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夜街，还是那个酒摊儿，还是那张桌子，还是那壶酒。
孤零零的一个酒摊儿，孤零零的一桌人。
庄易看着被拦下的穆羽，轻笑一声，“还在为荣星洲等人冤枉你是乞丐的事生气？”
穆羽轻轻的擦了擦眼角，看着这位即将不是自己先生的先生，愕然道：“先生知道？”。
由不得穆羽不愕然，因为他从没想过先生会知道这件小事。
庄易微微点头，道：“毕竟是先生的学生，自然会知道一些。”
穆羽抽了抽鼻子，道：“我没有因为这个生气，他们说我是乞丐我打回去就好了，打赢了，我就忘了；就是院长说的话太伤人，刻纹师的学费全部减免这是帝国人都知道的事，他凭什么说给我的资源就是白给的；既然资源是他的，他不想给我直接说就是了，我又不会舔着脸去要。”
这意思便是，打不赢你我就记你一辈子？你白给我不要，你白给很多人我可以考虑要？
庄易气笑一声，道：“穆羽，你已经成为了刻纹师，怎么还如此小孩子心性，靠着打架斗殴和死要面子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但是能让那些人闭嘴！”穆羽挥了挥拳头。
庄易冲穆羽眨了眨眼，示意自己什么也没听见，然后脸上有着掩饰不住的笑意，再次开口问道：“院长那句‘刻纹分院的资源不是白给’是有错，但也并非不对！”
穆羽听而不闻。
“穆羽，你知道我为何没将你领悟风与火道纹的事告知院长吗？若是他知道了这件事一定会将你当成祖宗一样供奉起来的；但哪怕如此我也没说，你可知为何？”
庄易不等穆羽回答，便自问自答道：“第五沐心中永远将帝国摆在第一位，刻纹师永远是第二位，这是其一；其二便是怕这个消息泄露出去，会为你带来灾祸，毕竟你并不是白逸云，身后并没有一个可以护你周全的家族。”
穆羽心中一惊，难道成为刻纹师会很危险！
庄易面露无奈，接着道：“刻纹师拥有捕捉和刻印道纹的能力，能让一批开灵师的实力提升无数，这种逆天的力量，当然会有人想要掌握在手上；更可笑的是能够为开灵师刻印道纹的刻纹师们，却极少能够为自己刻纹，不能为自己刻纹，刻纹师便没有什么自保手段了。”
“而没有自保能力的刻纹师落到那些人的手中，生与死便不是他们能说的算了。”庄易叹息道：“先生幸运，偶然得到了空间道纹，这才没有沦为傀儡，但你可知帝国之中有多少刻纹师身不由己吗？”
先生不是帝国三大刻纹师之一吗？怎么可能会沦为傀儡？帝国那个皇帝不会保护先生吗？
穆羽心中多了一些不解。
庄易看向穆羽，终究没有说出那让人可悲的事实，却依然少有的郑重道：“穆羽，你天资不凡，感悟道纹的能力更是古今少有，若是你领悟风之道纹的消息泄露了出去，它可能会为你招来一份锦绣前程；但更可能的是，它会为你招来杀身大祸，即便不死，也难有自由了！”
穆羽挑了挑眉，傲然道：“那我也刻印空间道纹，让那些心有不轨的人打不过我！”
庄易一愣，旋即哈哈大笑，道：“先生其实就在等你刻纹啊，可惜因果道纹先生并不清楚，若是因果道纹也同鸿蒙圣火道纹一般，攻击手段天下无双的话，先生也就不必再为你遮遮掩掩了。”
“你那因果道纹有攻击手段吗？”庄易低声好奇道。
穆羽愣了愣，摸着脑袋不好意思的说道：“先生，我还不知道那因果道纹藏在哪儿呢？”
庄易：“……”
良久，庄易才苦笑一声，道：“穆羽啊，你若是能有白逸云一半的上进心，先生便再也不会担心你了。”
穆羽摸着脑袋，怯怯道：“先生，您说何时捕捉道纹才不算太过出众？学生我不想当傀儡。”
庄易沉思了一下，道：“三年碎纹，十年道纹。”
穆羽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他可不想这么小就被人抓去，况且他的脑袋里还有一个不知道是什么玩意儿的奇特空间，里面有着数之不尽的道纹可以感悟；万一让抓他的人知道了，还不把他的脑壳儿切开啊。
所以穆羽打算三年后才开始捕捉碎纹，十年后再开始捕捉道纹。
庄易缓缓道：“你的天赋先生替你遮掩，所以你可以尽情的感悟道纹，毕竟你还是一位刻纹师，只有领悟的道纹越多，实力才会越强；若是不小心暴露了，那也没关系。”
穆羽眼中的庄易，脸上有了不一样的色彩，那是自信！
“先生还算有几分实力，在这霸城之内可以护你周全！”
穆羽不自觉的放下心来，第一次真正的放下了防备。
庄易摸着穆羽的脑袋，亲切道：“现在跟先生回去吧，以后这种‘不上学’的话还是不要再说了。”
穆羽再次变得倔强，摇了摇头。
庄易心中无奈，他这个学生可以心安理得的去吃霸王餐，甚至心安理得的去偷东西，但却不能心安理得的接受别人的“施舍”。
也不知是好是坏。
庄易缓缓道：“你可以用碎纹来还。”
穆羽疑惑的抬起了头，有些不明白。
“你可以捕捉碎纹，上交给学院，来抵你这些年的学费；莫非你连三年后捕捉碎纹的勇气都没有了？”
庄易似笑非笑的看着穆羽。
穆羽低着小脑袋沉思良久，还是摇了摇头，看着庄易道：“怕还不起。”
庄易挑了挑眉，除了那些成为傀儡的刻纹师外，这世间还有什么东西是刻纹师还不起的吗？
“等着。”庄易让穆羽在原地等候，身形瞬间消失。
约莫一刻钟后，庄易的身影再次出现，身旁还多了一个第五沐。
看到第五沐讪讪的神色，穆羽冷哼一声，撇过了小脑袋，心中对这位只看刻纹师前途的院长很是不屑。
第五沐来到穆羽身前，悻悻道：“小穆羽，刚刚是院长冤枉你了，也说错了话，院长给你道歉。”
“哼，我不需要，还有，我不小了，已经七岁了！”穆羽高傲的仰起小脑袋。
第五沐脸色一黑，但看到身旁庄易的不善神色，只得再次道：“好好好，我们的穆羽已经不小了，都七岁了……可你都七岁了怎么还不知道努力呢，你知不知道老夫看你每日颓废的模样有多痛心！”
“咳咳咳。”庄易不得不出声示意，他这位院长大人跑题了，让你来时劝穆羽回分院上课的，不是让你来说三道四的。
第五沐话语一顿，叹息道：“好吧，既然你不想欠学院什么，老夫可以答应你无偿贡献给学院一道碎纹来补偿你这十年在分院的各种费用；但哪怕如此，我依然要说一句，这本就是你应得的，刚刚那话确实是老夫冲动了。”
“哼，我家老头说了，外人给的从来就没有应不应得，只有愿不愿意！”穆羽拍了拍小手站起身来，接着道：“上交一道碎纹，我就不欠你们学院什么，这可是你说的。”
“嗯嗯嗯，我说的。”第五沐接连点头，心中却道：“只要你愿意学，别说你不欠学院，就是让学员欠你都无所谓，反正无论你欠不欠学院，你终究还不是帝国人？”
“哼，到时候你可别反悔。”穆羽斜着眼睛看向第五沐。
第五沐气笑道：“绝不反悔！”
“最近有些累，我还要放三天假。”穆羽开始得寸进尺。
第五沐老脸一黑，但是还未说话，便听庄易允诺道：“可。”
“谢谢先生。”穆羽兴高采烈的跑远了。
看着穆羽远去的背影，第五沐幽幽一叹，道：“庄先生，你是不是对这个小子太好了，他这么小的年纪又是孤身一人，除了刻纹分院他能去哪儿？你还让老夫亲自来劝他回去！”
不等庄易回答，第五沐便眯着眼睛再次道：“我还以为经过了这件事穆羽会稍微进取一些，谁知还是这么不上进，竟然敢公然翘课。”
“先生同意便不是翘课！”庄易在第五沐身旁幽幽道。
第五沐脸色一凝，讪讪道：“好好好，从此以后你的学生我绝不会再管，只要你给我教出几个好苗子就好了。”
庄易微微点头，这也是他的心愿。
“那荣星洲已经在你书房外等了大半天，你打算怎么处罚他？”第五沐忽然转头问道。
“剥夺他这一月的封纹之地名额，以示惩戒！”庄易淡淡道。
第五沐脸色一变，开口为荣星洲求情，“这惩罚也重了些，他可是个知道努力的好苗子啊！”
“嗯？”庄易斜着眼睛看向第五沐。
第五沐干笑一声，悻悻道：“就依庄先生的！”
第五沐琐事极多，只待了片刻便回去了，只留下庄易一人。
庄易也无心回去上课，便坐在酒桌上，斟满了酒杯，一口一口的小饮着。
“三年之后捕捉碎纹，应该就不会进入那些人的眼里了吧。”
庄易心中喃喃道。
庄易有些憋屈，若不是身不由己，他庄易何时需要如此畏首畏尾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