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晚上,上弦月挂在天上,皎洁的月光倾泻下来。王家大院被月色弥漫着很亮堂,堂屋的大门敞开着,屋里的亮光和外边的月色交织在一起。
王员外独自坐在客厅的八仙桌旁有条不紊地喝着茶,一想到平白多了一名不要工钱的长工,便得意地哼起小调来。
王夫人从内室出来,悄然地问道:“老爷,你真的明天让那个小后生出工啊?”
王员外随口说道:“那还有假?”
王夫人嗔怪说:“你就不怕说出去被人笑话?”
王员外脱口道:“笑话啥?”
王夫人直白地说:“笑话你欺负外乡人。”
王员外翻翻白眼说:“我没欺负他,是他自愿的。”
王夫人嗔怨说:“你还有理了?”
王员外想了想说:“你真的以为,他个半大的小子,能干好个活儿?”
王夫人反问道:“那你明知道他是个半大的小子,还让人家干重活?这也忒不仗义了。他比庆儿才大两岁,手无缚鸡之力,怎么能干活啊?”
王员外辩解说:“不是说了嘛,他这是自找的,怪不得谁!”
王夫人劝说道:“是我感觉那后生挺实在,挺仁义,老爷你就抬抬手吧!”
王员外不屑地说:“哼,年轻人,喜欢吹牛说大话,我看你就是让他给唬住了。”
王夫人断然说:“不是,你看他跟庆儿萍儿玩儿得多好!”
王员外悻悻然说:“那是咱家孩子不争气,也让人家给唬住了。”
王夫人自言自语地说:“以前咱家孩子孤孤单单的,两人也没个啥好玩儿处。你看现在多好,把庆儿和萍儿俩孩子高兴的。”
王员外警告说:“妇人之见!我可跟你说啊,反正咱们家不养闲人。”
王夫人嘟囔着说:“看着吧,咱家这回可要热闹了。”
突然听见外边有人说话,两人静静地谛听。
只听管家王兴在外边连声喊道:“幸槐生!幸槐生!”
幸槐生在外边愉快地应道:“哎!来了。”
王员外脸上藏不住的笑意,乐呵呵地用眼神示意王夫人说:“王兴是要给那小子派活儿干了。”
王夫人点点头,压低声音说:“好像是的。”
两人表情不一,同时侧耳倾听。一个暗自得意,眉飞色舞;一个略有担心,心态平静,。
管家王兴根本就不相信他带着长工一起抬回来的这个普普通通的憨厚少年能干农活儿,他想先问问幸槐生,然后再决定派不派农活儿,就站在王员外家的大院里,借着月色想跟幸槐生深入了解一下。
幸槐生愉快地跑过来说:“王管家,您找我?”
王兴疑惑地反问道:“你说明天要出工?”
幸槐生肯定地说:“是的,王管家。”
王兴饶有兴致地说:“那好,你说说,这几天应该干些什么活儿?”
幸槐生平静地说:“白天我们出去放风筝,看见咱家的农田里,黄豆、蔬菜、玉米、土豆和小麦种的比较多,现在的季节应该马上收菜,收土豆和黄豆,最急着要做的就是收黄豆,等收好黄豆,还要抢收麦子,随后还是要翻好地,再种一茬麦子吧?”
王兴由衷地点点头,爽快地拿起一把镰刀说:“看来还行,年纪不大,是个庄户把式,这把镰刀给你,明天收黄豆。”
幸槐生接过镰刀,痛快地说:“好嘞!”
幸槐生和王兴在院子里的对话,不光是王台甫和夫人在客厅里静静地听着。萍儿也趴在西厢房的窗前仔细地聆听着,她听到槐生哥自如地回答,脸上露出欣喜的表情。同样的,王元庆也在东厢房门前,认真地听着院子里的对话,听了幸槐生侃侃而谈,对答如流,不由得暗自钦佩。
王员外和王夫人在客厅里听着院子里的对话,再次表现出不一样的表情。王员外表现的暗自得意,他庆幸自己得了一位能干的劳力;王夫人却表现的极为诧异,她根本没想到一个还离不开父母照料的,和自家孩子差不多大的少年,居然已经是一位干农活儿的行家里手,她稍稍放心了。
第二天一早,鸡叫头遍,天蒙蒙亮。幸槐生就手持镰刀,出门干活儿去了。
幸槐生在前一天放风筝的时候,就特意观察了解了王家的农田,所以轻车熟路,疾步来到田间地头,走进王家的黄豆地,甩开膀子大干起来。
幸槐生不管不顾,蒙着头收割黄豆,不一会儿的工夫,一亩黄豆地,已经被他收割了三分之一。收割过的田地里,一垄一垄地堆放着收割好的黄豆秧。
直到这时,几名长工才懒洋洋地陆续地走过来。
俗话说,有什么样的东家,就会有什么样的长工。王员外抠门小气,家里的长工便习惯于偷奸耍滑。这十几名长工里,有三名长工性格比较突出,表现得尤为明显。一个是清瘦的高个子,三十出头,说话声音比较洪亮,且能言善辩,在长工中也最有声望,名叫杨宏旺,也不知有什么魔法,竟能让长工们都听他的话;还有一位名叫赵四根,二十来岁年纪,个子矮小,动作灵敏,给人感觉机灵乖巧,特别能说话,算是长工中的小灵通;再就是一名叫张喜茂的年轻人,也是二十多岁,体态匀称,浑身长满了腱子肉,一看就是有一股子蛮力,此人平时少言寡语,但干活儿很卖力,大家把重活儿都给他,他也只是嘿嘿一笑,任劳任怨。
杨宏旺和赵四根走在前边,一行人全都手持镰刀,走到幸槐生干活儿的地头。杨宏旺声音洪亮地说:“哟,这不是咱们那天救下来的那个小伙子吗?”
赵四根嘴快,马上接茬说:“就是啊,他怎么跑到地头干活儿来了?”
杨宏旺压低声音,若有所思地说:“肯定是老爷小气,不想让他白吃白住,让他在这里扛活儿抵债的。”
赵四根一撇嘴附和着说:“就是就是!肯定就是,咱家老爷实在是抠门。”
杨宏旺一拍脑袋,好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不对呀?”
赵四根诧异地问道:“杨大哥,怎么不对?”
杨宏旺直白地说:“这小子在这里干活儿,咱们以后咋办呢?”
张喜茂瓮声瓮气地说:“他干他的,关咱们屁事。”
“不对不对。”杨宏旺若有所思地摇摇头,随手一指田间的幸槐生说:“你们看他,多卖力啊!他这么卖力的干,以后咱们在这儿咋混哪?”
赵四根恍然大悟,急切地说:“是啊,这小子不是要砸咱们饭碗吗?”
杨宏旺笃定地说:“这可不行!”
赵四根急吼吼地说:“走走走,咱得过去看看去。”说着话,一个箭步穿出去,径直向幸槐生去了。
几个人也都气势汹汹地向幸槐生走过去。
幸槐生看见大家向他走来,愉快地打招呼说:“都过来了?你们也是王员外家里扛活儿的吗?”
杨宏旺没来由地说:“你这后生有意思啊。”
幸槐生诧异地问道:“怎么啦大哥?”
赵四根直言不讳地说:“你这小子,我们把你救了,你就这么报答我们呀?”
幸槐生愣怔住了,迟疑地说:“你们救我……”
杨宏旺声似雷震,直截了当地说:“小娃娃,说了你可能不信,那天是少爷小姐发现了你,你都快死了,是我们哥几个把你抬到府上的。”
幸槐生一作揖,诚恳地说:“原来是这样啊,谢谢哥几位。”
赵四根不客气地说:“你也不能就这么砸我们的饭碗呀。”
幸槐生一头雾水地说:“我不明白你们的意思。”
杨宏旺不含糊地说:“看你小小年纪也不懂个啥,我们就教教你。”
幸槐生谦虚地说:“大哥请讲。”
赵四根嘴快,直白地说道:“老爷不养闲人,你是知道的吧?”
幸槐生迟疑地点点头。
赵四根抱怨说:“你这样卖力,我们以后会没法干活儿的。”
幸槐生不解地看着大家,怔怔地说:“还是不懂。”
杨宏旺耐心地说:“你要是像今天这样,每天天不亮就干活,每天都收割那么多,我们赶不上你,我们还怎么在这里干下去?”
幸槐生释然了,诚恳地说:“哥几位请放心,我是决不会影响你们。干不了多久,我还是要走的。”
赵四根抢白说:“那你就更不应该了,你干两天跑了,我们可是要长期在这里干下去的。”
幸槐生恍然大悟,眉头一皱,认真想了想说:“我明白你们的意思了,那咱们这样好不好?咱们一起干,干完的活儿都算你们的。”
杨宏旺老谋深算地说:“那也不行啊!噢,你在的时候,我们两人能干三个人的活儿,那你走了以后呢?你说我们该咋办?”
幸槐生一时没了主意,疑惑地问道:“那你们说怎么办?”
几个长工围在一起悄声商量,窃窃私语了一会儿。
赵四根颐指气使地说:“要不你就别干,要干你就不要跟我们干一样的活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