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异道:“你还太小,都还没有觉醒天赋变,过几日有个觉醒仪式,你先觉醒了再说。”
一旁的妘妍目光闪烁,多年前的一幕她依旧难以忘怀,但每每想起都有些恍惚。那天她似乎被什么力量控制了,然后手中的孩子变成了一柄巨剑,只一挥,巨大的气浪将一切都卷走了,无论敌我。
若不是幸存的人看到了这一幕,她都以为自己在做梦。
可是,从那以后,孩子的天赋能力就消失了,就和从来都没有觉醒一样。整个不周界都有个共识,提前觉醒天赋变不利于成长,夫妻俩也就顺其自然。
转眼间孩子真的到了觉醒的年纪,也不知道能不能顺利。想到这里,妘妍的胸中不禁打起了鼓。
但她没有多说话,只是默默祈祷。
这一天终于到来,姜剑然在父亲的带领下,向谷中祭天台走去。
看着眼前伟岸的身躯,熟悉又有些陌生。
是了,上次在父亲身后这样走已经想不起来是什么时候。但可以确定的是,那时候自己要比现在矮上许多。
宽厚的臂膀,给他一种踏实的舒适。
这就是父亲的安全感吗?真的是久违了。
宽阔的阶梯两旁图腾林立,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个片段:鲜红的天空,晦暗的大地,也是这样的阶梯,不过山石都殷红如血,还有滚滚熔浆如河流般从一旁淌下。阶梯的末端是烧得透亮的山巅,一柄漆黑如墨的巨剑插在熔岩之中,缭绕的黑气冲上云霄……
自己有些特别,甚至拥有在娘腹中的记忆,这个场景时常出现在梦中,出现在不经意之时,久而久之,他已然习惯了,但心中的疑惑从来没有消减:这是我的记忆吗?我到底是谁?
山路上有不少人,都是大人带着小孩,无论前后离着他俩都有一定距离,或敬或畏,总之表情不是太和善。
山顶上是一片露台,非常的平整。此刻想来,整座山就像被人用刀切掉头的萝卜。平台之上,九个老者有男有女,席地而坐,见到他们都是起身,对姜异微微歉首。
居中的一个披头散发的老者,看了眼姜剑然,脸色有些不善:“门主带他来做什么?”他叫姜震,是谷中九长老之中姜姓人的代表。剑然认得他,这个老汉不只一次表现出对自己的反感。
“小子到了觉醒的年纪,我带他来觉醒。”
姜震眉头一皱:“他不是已经觉醒了吗?”
“实不相瞒,那一役之后,他那奇怪的变化就再没有出现过,而且……”姜异挽起剑然的衣袖,露出大臂,“他也没有印记出现。”
那一役?是指多年前被妖怪袭击的时候吗?当时姜剑然年纪还小,他只依稀记得情况危急。当他把力量释放出来之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只是后来听说不仅杀死了妖怪,附近不少族人也都无辜惨死,因此所有人对他都心有余悸。
“控制不了的力量,依我看消失也不是件坏事。”
“可是,我们还有守卫天柱的重任。我们没有了灵石的庇佑,如今出生的孩子天赋越来越差。我们的人在外面四处奔波是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寻找让门人强大的途径?与其漫无目没头苍蝇似的乱撞,倒不如想办法利用好眼下有的东西。”
几位老者面面相觑,商议一番,勉强答应了,不过面色都不太好。
姜震道:“大家都不确定会发生什么,且等到最后,其他孩子下山再说吧。”
姜异也点头称是。
待人来的差不多,觉醒仪式也就开始了。
祭天台的中心是一个石头制成的祭坛,祭坛的中心摆着一块血红的石头。那是神农血石,也是不周遗民力量的来源。曾经有灵石在的时候,姜姓人对它并不重视,可如今这成了所有人提升力量的关键。
神农血石,相传是神农大神血脉力量的结晶。把它放在妖物聚集的地方,妖物会自动贡献出自己的灵力。而神农后人都可以和血石建立某种联系,缓慢吸收血石的灵力。
这就比正常修炼快得多。
但快速增长的灵力对身体冲击也是极大的,所以小孩至少要等十四岁,才开始觉醒和修炼。
既便如此,神农后人之中有许多年纪轻轻就已经法力精深了。
第一个上来的是姜剑然的堂兄。名字叫作姜文远,是他已故叔叔的遗嗣。一直被族人看重,是今天来觉醒的孩子里,最有望出现宗家天赋的人。所以他一上台,众长老都给出了爱抚的微笑。
仪式开始。九位长老一齐向血石施法,九道红光穿过血石后合二为一,射在姜文远额头上,随后蔓延全身。
九长老收了法术,姜文远依旧泛着红光。不多时,红光渐渐收敛,最后汇聚在他的右臂上。
一旁的侍从急忙挽起姜文远的衣袖,喜形于色,高声道:“三峰石山!宗家天赋!”
在姜文远的右臂上,出现了一个三座山峰叠嶂的小山的图形,那是姜姓族人宗家的标志。
九位长老眉开眼笑,议论纷纷,但大都表达一个意思:果不其然。
姜震连连点头:“不错,下面看看你与血石能有多亲和。举起右手,伸向血石,闭上眼睛感受血石和你的联系。”
姜文远依言。不多时血石自行发出一道红色光线,犹如一缕轻烟,飘飘然地向他荡去。
刚连上没多久,似乎一股微风吹来,那红线就断了。
“可惜,血石亲和太低了,这要修炼到什么时候。”
在场的老者都是大失所望,摇头叹息。
接下来的时间里,他们又给四十几个孩子进行了觉醒,但只有三十多个有天赋变能力,这里面甚至有人都没有和血石的亲和力,最后既有天赋变又有血石亲和的只剩下二十八个孩子。
当然,不包括姜剑然。
姜震告知他们明日开始,每日辰时来这里修炼,而后就打发大伙下山去了。只留下姜异父子。
九长老面面相觑,围在血石周围却迟迟不肯动手。一个个脸上都满满的尴尬,有的甚至额头上都冒出了汗。
姜异会意,忙道:“我在一旁为大家护法,应该无事。”
“嗯!”姜震无奈点了点头,当先施了法,其他人也陆续跟上。
当红光穿过血石,汇在剑然身上的时候,猛然全身血液就好似沸腾了似的。突如其来的燥热让他猝不及防,不禁“啊——”地叫出了声。
九位长老都是脸色一变,其中八位的反应更是出奇的一致,顷刻间就都躲到了姜震身后。山顶上还适时刮起了一阵歪风。
姜震避无可避,只得张开双臂,任由尘土落叶在脸侧肆虐。表情已然扭曲,心中不住打鼓:“这气势,是要爆发了吗?”
多年前的一幕恍惚间又到了眼前,遮天的黑气瞬间将面前一切都吞噬了,他只是被黑气从面前擦过,就感受到了一种发自灵魂的战栗。仿佛是来自地底无尽的空虚,要将他的灵魂拉向深渊一般。
随着红光在剑然右臂汇聚,喊声和风声也都停下了。
九长老不禁都舒了口气,这一次,没有黑气,什么危险也没有发生。
“你们……你们这是干什么!”姜震用力一甩双手,向一旁跃开几步。
原先他身后一个胖胖的老者脸色也极为不好:“你还说我,你刚不也吓得直哆嗦?”
“我不是说这个,刚你们躲就躲,干么抱着我的胳膊?怎么?还怕我跑了不成?这好在没什么危险,要是有事,合计你们准备好了拿我挡刀?”
胖胖老者狡猾一笑,不置可否。
九长老里唯一的女长老忙出来圆场:“姜震长老无论资历还是灵力都是长老里面最顶尖的,我们在你身后才有安全感,情急之下,手上抓些什么是本能,如有冒犯还望长老海涵。”
姜震真的气歪了鼻子,但人家给了这么一顶帽子,又如何好摘下来,无奈哼了一声,却也没再发作。
姜异忙过去挽起剑然衣袖,不禁一愣:“你们看,这是什么?”
剑然右臂上的印记有些特别,那是一柄剑,有着奇异花纹的长剑图形。
姜震喃喃道:“果然是剑吗?迄今为止还没有一个人是兵器作为天赋变的。”
胖长老疑惑道:“那这算什么?是神力?魔力?还是妖力?或者说,鬼力?”
姜震不答,一脸愁容,是什么力他也说不清,只知道曾经记忆之中,那力量充满了邪恶与霸道,绝不是什么好东西。
忽然,小剑然又是“啊——”地大叫起来。
几位长老都是大惊,各显神通飘出数丈开外。
姜剑然只喊了一下,便驻了口,一脸调皮相。
姜震大怒:“小兔崽子,你耍我?”
姜剑然故作委屈道:“怎么会?先前我浑身发烫,难受得不得了,刚才好像又来了就喊出来了,结果是虚惊一场。我怎么会耍你呢,我还是个孩子。”
是啊,他还是个孩子,姜剑然一句话顶得姜震哑口无言。
姜异却是嘴角抽动。这孩子打小就灵精的很,他早见怪不怪了。忙上前附耳对姜震说了几句话。
姜震埋怨道:“怎么不早说?”看了眼剑然,“他是你的儿子,他娘又是妘妍,血石亲和肯定差不了,明天也来吧。”
马上下山时姜剑然忽然回头,对姜震做了个鬼脸,摇头晃脑,张大了嘴好似在发“啊”的音。
九长老登时火起:“这小子还真是故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