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宫里来请文培贵妃的小太监寻了好一会儿,才找到在湖边赏花的佩因一行人,赶忙告诉在一旁服侍的公公:“太后娘娘召见。”
梁佩因一踏入正殿,便看见梁嫣坐在黑漆金髹流云座上,满脸欣喜地期待着侄女的到来。
这日子虽离入冬还有些远,殿中早早地就架起暖炉,驱散诺大宫殿里的丝丝凉意。
“参见太后娘娘。”
“来,佩因,让姑姑好好瞧瞧。”梁嫣伸手去扶佩因。“这一路没少受颠簸吧?怎得不在驿馆多歇息两日再来?”
从辛国都城到延城日夜兼程少说也要四五日,这一路舟车劳顿,梁佩因也确实没什么精神,可再如何也是要体面些的。
“没事,能见到姑姑啊,我高兴。”
其实这也是梁佩因第一次见梁嫣,来时还怕相见时会拘谨,现在看来,太后娘娘就是个亲切的长辈。
等到聊天的气氛没了刚开始的那般生分后,梁佩因才试探地将此行的目的道出:“姑姑,其实这次我来赵国,不只是为了来探望您和姐姐,还想着……”
“唉”佩因的话还没说完,梁嫣的一声叹气便打断了她,“你的心思我知道,只是我老喽,说不上话。”
自梁嫣知道侄女来了赵国,便估摸出了她的来意,也知道辛王这般做法的用意。想的就是从她和离因身上下功夫,劝赵宇玶放弃出兵攻打梁国,可有一件事她没有弄清楚:辛王怎会对梁国的事情这么上心,难道真的是因为保护佩因的母国吗?
佩因见梁嫣看上去甚是为难,仿佛已对朝堂上的事一概不问,也不好再继续问下去,想着下次再找时机问问,连忙转了个话题,又聊了许多家长里短的话。傍晚时,同梁嫣一起用过晚膳才离开长春宫。
从长春宫出来,带路的小太监提着宫灯在梁佩因的身侧引路,一行人沿着宫中的小路向内宫门走去,侍卫早就备好了马车在宫门外等着。
梁佩因突然停住了脚步,转身向后望去。宫殿阁楼林立,暮色渐浓,被高高挂起的宫灯从远处看就像是一只只凝结在画面的萤火虫,她暗自叹息道:王宫皆是如此,繁华处却甚是悲凉。
佩因刚到驿馆,底下的侍女便送上一封信,说是从亦安侯府送来的,信上的署名写着:永佳郡主。
这在佩因身边服侍得人都知道主子同侯府里的永佳郡主关系甚好,常常互通书信。
梳洗过后,佩因让服侍的人都下去,才拿了盏烛灯放在书案前,将信打开。
这信里头除了永佳的信,还附着另一封信。
信上的字苍劲有力,一看便知是出自男人之手,上面写着:阔别半月,念安好,长相思。时逸
她细细将这封信折好,打算放在匣子里,忽又想到这驿馆不比自己的寝宫,人多眼杂,还是将信凑到烛火旁烧烬。
七日后是梁嫣的五十岁寿辰,延城一应的宗亲大臣及家眷都收到了赴宴的邀请,刚来赵国的梁佩因和和护使自然也是不例外的。
可今年太后的亲笔请帖送到了后洛小院,前两年小办的祝寿家宴都没有让离因回宫,今年这正宴倒是让她去了,可赵宇玶会让她这个“失心疯”王后安然入宫赴宴吗?
宴会当天,千落早早地就到房里叫主子起床梳洗打扮。
离因揉了揉惺忪的睡眼,不愿起床:“急什么?今儿是姑姑的生辰,又不是我的。”转头还想再好好睡上个回笼觉。
千落不给她赖床的机会,想要把她拉起来,苦口婆心地劝道:“娘娘,今儿是三年来,第一次回宫,怎得也要好好装扮一番。”
“好好打扮又有何用?怕是他连这后洛小院的门都不让我踏出去。”
千落拿她没有办法,也辩不过主子,只好由得离因睡下去。
接近中午的时候,千落又来问:“娘娘,我们什么时候出发?将军夫人再三派人来问,说若是您还不出发,她可就带着楚楚小姐先行进宫了。”
进宫赴宴的宗亲大臣及家眷得在中午前入宫。
“千落,你回了那侍女,告诉容思,她先去,我晚些再进宫。”
“是。”
离因可不想那么早入宫,她可不想过早成为舆论的焦点。
午后又过了一个多时辰,离因才吩咐侍女为她梳妆,一直在门外候着的千落终于松了一口气,“谢天谢地,娘娘终于要梳妆了。”她马上领着一齐站在门外早早准备好东西的侍女们一个接一个地走进房里。侍女们都希望主子今晚可以重获王上的喜爱,离开后洛小院这个破院子,回到王宫里住。这样她们也不用跟着受苦。
离因坐在梳妆台前,拿起一把镶宝琉璃镜,检查着头发是否梳齐了。
千落从侍女手上接过一套成色看上去有些旧的衣裙,从裙上的绣纹和料子上看得出来这套衣裙原来一定是件极美的华服,“娘娘,这几年您不常穿朝服,这件都有些旧了。华务司送来的衣裙都是些不上台面的衣服,制式和绣工远不及从前。”
“罢了,如今我只是个被逐出宫外的王后,怎比从前。既然没有新的朝服,那就穿常服就好。”在王宫里怎么多年,离因早就洞悉人情冷暖。
“主子,这可是太后娘娘的寿辰啊。”千落小声提醒道。若是离因只穿常服参加寿宴,这在气势上开始就会比其他娘娘短上一截。
“把那套红色的衣裙拿来。”
离因换好衣服出来,一旁的侍女们都看直了眼。裙上的细纱织造时便混入了银线,百蝶伴芙蓉的图案是由细捻成的金丝绣成的,变换着角度看就如同点点繁星下蝴蝶绕飞,似活了一般。大红色纱衣袖口上绣的是暗金纹的如意云锦,领口点缀着一颗绿石。离因的脸上还未施粉黛,穿上这套衣裙已然是明艳动人。
侍女们纷纷感概:能将大红色衣服穿的这般不落俗套的,当世也就只有王后一人了。
扑粉,画眉,淡晕胭脂,染唇,微抿,抬眼照镜,镜中忽袭一阵桃花雨。
千落又挑了好几件比较华丽的发饰,捧到离因面前。离因一件都没有看中,唯独选了侍女手上的一只最不起眼的素金簪。
“千落,出发吧。”离因放下手中的镶宝琉璃镜,起身理了理微微有些坐皱的裙摆。
“娘娘不再挑多几件首饰?”千落疑惑。
离因低头一笑,往门外走去,“走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