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喝——”
山间初晨的薄雾尚未散去,一个略显单薄的身形在山林中的小路上一路飞奔,看上去极其灵活矫健,只是剧烈起伏的胸膛,似乎与他并不十分急促的喘息有些不大协调。
这自然是子白在每日寒玉安魂的修炼之后,用来恢复身体感觉的方法,那股从脚底蹿起的奇异热力在体内缓缓流转,待到它散入全身,今日的修炼也就圆满结束。
“完全感觉不到什么异样,看来胸口的伤已经完全好了。”子白兴奋地挥动了一下手臂,脚下更快了几分,在林间钻来绕去片刻后,便回到了瀑布之处。
每一次在这片环境中,听到这瀑布的哗哗水声,子白都会生出一种特别的感觉,那是与在山谷时完全不一样的状态,山谷里是幽静,处在其中也会不自觉的变得比较淡然,在瀑布边,有些轻松,有些欢畅,也有着些许躁动。
脸上涌起少许笑容,子白来到了空地上,调整着呼吸与体内气血的流转,望着前方,目光中有着一丝似有若无的挑衅。
傀儡无声地立在目光的尽头,任凭这股挑衅逐渐变得强烈,也丝毫刺不穿那一件漆黑的衣袍。
仿佛是个屏障,隔绝了子白所有的“触碰”。
“上次交手的时候,那袍子下面,可是坚如金石啊。”
子白沉默了片刻,挑衅之意倏然隐去,目光沉静有如止水,踏前几步,一手负在身后,另一只手,举在身前:“请指教!”
“啪!”
“啪!”
“啪!”
转眼之间,子白与这傀儡就交了数招,只是与前日相比,似乎也并无起色,从第一招开始便处于下风,勉强又接下两招之后,形势已岌岌可危。
“我投降!”奋力扭转身体,踢出一脚,不等傀儡的下一招出手,子白已迅速退开几步,高喊出声。
傀儡应声而停,如疾风烈火般的攻势瞬间烟消云散,缓缓走回原地。
子白一屁股坐在地上,狠狠地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急剧地喘息,仅仅只是几招,就已经被逼成了这样。
“不得不说,这家伙真是厉害,这一次我做好了准备,却竟也没有更进一步。”子白尽力地恢复着体力,双眼紧盯着不远处那一抹黑色,这黑色看起来是这么令人生厌,完全比不上曾经在这个地方的属于另一个人的黑色。
咬着牙从地上爬起,子白再次走上前去:“我们再来!”
……
其后的数个时辰,在子白不断的“请指教”和“我投降”之间度过。
不断用“请指教”发出挑战,不断地用“我投降”宣告失败,再不断地用“请指教”发出下一轮挑战……
每一次喊出“我投降”,就在少年的心头泼上了一瓢热油,让那股夹杂着羞辱与愤怒的战意之火,升腾地愈加炽烈。
而下一次的“请指教”,也就愈加坚定,浑如金石,只不过再怎么坚定的声音,换来的还是看上去丝毫没有任何起色的失败。
周而复始。
终于在又一次沙哑地喊出“我投降”之后,子白的声音终于没有再度发出,竟是已经累的昏睡了过去。
夜半时分,微凉的夜风拂过,将一片树叶卷起,不偏不巧地落在了少年的鼻尖。
子白猛然惊醒,才发现已睡了多时。
“自从离开血师傅那里,很久没有这样辛苦了,还真有些不适应。”摸了摸肚子,已经空空如也,下午的战斗实在耗去了太多的体力。
“一会还得去水下寒玉处修炼,今日的讨教只能到此为止了。”子白转过头,对着傀儡嘿然一笑:“明日,再继续。”
……
阿厚正远在东洲和血师傅一起修炼,洛师傅也不知去了那里,身边空无一人的日子,子白还是有些不太适应。
“师傅好像在山谷里独自修炼了很多年,血师傅也是常年避居在峡谷岩洞之中,难道想要成为厉害的修士,都要经过这样的磨炼吗……”
草丛之中,少年大字躺开,这一片并不十分茂盛的草地倒是不软不硬恰到好处,微微翘起一条腿晃荡着,如他望向天空的目光里的云朵一般悠闲。
如今的子白,已经是一个货真价实的修士了,不过与当初想象中的,似乎有些不太一样。
在小山村里,听到周围的人谈起修士,无不是惊叹羡慕不已,虽然那时他和阿厚并不十分合群,但种种奇闻异事,还是会经常传到他们的耳朵里,在村里人的口中,修士们不但神通广大,更是高高在上风光无限,好似神仙一般的人物。
子白也曾经有过很美好的想象,不过现在看起来,这一切美好的想象,终归还是有些肤浅了。
先是认识了两位师傅,又在古川界之行中见到了形形色色的修士,尤其是在古川界,那些修士们的表现,似乎也并没有比山里的村夫村妇们好到哪里。
贪财好利如那一众赌徒,以及后来追杀王进猛谋夺血食宝物的贼人;欺软怕硬如一进古川会时被血师傅出手教训的恶汉;阴险狡诈如在阿厚与余言战斗时无耻偷袭的周绪……
或许只有那四大门派的修士们是足够风光的,纵使有阿厚和王进猛的搅局,也并没有如何折损他们的威风,更没有分毫阻断他们的财路。
子白的眼前不由得浮现出当初在看台上坐在他身边不远处的那一群人,还有众多和这群人一样出身三流门派的修士,在光芒照耀在四大门派身上的同时,并不被人注目的阴影之下,却还匍匐着这一群人,他们的心酸无奈与苦涩,甚至都有些无足轻重。
“何所为?汲汲于名乎?汲汲于利乎?”
少年发出一声感叹,怅然片刻,随后抖了抖身子,从草地中站了起来,挠着后脑笑道:“嘿,修士的世界是乱七八糟,我自己的修炼也是如此,几年的修炼以后,却也清楚修炼的意义是什么……”
回想着当时坚持恳求师傅收自己为徒,子白有些迷惑,当时自己那股强烈的愿望究竟是从何而来,仅仅只是对成为一名修士的向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