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枚环佩,样式精致。
青梧忽地想起她们与忘忧上神赴珈蓝参加喜宴之前,曾在人间逗留了一阵,在客栈观雨时,她注意到街上的一对避雨的年轻男女,那女子腰上所系正是这一枚环佩。
那环佩的样式,还有行走时因碰撞发出的鸣响,青梧都喜欢。故此,这么多年过去,还是留着印象。
那男鬼似乎正是与那女子一道的男子!
青梧侧头与云岚说:“那男鬼我见过,五年前,我在客栈中见过他一面。”
云岚有些疑惑,便问道:“此人究竟有何特别之处,叫你如今也记得?”
青梧如实回答:“当时他身边还有一位姑娘,那姑娘所系的佩环正是他如今手上拿的那一枚。这佩环,似乎出自万坞之手。”
云岚发笑:“万坞这般的铸器师竟也会做些小女子家的东西。”
“你可忘了?万坞名震六界之前,他只是人间做首饰的工匠。他天资聪颖,为了让灵魂长生不灭,才会用心钻营制作法器,用法器换取寿元和神力。”青梧耐心解释,说完,秀指戳了戳云岚的额头。
“哎呀,我光记得万坞的本事,却忘了他的出身。”
云岚的心思突然转回青梧刚刚所说的鬼物炼化之上。
人有轮回循环,如若不是灵魂烟飞云散,那便应该重入六道。然而,把鬼怪炼化成傀儡是失道之为,违背天理,是为阴阳禁术。
两万年前,上一任统治妖界的妖王就是暗暗修炼了此术,设计把妖界里法力高强的妖精给做成了傀儡,使他们法力大增。他率领着傀儡和妖界大军把仙界打得元气大伤。仙界和鬼界合力才把那妖王镇住,清剿了所有傀儡,记载这一邪术的秘册也被当众烧毁。
鬼物若做了傀儡也会功力大增,而傀儡只会听从施法的人的命令,杀人放火,不过是它主人的一句话。
当年的玉梨流树便是如此,但是给他们两个施法的坏道士早被她们收拾了,难道这世上还有人知晓这一禁术?
虽说忘忧山不过问六界之事,可事关六界安宁,云岚也不得不警惕起来。
“炼鬼一事我需得弄清楚,此人为何在此也有问题,我去问问。”说着,云岚飞身下了藏身的树枝,落到地上,直朝那男鬼走去。
青梧也连忙追了下去。
“诶,这位公子,你被何人炼化过?”云岚走到男鬼面前,直直问道。
赫连英忽地听到有人说话,似乎被吓了一跳。他茫然地抬起头看,却见面前站着两个仙女一般的姑娘,仙姿秀逸,灵动偏偏,是人间难寻的风骨。
四下没有别人,那眼前的姑娘是在跟他说话了。
赫连英慢吞吞地站起身来,微微退了两步,再朝眼前青梧云岚行礼作揖:“姑…姑娘,这厢有礼了。”
青梧轻轻一笑,对赫连英说道:“公子已经故去,为何还在此流连?”
赫连英这几日在此处,见了不少妖怪,已不复当初的惊恐,又见两位姑娘慈眉善目,不似有坏心,便诚实与她们说道:“我也不知为何在此。我魂魄离体时,马上被一道士收了去。那道士的道观里还收了好些鬼魂。他每日对我们念咒布法,我的意识逐渐不受控制,比我先去的鬼兄大都已经没有意识,道士让他们干什么他们就干什么。我不愿沦为别人的工具,只好趁机逃走,一路躲藏,误入了此处。那道士似乎不敢进入此处,我便在此逗留了几日。”
赫连英的神情和动作有些呆滞,看来即便断了那道士的施法,被炼化鬼魂的意识也难以恢复。
这邪术似乎比玉梨流树那次更为霸道。
云岚忙追问:“你可知那道士现在何处,道观里有多少鬼魂?”
赫连英顿了顿,想要回想那道观在何处,可一想到那道观的位置,脑中却一片空白,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拉扯着他。
“啊……”赫连英痛苦地用双手捂住脑袋,双眉都快挤到一处。
云岚被他的模样吓住了,吃惊地问:“你怎么了?”
青梧先反应了过来,连忙施法稳住了赫连英的情绪。
赫连英慢慢从魔怔中恢复过来,见自己身上有一股青色的灵气笼罩着,便抬头看向灵气的来处。
“姑娘,是仙子吗?”
青梧笑着点头:“算是吧。你可记得你从道观里逃到此处花了多少时间?”
赫连英思索半晌,艰难地憋出了几个字:“约莫两三柱香。我死之前还在泌阳城,想来那道观应该在城外。后来我为了躲避那道士,一路兜兜转转到了此处。那些妖怪告诉我,这里是忘忧山地带,我听过忘忧山的传闻。我本想找神仙求救,可在这里找了几日,却始终找不到忘忧山主山在何处。明明我看到忘忧山了,顺着方向寻去却又不见踪影。仙子可来自忘忧山?”
如若没有高深的法力,寻常之人确实找不到忘忧山。好比东海之中的蓬莱仙境,就是在一个巨大的龟背上,随龟而行,没有定处,缥缈难寻。
赫连英眼神急切,带着哀求朝青梧和云岚跪了下去,继续道:“我看到那些失去意识的鬼魂跟着道士出去,一身血气地回来,我担心那邪道士利用他们做一些罔顾人命的勾当。我实在没有办法了……”
云岚一听顿时皱起了眉:“你快别拜了。我正是来自忘忧山。你所说之事,我们知道了。”
赫连英不死心,继续央求:“求求二位仙子了!我的死可能也与那道士有关,我枉死不打紧,可让那恶道继续作恶下去,就是百姓遭殃了啊。”
“忘忧山不受凡人一炷香,向来不掺和人间的事。公子所言,我们未必能帮你。”青梧此时却比云岚显得冷静。
六界都知道忘忧山大致在何处,可仙山的踪迹哪有这么容易找到。
以前也有凡人想找到忘忧山,可在泌阳城外转了十多年终究失望而归。
仙山难寻,又加上忘忧上神从不应承人类的愿望,所以忘忧山虽众口相传至今,凡人却已没有找到它的必要。
凡人拜神大都有所求,所求千千万,神明又岂会一一帮之。
仙界大小神仙那么多,凡人知道名号的不过是百之一二罢了,不知道的那些要么位分卑轻,要么遁世不理俗事。
忘忧上神是后者。
忘忧上神修炼,不需凡人半炷香火,更不在意好名声。她帮助世人,全凭一时起意。
至于要不要管这摊子事,还得问过忘忧上神,方能做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