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端之上,王皓被墨白三拽着手并肩疾驰,脚底下的白色云层铺成一片,而在他们头顶,则是一片蔚蓝的天空。
王皓的脸色依旧苍白,然心神已定,没有了起初的胆怯,看向前方的眼神竟流露出不符年龄的镇定,心中的好奇悄然滋生,他还从未见过如此蔚蓝的天空。
墨白三邪魅一笑,加持在王皓身上的浮身之法悄然撤去,王皓只觉得脚底落空,只觉得脚下有千斤巨力拽着他往下掉。
顷刻间他便穿过云海,向下望去地面上只有一片白茫茫的雾海。
介身雾海与云海之间,王皓只觉得天地倒置,若不是耳畔呼啸的风声,他甚至会觉得时间已然静止,此间遭遇与之方才所梦别无二致。
墨白三没有听见预想中的尖叫声,意犹未尽的舔舐了一下嘴唇,大袖一挥间,急速下坠的王皓身形陡然止住。紧接着以方才相同的速度倒飞回云海之上,被竖立在墨白三身边。
墨白三看着王皓愈发苍白的小脸,突然有些于心不忍,于是他安慰道:“臭小子,感觉如何,是不是很爽?”
王皓牙关紧闭,根本没有心力去回答这个问题。
墨白三继续自言自语:“想当初,不知道有多少毛头小子哭着闹着,想让我带他们踏空遨游,我都没答应,我呀...”
“谢...谢。”王皓从牙缝里艰难的蹦出两个字,直接让墨白三失去了吹嘘的心情。
“你小子胆子虽小,但是心却是极大。”
墨白三露出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我带你去的地方可是舔刀嗜血的法斗之地,你这好坏都往自己身上揽的性格,注定在这条路上走不远。”
王皓勉强恢复了些许血色,舔刀嗜血的意思他不懂,但从墨白三的语气中可以听出来,那绝对不是什么赞美之词,于是他问:“我...我该怎么做?”
墨白三轻飘飘说出两个字:“骂我!”
王皓又陷入了沉默,石庙里的生活虽然艰苦,但是至少他明白骂人这件事是不对的。
于是他开口问:“有没有更好的办法?”
墨白三神神秘秘的回答:“有啊?”
两人愈行愈远,消失在云雾的尽头,只是在尽头处隐约传来王皓一惊一乍的尖叫声。
幽州大陆西部有一山脉,名曰苍狼山脉,山脉地势陡峭,山岭山谷之间的沟壑之处有一宗门,名曰逍遥宗。
霞缛云絪,鹤唳齐鸣。
苍狼山绿树环荫,一处突出一截的悬崖边上,响起一个苍老飘然的声音。
“不闻世间事,闲云野鹤之,小丫头,你看我的诗是不是有所进步了?”
一位白发黑衣的老者端坐在哪里,用手轻抚着靠在他身上的小女孩,指着前方缓缓飞过的仙鹤问道。
“不好不好,仙鹤都被你的诗给吓跑了!”小女孩撒着娇,她哪里听得出来什么诗的好坏,心里只想着再骑在那仙鹤身上游玩一遭。
老者心如明镜:“罢了,只要你好好修炼,改天你云飞师兄回来了,让他带你再骑一次仙鹤如何?”
小女孩眼睛一亮,随后又暗淡下去,楚楚可怜的问:“他怎么还不回来呀,这都过去半个月了。”
“快了快了,也许明天或者后天,说不定今天就回来了呢。”
小女孩听后一喜,杏仁般的大眼睛一闪一闪的,都快滴出水来。她挣脱头上的宽厚手掌,围着老者欢呼雀跃,粉红色的小衣裙如同盛开在悬崖上的鲜花,随风摇曳。
待到小女孩精疲力竭,又慵懒的靠在老者的背上呼呼大睡起来。
老者拍了拍身后的小女孩道:“小丫头,该回去了。”
小女孩很不情愿的睁开眼睛,嚷嚷道:“不嘛,让我在玩会儿。”
老者看着远方的霞光用迟暮的声音说着:“这天都快黑了,再不回去,仔细你娘收拾你。”
小女孩仍旧不愿意起身,嘟着嘴气呼呼的回答:“我才不怕她呢。”
老者呵呵笑道:“若是你的飞云师兄知道了呢?”
小女孩琢磨得失,终于爬将起来,站在老者身后,拽着老者的衣襟着急道:“你快起来,再不回去我就没有仙鹤骑了!”
就在此时,苍狼山山涧响起一阵骂骂咧咧的声音。
“白毛老头,我墨白三的诺言终于实现,今日给你带来一个好苗子,你只需好生培养便是。”
老者默然转身,将小女孩护在身后,却见一黑衣男子手中提着一个不知死活的小子缓缓落地,伫立在不远处。
老者嘴唇微动,浑浊的眼珠竟闪烁着不合身份的激动:“没想到你小子还活着,果真令老夫刮目相看。”
墨白三似在怀缅:“当日一别,没想到你竟苍老成如此模样,不知...”
老者叹了一口气,摸了摸小女孩从他身后探出的半颗脑袋,毫不忌讳的回答:“时日无多了。”
“为何迟迟不破境?”墨白三收起以往的吊儿郎当,颇为认真的询问。
老者摇头道:“罢了,我已无心向道,此境一破不过徒增千载茫然岁月,得不偿失。”
墨白三继续追问:“这逍遥宗可是你一砖一瓦打造出来的,你果真舍得撒手?”
老者语气决然:“故人已去,我守着这无人造访的空壳又有什么意义?”
墨白三叹息一声,将手中仍在装死的家伙往地上一扔,摔得王皓龇牙咧嘴。
老者仔细端详王皓,片刻后喃喃自语:“奇怪奇怪,天地间竟有果真有无根之人存在!”
“师傅,什么是无根之人啊?”老者身后的小女孩毫不忌讳面前的两个陌生人,一脸的好奇。
老者收回视线,轻抚长须,露出追思的神色:“修真之人,各有天命,命好者根骨惊绝,修真一途可谓扶摇直上,而根骨残缺者,若无奇遇,哪怕终其一生,也难破一境。”
老者顿了顿接着说:“根骨惊奇也好,平庸也罢,即便是根骨残缺的人也有一条狭窄坎坷的修真之路,可这无根之人,将无缘道途。”
说完他开始对小女孩谆谆教诲:“婉儿啊,世人都妄想得道成仙,可是许多人都认为修真一途最重要的是根骨,殊不知根骨仅仅是修真一途的起点,只不过起点高的,可以少走一截弯路罢了。”
小女孩早就厌倦了师傅的教诲,歪着脑袋有些兴致缺缺。
老者娓娓道来:“相传,鸿蒙界本来只有一块大陆,鸿蒙年间有一人,以伪仙之境硬抗数位真仙,战争余波直接将大陆崩碎,这才有了如今的四大陆地,而那位半神却是一个毫无根骨的人。”
小女孩杏仁般的眼睛忽闪忽闪的,脑海中渐渐浮现一个高大的半神虚影,满脸的羡慕神色毫不掩饰。
忽然她又气呼呼道:“师傅又在骗人,明明说没有根骨的人不能修真,突然又冒出来个半神级别的家伙,我才不会上当呢。”
老者又恢复了慈眉善目的样子,呵呵笑到:“为师可没说他是修真者啊,人家可是炼体正道,走的是由外而内的路子,想当初...”
“咳咳!”墨白三轻咳两声,尴尬的提醒自己的存在,若是不出声,以这白毛老头的性子,不知道还得吹嘘多久。
老者这才回应:“这年纪大了,记性也不好,我们打道回府,到我的房间详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