻去了。
黑夜里,少年双手持着长尺,足以让人崩溃的可怕暴风在他的身前,却无法靠近半步,一点一点地成为长尺的储蓄。少年面无表情,不平衡的气压拂动着他的头发,风声寂寥又肃穆,像在举行一场惨淡的葬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