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世界上,大概没有绝对的恶魔,也没有绝对的天使。
大部分人,既是恶魔,也是天使,尤其是在人格塑造的过程中。
也不知从何时起,丑房班上的同学们开始公然反对数学老师,当然啦,只限于那些比较调皮捣蛋的同学,其他同学也就是背后议论一下,表面上还是规规矩矩,恭恭敬敬的。
那些调皮的同学,以罗广浩为首,包括张学谦,杨海登,宋君朝等男生同学为主。史称“二班男团”。
对,丑房所在的班级一直是二班。
老师在上面讲课,广浩同学一般会在座位间乱窜,用老师的话说,把教室当成了菜市场,丑房觉得形容的很好。
学谦同学有样学样,两人比着谁更大胆,每天在如何气哭老师这件事上较量,看谁更胜一筹。
广浩拿着黑板擦跑到讲台上站在老师后面耀武扬威,学谦就拿着擦桌布在台下挥来挥去隔岸回应。
学谦上课唱歌,广浩就跳舞。
广浩喊“单星星”,学谦就喊“罗广浩喜欢你”。
学谦跑到电视下面脱衣服,广浩就去跳到窗台上走来走去。
广浩把数学练习册放进涮拖布的水桶里,后来,二班三分之一的练习册都到了水桶里,然后捞出来集体挂在窗网和窗台上晒太阳。
丑房看着揪心,但恐怖的是,在练习册泡进水里的那一刻,竟然会觉得很爽。
黄婷婷同学喜欢吃泡泡糖,托别人在外面买了一大桶,一到数学课就开始发泡泡糖,全班嚼泡泡糖吹泡泡。
蒋春艳喜欢女红,买了一大袋子七彩绳,教大家制作手链,一到数学课就,全班开始制手链。
晚自习更不得了,不管老师在不在,嘈杂声不止,小小孩子们总有说不完的话,闹不完的调皮。
直到有一天,惊动了班主任。
原因是有的人昏了头,竟然在语文课上编起了手镯,结果显而易见,被班主任发现狠狠批评了一顿。
“这些绳子哪来的?”凡事总得有个源头吧,这就是班主任的高明之处,从来不会干巴巴的骂人或惩罚,小小的问句就让人不寒而栗。
闫淑灿同学低着头,右手搓着左手指头,手指内测皮薄而软,露着红肉与干皮,延伸至手心,她一言不发,嘴巴干涩,眼睛看着脚下,看着有点柔弱而惹人怜爱。
“问你呢!怎么不说话?”
“上次你妈来的时候还问我,淑灿最近怎么样啊,我说挺好的,学习很努力,也很乖,变得懂事了,叫她不用担心。”
“可是呢?你看你,转身就给我做这种事!”
“我知道,你妈怕你在学校吃不好,总是给你带很多零食,还有别的同学也是,我都知道,但我从来没有说过你们,因为我跟你们父母家长的心是一样的,希望你们好好成长,生怕饿了你们,累了你们,怕你们一不小心走了弯路我们没有关注到,后悔都来不及。”
“可是你们呢,太不让人省心了。小姑娘家爱这种东西我能理解,看见你们手腕上戴着也挺好看的,但是你给我在课上编!不认真听讲!这就是你给我们的回报么!你妈把你送来这里就是来编手镯的么?不学习了?那你出去编吧,去给别人编,还能挣钱,去吧,别上学了,赶紧去吧!”班主任说的激动朝门外扬了扬手。
闫淑灿本来听到前几句说妈妈的时候就眼睛湿润,眼泪开始在眼里打转,此时更是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啪啪往下掉,肩膀跟头部微微耸动,情绪难掩。
班主任看着不忍心说她,开始沉默,等她平静下来。
等到丑房抱着两摞作业本进来的时候,看见班主任一边帮闫淑灿擦着眼泪,一边温声细语的说:“以后可不能这样了啊,上课就是学习,下课的话功课温习好了想怎么样都行,我都可以跟你们一起玩,但是上课不行,听见没?我们得一起努力把学习搞上去,不然跟你家长我也没法交代啊,你回家过的也不好,是不是?”
“嗯。”闫淑灿乖乖的不停点头。
“好了,别哭了,你说的我记住了,我会处理的,你放心。咱们大家都要有一个好的学习环境,好不好?”
“好。”淑灿又开始捣蒜式点头。
“行,那你先回去吧,别哭了啊,来给你颗糖,我家孩子最喜欢吃这个了。”
淑灿乖乖接过糖,稍微平复下心情,这才抬起头来。
“丑房,来!也给你颗糖!”班主任看到不远处的丑房,招她过来。
“老师,我不喜欢吃糖的。”
“你尝尝,很好吃,小文最喜欢吃这个了,尝尝,尝尝。”班主任笑的蜜似的甜,整个人爽朗而甜蜜,温柔似水,仿佛世界都是美好得。
丑房被感染到,接了糖,心情也跟着大好,本来还担心她会不会说别人也织手镯的事儿牵连到自己,这下都抛到九霄云外了,像什么事儿没发生似的。
“小房,你手腕上的手镯是自己织的么?做的挺精致的。”不知怎么班主任突然注意到丑房的手腕。
该死,忘了取下来,丑房心想。可她忘了取下来的原因其实是她根本不想取,这是蒋春艳专门做了送给丑房的,丑房很喜欢,一直戴着。
“这个,是别人送的,老师。”丑房乖乖回答,在班主任面前,从来没有人敢不乖。
“哦,人缘挺好啊丑房。”
“嘿嘿,没有,老师取笑了。”
“那你自己没有织么?”谁知班主任话音一转,开始发问。
遭了,果然还是来了。
“老师我也有,只是都是课下织,现在连一根都没有织完整。”丑房更乖了,静静地说话,静静地等待老师下一步问话。
“嗯,我知道,我信你。只是现在这风气啊,到底是怎么开始的……”班主任像是在问,又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思考的样子。
“这个,一言难尽啊老师,我也记不清,感觉一直在恶化。”丑房在斟酌每句话的用词。
“嗯,我知道了,晚上再说这个事儿,你先走吧。”
“好。”丑房不再多说一个字,逃似的离开了办公室,只是为现在已经把自己交代清楚了而放松了一点。
哗然的班里,同学们看到闫淑灿和丑房先后无事而归更哗然了,只当是个小插曲。
“数学老师来了!”
无人听到,无人擦黑板,粉笔没了无人去拿,无人为此句话停止自己手上和嘴上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