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如月一身青衣袍服,蒙着青色的丝绸面巾,双手在前拢着袖子在街上漫步,周正阳跟在后面,很努力的把自己变成一个小透明……这个女人给他的压力实在是太大了一些,让人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虽然他有对方的记忆,对方也有他的记忆,彼此应该算是最了解对方的人,甚至某种程度上说,他们已经是“一个人”!
但这“一个人”却仅是针对邵明杰而言的。
帝甲、白云飞、周正阳和蒋如月每一个人针对彼此而言,也都是独立的——他们无法同步知道彼此的经历。除非,是邵明杰心思一动,将彼此的经历共享出来……周正阳低着头,视觉却被分成了两个部分,其一是眼睛直接看到的锥形视域,另一部分则是感应到的毫无死角的脉轮系统的视觉。前方的蒋如月毫不掩饰自己的神行痕迹,看着就像是一块青蒙蒙的玉石雕刻成的雕像一般。
蒋如月忽而一顿,道:“你走近一些……你怕我?”
“我……”
周正阳无语。
怕是实锤了——蒋如月那如神如魔的气质,的确让他有些怕。
“我有那么可怕吗?”
蒋如月停步。
这时候,是该说“可怕”呢还是说“不可怕”呢?
这显然是一个送命题啊。
……
月玲珑专心的注意着培养皿,培养皿中采集自邵明杰身上的细胞、血液很快的就涣散、退化,然后死去……月玲珑木然道:“又失败了。你的身体组织……怎么不能复制、培养?”
邵明杰身上的血肉、组织不能离开身体、不能通过培养皿培养、不能复制、不能单独存在……
这简直有些难以理解,这并不符合现有的一切生物的特性。
邵明杰道:“慢慢来……总能找到缘由的!”
月玲珑点点头,又说:“我的细胞可以培养,为什么你的不行?”
这……邵明杰自己也不知道。
“哈……刚才有个有趣的事情……”邵明杰忽而一乐,给月玲珑说起自己的两个化身逛街,蒋如月和周正阳的互动。月玲珑也是一乐,说:“你的化身倒是会玩儿……你说要是蒋如月和周正阳相互喜欢,走到了一起,这算是什么?”月玲珑问着,自己却是一阵眉飞色舞……
这……简直太有趣了啊。简直就是在挑战伦理的极限……这两个人既是自己,却又不是自己。
邵明杰:……
……
蒋如月似乎笑了一下,却不再在刚才的话题上继续。转而就说起了正题:“你的一些安排,我是有些看不懂。咱们虽然有彼此过去的记忆,但思维方式上却是不一样的……你设定的规则,通过官方发布的一些任务,譬如制作衣物、工具等,是钱少一些,却可以获得一些分。但私人之间的生意,却没有积分……”
蒋如月很聪明,她知道什么样的话题可以让身后有些怕自己的“另一个自己”自信起来。
一聊起这个,周正阳果然自信起来……
“这二者的区别,就在于针对社会整体的贡献上……前者对社会有贡献,至少有明显贡献。但后者没有。一个人的社会地位应当和他对社会做出的贡献相互匹配!这个分,实际上就是贡献度。贡献越大的人,自然应该享有更高的等级、更多的特权。”
“你比如有人改良了武功——他将武功共享,那么他就会获得相应的积分,但假如他自己藏私,或者卖给某一个人,那么就没有积分。”
“A改良了武功,然后选择将之卖给B,B购买了之后,却进行了共享,那么实际上B会获得积分和一定的钱财,但A却只能获得卖给B的钱……一切都是对社会整体的贡献,这是衡量升级与否的核心。我一直在让人统计,优化这一升级的体系还有积分的算法……”
“道德要占据一部分,知识要占据一部分,成果要占据一部分,勤劳也要占据一部分,创造要占据一部分……内容很多,要合理彼此之间的比例关系,要厘定每一种的积分多寡……”
“这很难,但一直在做。针对如何健康的维持这一体系,让社会自行运转,也一直在修修补补。”
“这世上没有简单的事,不去做,什么事都是难的。但要去做,却至少会有一半的几率成功。而一件事可行或者不可行,都是要通过实践来证明的……理论上证明了不行,还需要实验的证明才行。至于对面的敌人,我是半点儿也不担心,至少现在,我们是立于不败之地的……”
“……”
蒋如月“嗯”了一声,说:“我打算把人都带过来,一起加入进来。而这里有我坐镇,也足以应付一些意外。你的性格太软,有些事情不适合你出面——规矩,就交给我来定吧。维护规矩,我会给你培养出一批维护这个规矩的人……正阳……”
周正阳一愣,“啊”了一声。
“啊?”
蒋如月停步,望向天空。
天空是蓝的,一碧如洗。
蒋如月说:“在秩序和规矩的维系上,是没有一劳永逸的。想要用制度在制度上解决问题,是解决不了问题的。这就像是种地一样,地里的野草会一茬一茬的长,没有人能够说我割了这一茬之后,以后永远地里只是长庄稼,不长草了。这不现实……你可以让地里不长草,但不长草,也就不会长庄稼。所以,针对一些问题,就像是除草一样,要长一茬、割一茬……你不能说反正地里也要长草,我还割什么劲儿,就放任不管了。你把地抛荒三年,你就种不出庄稼了……正阳,你明白我说的是什么吗?”
“吏治。”
“吏治只是一方面。”蒋如月说:“还有人性、人心,所有需要规矩的东西,都要时不时的,一旦出现了不好的苗头,就立刻纠正。不能让错误放大,不能等、不能拖、不能懈怠。”
庄稼地里每年都会长草,割了还会长,这并不能够成为放纵野草在地里野蛮生长的理由。
周正阳懂蒋如月的意思——这种事情,他也的确做不来。
他的心不如蒋如月的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