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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那天,梅道仁被老婆抓走,冯暖暖侥幸躲过一劫。回到家,她左思右想,始终觉得心里不踏实。别看她不觉得倒追梅道仁是件丢脸的事,但如果被人当成是破坏别人家庭的小三,她还是觉得有损颜面。况且经过这事,她也开始痛恨梅道仁,怪他没有说明自己的婚姻状况。

梅道仁觉得自己倒霉,其实也并不全对,因为他毕竟还是动了心。只是老婆来的早,不然还指不定会发生什么。

事发之后,冯暖暖觉得事情肯定会传出去,所以为了抢占话语权,她选择了报警。其实她的做法一点都不高明,报警只会让事态越发严重,对于她的形象有害无益。

这也难怪大家都觉的她“虎”,其实一点也不冤枉她。

现在梅道仁被带走了,能证明他清白的也许只有他老婆,可是警察会相信两口子的证词吗。如果女性天生就该被作为弱势群体来看待,那么无论如何,梅道仁都必须接受这个教训。

对于他们两个,辰海谁都不同情,因为他觉得,凡事有果必有因,没有一厢情愿的感情纠葛。

第一次独自在出租屋里醒来,辰海有些不适应。虽然这里已经是自己的地盘,但是到处都有老同学生活的痕迹,偶然间他还是觉得自己是个客人。

辰海不愿称此为家,因为它并不温馨,会枉费了“家”的美感。那干脆就叫它“窝”,反正对于一个独来独往的人来说,有个窝就已经足够了。

虽然昨天跟芷梦相处的不错,但辰海仍然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就连在学校里见到她,都不知道该如何打招呼。在两人的关系没有进一步发展的情况下,辰海保留着自己内心那份孤傲的存在感。

屋里的陈设他一样未动,他就像一个走进山洞寻宝的人,而且还不打算一次发现所有秘密。

辰海来到单位时,庞梓文已经被于主任派去严大爷家里慰问。他拿着本该就是严大爷的工资,摆出一副关怀备至的样子,却在严大爷家遇到了正在搬家的严大爷本人。三言两语,庞梓文就明白的事情的来龙去脉。

庞梓文自作主张,认为严大爷私自离岗,应按违纪处理,不追究其责任以是宽容,哪有继续开支的道理,更可况态度还不好,对前来慰问的庞梓文爱答不理,庞梓文索性又把钱带回来了。

都说冤家路窄,在回来的路上,庞梓文碰到了债主。这人可不比变电所的膻味男,膻味男好歹跟老庞同事一场,算是有交情,即使欠债不换,也不至于大动干戈。

今天遇到的这个债主可不简单,在庞家村也算是有名号的。因为他手背上纹了枚元宝,所以大家都叫他元宝哥。这人有钱,却不干正经生意,专放高利贷。

元宝哥的钱来历不明,但是也没有人关心这事。跟他打交道的人只关心一件事,就是如何按期把欠他的钱还上。如果还不上,元宝哥就会像阴魂一样,随时出现在你身边,用他自己方式逼你还钱。

庞梓文从严大爷家回来,走到学校门口,发现元宝哥正在此等候。他刚要转身逃跑,却被尾随而来的两个壮汉拦住去路。

元宝哥缓步来到他面前,庞梓文急中生智,嬉皮笑脸的跟他打招呼,然后掏出未交给严大爷的钱。

“真巧了,正打算去给你送钱。”庞梓文说

元宝哥接过庞梓文手里的钱,一边数,一边说:“这也不够啊,剩下的怎么办!”

“这不还没到日子嘛。”庞梓文恳求道

“好,过两天我再来,你可别躲着我!”元宝哥厉声说道

元宝哥借人钱,从来不按说定的日子收,总是提前管你要。庞梓文当初在赌桌上输红了眼,急着要回本,除了元宝哥,没人愿意借钱给他。现在想想,庞梓文悔恨万分,悔的是不该赌博,恨的自己不长记性。

钱给了元宝哥,自己回去该如何交差。思考一番,庞梓文又放宽了心,反正于主任不知道严大爷没死,这事烂在心里,拖一天算一天。

这一切恰巧被楼上的辰海看见,猜想可能是庞梓文在赌桌上欠了债,人家现在来收钱。等庞梓文来到楼上,又见他愁眉苦脸的样子,辰海觉得自己猜的准没错。

辰海望着他进屋坐下,本想跟他有个眼神的交流,也好打个招呼,但是庞梓文压根没看他。

过了一会儿,于主任把二人叫了过去,吩咐他们去把会客室收拾出来,搬一张办公桌进去,准备给新来的贾顾问当办公室。

会客室的大小与校长办公室差不到哪去,给一个暂时还没名没分的顾问当办公室,实在有些夸张。但是于主任要的就是这种效果,他心里盘算着,等校长回来,看到贾顾问的办公室竟然跟自己一个规格,一定不是滋味。这样他渔翁得利,无形中就让贾顾问得罪了校长。

电话响起,于主任接听,原来是警察甲打来,说的是梅道仁的案子。

警察甲说,经过进一步调查,梅道仁强奸罪名不成立,但其行为确实不检点,且造成了一定的社会不良影响,最终,以扰乱社会治安罪,拘留七日。

于主任随即起草通知,将梅道仁的事情通报全校。这下可好,本来前途一片光明的梅道仁,算是在阴沟里翻了船。

从上一任学生科科长退休,学生科科长的工作就一直由于主任兼任。但是梅道仁觊觎学生科科长的位子也已经很久了,本来校长也答应他,如果年底不出意外,就由他正式接任学生科负责人的职务。但是现在出了这档子事,介于此事造成的不良影响,校长也不会让梅道仁接班了。

如果说冯暖暖毁了梅道仁,是在为梅道仁开脱的话,那梅道仁没有处理好跟于主任之间的关系,就是他自食其果了。

为什么于主任会急着通报梅道仁的事,还不是因为他觉得梅道仁没把他当回事,想接他的班,也不来买他的好。梅道仁多少还能提防着冯暖暖这种真情人,但对于于主任这个假君子,他可真的就是毫无防备。

贾顾问的办公室收拾好,大家都好奇的来参观,张亦菲也跟着来凑热闹。她从辰海身边经过,辰海礼貌的向她微笑,她却完全忽视。辰海自讨没趣,连忙收起笑容,去做自己的事。

辰海不至于伤心,因为他对张亦菲从未上心,只是觉得何必这样,无端让自己做了一回负心人。

下午,梅道仁被拘留的通报发到了各个部门,大家纷纷感叹。有说人不可貌相的,想不到他竟能干出这种事。也有同情他的,说他偷鸡不成蚀把米,实在糊涂。

稍晚些,冯暖暖居然到学校来了。她想象中的场景,应该是众人纷纷投来同情关爱的目光,然后她梨花带雨般的讲述自己悲惨的经历,可实际情况完全出乎她的意料。

谁遇到她都躲着走,尤其是男同事,恨不得都不敢多看她一眼,恐怕被扣上个猥亵或偷窥的罪名。

冯暖暖找到于主任,说自己在学生科待不下去了,想到办公室来。她以为摆出一副受害者的姿态,于主任会可怜她,没想到于主任直接就拒绝了。最后把她调到了图书馆,看她整天对着书本,还能闯出什么祸来。

图书馆原本就是一个无人看守的部门,里面的书籍还是建校之初添置的,大都有近四十年的历史,平时根本无人翻阅。说是让冯暖暖来看守图书馆,不如说是给她找了个安静的地方思过。可是冯暖暖见图书馆没有负责人,还以为自己有幸当了领导。

会客室搬出来的沙发暂时放到图书馆,冯暖暖“新官”上人,竟然发起官威。

她让辰海干活麻利些,小心不要碰到书柜。辰海觉得她一本正经的样子可笑,没跟她一般见识。

她又说庞梓文不要在这里抽烟,庞梓文本来心情就不好,不屑的叫她一边玩去。她见庞梓文不听劝告,就杵在那里,双手掐腰,斜着眼睛看他。庞梓文也不示弱,一边吐烟一边往她身上靠,吓得她连连后退。

庞梓文一整天都在有意的回避与于主任接触,大概是怕聊到严大爷的事,以免自己做贼心虚,不小心说漏了嘴。

辰海几次想关心他欠债的事,觉得自己手上还有几个钱,兴许能帮上忙。但是庞梓文从不给他聊下去的机会,让辰海的热心派不上用场,辰海索性也不去理他。

两人在办公室里谁也不理谁,气氛显得有些尴尬。

没事的时候辰海到处溜达,寻找可以藏斧子的地方,恰巧在顶楼的教室里看到芷梦正在给学生上课。

芷梦是语文老师,这倒与她优雅的气质相符。辰海看她上课时的神情,故意装出来的严肃,想说她也许该到幼儿园去做老师,那样也不用装出一副不苟言笑的样子。

无意间,两人眼神短暂的交汇,芷梦以为他有事找自己,还特意出来看他。辰海来不及编理由,只好实话实说,木讷的样子反倒让芷梦觉得他可爱。

简单聊了几句,辰海便催她回去上课,还说下班后再说。芷梦随即嘱咐他,下班后在一楼大厅等自己。

谈恋爱就该是心心相印,而非其中一方费劲心机,而另一方百般刁难。人们往往被自由恋爱的噱头冲昏了头脑,把恋爱当成理想去追求,把彼此当做对手去征服。

辰海心中虽有冲动,但行为上一切顺其自然,不是他有意为之,而是本性使然。他天生不懂得去争取,这反倒成了他去伪存真本领。

下班后,两人如约在一楼大厅相见,一同开车离开学校。

辰海问芷梦,是先看电影还是先吃饭。芷梦说自己整个下午都站在讲台上,已经饿的前心贴后背。辰海想起电影院楼下有家火锅店,就建议去吃火锅。

今天不是周末,但火锅店里早已人满为患,门口一个服务员正在发号码。辰海有些犹豫,怕等待的时间太长,会耽误看电影。但芷梦态度坚决,宁愿多等一会儿,也不愿去别处将就。

排在两人前面的,是老哥俩,他们的谈话,引起了辰海的注意。

老人甲询问老人乙儿子的婚事,老人乙说自己儿子连对象都还没找,老人甲问其原因,老人乙缓缓道来。

话说在老人乙儿子二十多岁的时候,曾经交过一个女朋友,两人情投意合,形影不离。到了谈婚论嫁的时候,老人乙得知准儿媳是乙肝患者。经过一番深思熟路,老人乙反对了这门婚事,最后硬生生的拆散了一对恋人。

从此往后,老人乙的儿子再未谈过恋爱,现在四十好几,仍然单身。老人乙后悔不已,觉得是自己耽误了儿子的终身大事。

辰海听的出神,没注意到身边的芷梦脸色越发难看。

终于排到了辰海和芷梦,两人如饿虎扑食,急不可耐的点菜下锅。正吃着,芷梦又想起了刚才听到的事情。

都说无巧不成书,可在生活中,真就有这么巧的事,若不是亲身经历,谁也不会相信。

芷梦犹豫再三,才鼓起勇气对辰海说:“有一件事,我觉得还是趁告诉你比较好。”

辰海侧耳细听。

芷梦说:“可能现在说这个有点早,毕竟咱们相处时间不长,但是真要等到以后再说,我又怕你埋怨我。”

说到这里,芷梦还在犹豫。

辰海以为她要开玩笑,还故意配合她的情绪,营造气氛。

“其实我也有乙肝。”芷梦说

辰海确实惊讶,但却没有丝毫迟疑,大方的说没事,还叫芷梦不要放在心上。

芷梦免去了自己的顾虑,不用担心隐瞒真相,以后会遭辰海埋怨。她虽然柔弱,但却足够坦诚。只与辰海约会两次,就如实相告,也可见辰海在她心中已有地位。

辰海也没有再追问此事,更没有许下什么海誓山盟来给芷梦解忧,因为他真心觉得,这不是个问题。

电影看的还算愉快,虽然情节不算吸引人,好在环境适合谈情说爱。放映厅里只有他们两个,没有旁人的打扰,辰海鼓足勇气,牵住了芷梦的手。这一牵就是一个多小时,空气的不流通加上辰海的紧张,手心里全是汗,好在芷梦没有嫌弃。

两情相悦比得上千言万语,一个眼神就知道对方心向何方。辰海并不着急,他觉得这种似远似近,似有似无的状态美妙至极。今晚到牵手为止,已算圆满,没有必要跟进一步。趁热打铁固然方便,但水到渠成才尽人意。

看完电影,把芷梦送到家门口,辰海心满意足的回到了他的窝。开灯未亮,猜想可能是欠了电费,他摸出一根蜡烛点上。昏暗的烛光中,辰海伏在书桌上,老同学留下的日记本引起了他的注意。

辰海随意翻到一页,竟看到自己的名字,遂细细看来。

“某年,某月,某日。许久未见的老同学找来,依稀记得他的名字叫辰海。此人是我初中同学,毕业后分开,每隔几年,此人必出现一次,且都有事麻烦。这次,是托我找个工作。本不想管,但见他可怜无助,无法忽略旧日交情,还是为他托了关系……”

辰海看着日记,竟想不清老同学的名字。有时觉得他就是自己,有时觉得他是父亲,有时觉得他是一个不相干的人。越是熟悉的人,越是想不清他的模样,记不清他的声音。就像很久没回去的地方,偶然回去了,就觉得一切都变了。如果从此不回,那就永远如从前一般美好。

蜡烛燃尽,月光格外明亮。不知从何时起,宁静的夜晚成为奢望。辰海并未惦念着芷梦,他心心念念的是如何让自己活得更加洒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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