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路的人谨慎地带着她到了宴厅，丞相夫人和大小姐已经在等着了，两人旁边站着一个人，月娆迷迷糊糊在脑海中对上了号，就是那个让她罚跪的表小姐孙辛。
孙辛长得有些小家子气，身上的气质也不太撑得起来，听说是丞相家表了两辈的妹妹的女儿，这样的关系都能攀上来，属实不易。
她和丞相夫人还有孟听站在一起，身上的神色姿态两相对比，仿佛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但她并不自知，像个被宠坏的小女孩一样，俨然将自己当做了主人，正在用眼神挑剔月娆这个客人，眼里带着几分嫌弃和鄙夷。
月娆直接忽视她，向两人打招呼，丞相夫人和孟听同时回礼，一旁的孙辛却动作慢吞吞地，似乎有些不情愿，孟听拉了一下她。
丞相夫人和孟听都察觉到了她的不礼貌，皱着眉神色有些不悦，但孙辛和她们站在一边，看不到她们的神情。
月娆随手端起手边的茶，慢慢悠悠地押了一口，显然不在意这些。
月娆四平八稳的样子，让丞相夫人和孟听都拿不准她的意思，但孙辛的行为不管是对谁，都是极其不礼貌的。
丞相夫人皱着眉呵斥了她一声，让她离开这里，孙辛不甘不愿，却不敢违抗她的命令，只得低着头离开。
孙辛离开，丞相夫人先是和月娆寒暄了两句，见她兴致不高，这才开始试探性地问了她一些问题，大致是问她知不知道自己的身世。
月娆全程装傻，像是听不懂一样。
两人你来我往半天，孟听就在一旁听着，脸上对她淡淡的，不是很高兴。
想也知道她不会高兴，任谁知道自己儒慕的父亲以前有过一个女人，还有一个私生女甚至比她稍微大些，都不会高兴。
但至少孟听还是能够在她面前维持大小姐的风度，不会对她摆脸色。
聊了半天，月娆说的最多的话就是不清楚，不知道，不了解，丞相夫人从她口里根本得不到什么有用的消息，只得出结论，她确实是不知道她自己的真实身份的。
她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感受，复杂得很，最后还是和孟听一起微笑着把她送出了门。
孟听心里有些难过，问丞相夫人：“娘，她回来后，爹会不会...“
“不会。”丞相夫人很确定，却没有解释。
尽管相处的时间很短，但她能够看出来，月娆与裴越秀完全不是一类人，就算她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也不会上赶着过来认亲。
而且她也笃定，丞相并不会喜欢一个让自己失去尊严的女人的孩子。
当天晚上，丞相夫人就做了一个梦，梦见她们白天的谈话，梦见月娆像白天那样平和，嘴里却说的截然相反的话，她说她什么都知道，什么都了解，但是她不想同她们丞相家扯上关系，也无意破坏她们的家庭。
尽管她嘴里依旧是和善的话，却让丞相夫人猛地惊醒，她回忆起白天的事，突然反应过来，她其实一直都在装傻。
以她那天在魏家如鱼得水的表现来看，她很聪明，这么聪明的人不可能不懂她话里的意思，她只是像梦里说的那样，对他们不感兴趣而已，之所以应邀前来，大概也是以后不想同她们再扯上关系。
丞相被她的动作弄醒，以为她做噩梦了，刚想安慰她，却听她道：“相公，你还记得裴越秀吗？”
裴越秀？丞相的瞌睡瞬间没了。
他坐起身，眼里闪过寒光，怎么不记得？那个不知廉耻的女人，是他这一生最为耻辱的败笔。
“她有一个女儿。”
“女儿？”丞相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下意识便心生厌恶，他顿了顿，皱眉道：“是谁？你今日接见的云琸将军新娶的夫人？”
丞相夫人点头，道：“前些日子我在魏家的宴席上遇见她，觉得有几分像你，便心生疑惑，于是派人去当初裴越秀消失的地方查探了一番。”
“也是我的人幸运，遇见一个疯女人，嘴里说着她们村子里有个大美人叫孟月娆，只要有人想要，她就能帮忙弄来。后来她就带着我的人去了村子里，这才打听清楚了当年的事。”
丞相夫人给他解释了一番，又道：“不是我想故意瞒着你，只是这事我也是刚刚确定，所以才...”
“无事，我知道夫人的意思。”丞相打断她的话，又问：“她有什么目的？”
丞相夫人摇头，“我今日明里暗里问了她许久，她似乎是不知道的样子，但我刚刚一想，她应该是知道的。”想了想她又道：“应该没有恶意，或许她也并不想回丞相府。”
“不想？”丞相眯着眼睛思考了一会儿，丞相夫人摸不清他在想什么，又说道：“不管裴越秀做了什么，她也是无辜的，既然她不想打扰，我们也就当做不知道这件事吧。”
丞相拧着眉头想了许久，见她眼里带着忧心，叹了口气，道：“也罢，只是委屈你了。”
“不委屈，这不是你的错，我虽对那孩子的存在有些膈应，但也不至于这般小气，说到底这也不是她的错。”
丞相被她这一席话暖了暖，抱着她躺下，道：“罢了罢了，只要她不伤害你和听儿，我便当做不知道这件事。”
其实丞相夫人没猜错，月娆答应见她的原因很简单，她想自己看看她们到底是怎样的人，不是孟月娆那害怕的视角，也不是1929给的上帝视角，就是单纯地想知道，她们到底如何。
若是说她们知道她的身份后想要赶尽杀绝，或是做点什么，她自然会奉陪到底，但若是她们两方相安无事，她倒也不会作死去打扰她们，大家各过各的，多好。
现在看来结果还是挺令人愉悦的。
说到底，丞相一家也没做错什么，反而是裴越秀，因为她的贪婪，造成了两个家庭的悲剧。
月娆和丞相一家达成了一种莫名的共识，两家关系不熟络，却也没有降到冰点，就跟平常世家似的，关系不咸不淡，倒也还勉强过得去。
