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和护使大人问,今儿是不是该先去拜见太后娘娘?”
“等等,我们先去拜访王后娘娘。”
用过早膳后,梁佩因挑了两个侍卫,带上贴身侍女,就往后洛小院去,赶车的人不熟悉延城的方位,直接把梁佩因送到了位于长风街的后门,不过这也正合她的心意,她去拜访离因还是低调些好。
她刚下车,侍女向守门的侍卫出示了辛国的令牌后,一行人就被请入了院子里。佩因原以为梁离因起码还是王后,王后的府邸应该是重兵把守,层层检查,没想到侍卫没多问,就让她们进来了。
走进院子,里面的装修呈设竟同普通富贵人家相差无二,甚至比他们还要朴素些,若是不知这住着王后,乍一看还以为只是寻常人家。
佩因想:梁离因是真的失宠了。
真心相爱又如何,到头来还不如虚情假意结束的体面。
拼死挣脱自己的使命又如何,到头来还不是输给了曾经最信任的人。
引路的侍卫走到院里正打扫卫生的侍女身边低头耳语了几句,那侍女便放下扫把跑到偏房里去找千落。
没过一会儿,千落扶着离因从房里走出来。
看的出来离因并没有精心打扮,平日里穿的浅青直领小袖长衫,配上烟灰色襦裙,脸上未施粉黛,眉眼间露出的是清新淡雅。
梁佩因望着离因,她虽失去了宠爱,脸色上却看不出有多憔悴,还是似当初那般美丽,不过只是美丽上面多了一丝哀愁。像是一朵心中含着忧愁的玫瑰,散发着感性颓靡之美。
“姐姐?”佩因率先开口叫道。
离因早就收到消息,辛国使者昨夜进入赵国,她原以为今天来的拜访的只是辛国使者。走出房门,才发现站在院子里的是梁佩因,“佩因,你……你怎么来赵国了?”
多年未见,离因还是有些别扭,毕竟当年的事是她们姐妹之间的一道坎,难较孰对孰错。
“我随和护使一同前来。”
“辛王可是要阻止出兵?”离因直截了当,过多的铺垫倒会显得虚假。
“王上的意思我不敢随意揣测,只是王上看我思念嫡姐,特许我来看看姐姐。”梁佩因自是不会把来的目的和盘托出,此番只是找个托辞罢了。
这番话说完,二人心里皆一触,佩因想着这理由是否有些太过牵强,毕竟当年的是还未了结,思念倒是难说有无,恨意却时常从心中冒出。
离因想着终究姐妹一场,往日的情分许是在的,便不忍继续往下问,转换话题道:“我这儿今年桂花开的盛,记得你从前也爱桂花,不如让侍女带些回去,泡茶、制香囊也是好的。”
“姐姐,你记错了。我往日最讨厌的就是桂花。”
佩因现在还记得那一天,她看着笙然在花园里倒腾了一下午,亲手采了两篮桂花,便走上前去同他说说话,想着既是摘了两篮,问他拿几朵也是可以的。
还未开口要,只听笙然说道:“离因最爱的就是桂花,本想着这桂花开,就让侍女给她送些去。可她偏说送礼要真心,不是我亲手采的就退回来。”
“姐姐可真好,有笙然哥哥如此记挂她。”佩因不自觉地说出这句话,望着笙然,眼神渐渐暗淡,失去了刚刚的光彩。
而笙然听到这话,脑海中浮现的就是那日围猎时离因神采奕奕的脸,丝毫没有注意到眼前人眼神的变化,“离因值得他人记挂。”
话一出口,他便意识到在佩因面前说这话有些不妥,况且他和离因的关系还没有确定,怎好对他人说这番话,又马上说道:“噢,上次好像听离因说,你也喜欢桂花,改日我让人送些给你。”
听到笙然的前半句话,佩因的心顿时冷得就似堕入冰窖一般,却还是强装镇定地说:“笙然哥哥,你不必对我忌讳,我会为你保密的。还有,我不喜欢桂花。”
佩因:夏蝉初鸣,我的诺宁宫满是桂花香,我又怎会不喜欢桂花?只是你眼中全只有离因姐姐的身影,何尝会注意到我。我不过是不想同她喜好的一样,不想落得个抄袭仿制的名声。
佩因对笙然说的‘不喜欢桂花’,有一半虽是赌气,但她确实从此再也不碰桂花,将寝宫里的桂花树全部移走,换成了较为小株的海棠花,自时夏天再无桂花盛开时浓郁的香味,只有海棠若有似无的暗香勾动心魂。她也努力的改掉自己的一些同离因相近的喜好,心中暗暗较劲着要与她不同。
那时离因也意识到了她的改变,但是她觉着小孩子许是图个一时新鲜,也总爱改变,就没放在心上,也没把佩因的变化同她、同楚笙然联系在一起。
“抱歉,是姐姐还想着我们还是小时候呢,都忘了我们都已经长大。”
“我们都变了,不是吗?”
那时的梁离因是多么的骄傲,现在却委身于将军府的小偏院里;那时的梁佩因是多么的纯真,现在却成了辛王宫里最有权势的女人。
“姐姐,你我同是从梁宫里出来的,本就该相互扶持,为母国尽心力。今儿梁国有难,你觉着我能做些什么?”
自从离因的哥哥梁景王逝世以来,梁国的势力日益被削弱,虽然新王能勉强稳定住局势,在内忧外患的局势下,根本无法扭转颓势,成为其他三国觊觎的肥肉。
楚国虽有些强硬的官员献计攻打梁国,但被楚王严词拒绝,毕竟楚后的母国是梁国,看在两国缔结友好的条约上,楚王也必须按兵不动。
辛国这些年来从不管其他三国的纷争,在攻打梁国的态度上也是模棱两可。但根据祁彦清在辛国的线报,辛王暗地里也筹谋着割裂梁国。
而梁国就更不必说了,备兵的旨意早就下发军营,只等梁王一声令下出兵了。
对于这些情况,离因早就了然于胸,听到佩因主动说要帮忙时,很是感动,但同时又不得不提防着,毕竟站在她面前的梁佩因已经不似当年的她了。
“我们都是受困于高墙中的金丝雀,又能改变的了什么呢?”离因将加了蜂蜜的茶水倒入佩因面前的杯子里。
“姐姐,若是你能重新得到赵王的欢心,这件事不就事半功倍了吗?”
她笑着给自己也倒上了一杯,放下茶壶说:“佩因,我在这里三年,已经学会放下自己的欢心和期待了。”
佩因看着她如此这般的气定神闲,想着这三年她怕是经历了许多事情,磨平她的性子,对自己劝服离因挑起赵宫宫斗有的没了信心。佩因当初想的是帮助离因扰乱后宫,从而干扰赵王,让辛国乘虚而入。
“那你后悔吗?后悔那日抛弃笙然哥哥,嫁给赵宇玶吗?”佩因问出困扰了许久的问题。
是啊,如果那日离因没有走,嫁给了楚笙然,一切或许会不一样。不,也许除了换了个男主角外,结局没什么不同。谁又能保证一辈子不变心呢?
“不悔。”离因平淡地说。如果有人一个月之前问离因这个问题,她可能会有不一样的回答。但是晚晚虚梦香带她梦回初见,那种心中真实的悸动的感觉,让她知道曾经她有多爱这个男人。哪怕她现在对他有埋怨和恨,有时是冷淡或者放弃,都没有办法掩盖曾经相爱过的事实。
佩因没有再继续问下去,而是转而问道:“咦?怎么不见钟情?往日姐姐不是最信任她了么,怎么不跟在姐姐身边?”
“钟情..”离因眼底闪过一丝悲伤,调整了一下自己的语气说:“钟情嫁人了。”
“是哪家的?”
“她选了个爱游历四方的书生,就她那性子,偏生只有那温文尔雅的书生能受得了。”
说到这里,离因的心被狠狠地揪起,钟情是她心中永远的痛。
“咳咳咳。”离因一下忧愁攻心,又勾起了前几日才痊愈的风寒。“我这身子怕是不能陪妹妹再聊下去了。”
“那姐姐好生保重,我先回驿馆了。”佩因看着离因已无心再同她聊下去,只能打道回府,再让离因下决心重回后宫前,她不能逼得太紧,往外走了两步又停下来说:“姐姐若是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随时来驿馆找我。”
离因没有再过多的应答,只是微笑着目送佩因一行人走出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